慕容绯收到禹盛霆笔迹潦草的“四月十七”几个字之后,笑了一声,就开始准备宴席的菜单了。
哪怕与他不对付,也不能在这场宴会上落他面子。
这场宴会关乎慕容酒楼的名声与前途,至关重要。
正当她拿着写好的菜单,准备指派一个人送到摄政王府时,那些小厮丫鬟却连忙摆手,苦着脸推脱道:“小姐,摄政王殿下威名在外,只怕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已经腿软得说不出话了。”
一个小厮立刻回想起前几日他去摄政王府送信的场景,当时摄政王看到信那表情……
他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天啊,活阎罗都没那么吓人,真是说什么都不想再体验第二回了!
慕容绯看着眼前畏畏缩缩的几个人,没好气地扔下一句:“怎么没见你们怕我怕成这样呢。”
说完,就收好菜单,亲自往摄政王府的方向去了。
小厮丫鬟们见慕容绯没有强求,纷纷暗自松了口气。
这哪能一样啊,小姐那么亲和,可摄政王殿下他连眼神都能杀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道。
不料,慕容绯一走到摄政王府的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祁正西?”她有些奇怪。
天色暗沉,有些看不清楚,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想着,刚走上前准备打个招呼,就被生生被吓得停下了。
她从未见过祁正西如此狼狈的模样。
此刻,他正整个人都搭在一个一袭黑衣的男人身上,双眸紧闭,从来都整整齐齐的发冠也是凌乱不堪。竹根青的衣衫几乎已被暗红色浸透,皱巴巴的。
身上几处尤为狰狞的伤口用布粗粗缠了几层,却仍在汩汩地渗出血液。
发生什么了?
她跟着那个黑衣男人一道迈进了摄政王府中,有些惊慌地问道:“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他不是富人家的贵公子吗?哪怕有仇家,也没道理堂而皇之就把他打成这样啊。
暗卫认识慕容绯,却不敢轻易把主人家的私事吐露出来,只好沉默着不说话,闷头走路。
这一打岔,慕容绯就完全把菜单的事情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步履匆匆地跟在暗卫身后,随他七拐八弯进了府中的医馆。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见到祁正西的一身伤势后,倒没有丝毫惊讶,只慢吞吞地发话,让暗卫将祁正西带去偏房的一张床上躺好。
说完,他摸出钥匙,就起身取药去了。
暗卫把祁正西安放到床上之后,就没再多管,默不作声地隐了身形。
慕容绯见状,连忙去打了盆水,然后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浸湿祁正西身上与伤口黏连的衣服,毛巾很快就被染红了。
放入水中清洗一番,不多时,整盆水都是粘稠的血色,还漂浮着不少尘灰。
擦洗干净后,她长吁一口气,就解开祁正西的衣带,准备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此时,禹盛霆恰好接到消息进来了。
他一进房间,就看到慕容绯摸着祁正西胸部,一副意图不轨的样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怎么成日都在跟男人勾三搭四的?怎么就不知道保持点距离呢。
“慕容绯,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他暴喝一声。
慕容绯手一抖,差点整只手臂按在祁正西的伤口上。
她面色不善地转过脸来,竭力放低声音道:“那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节尊重?医者眼中不分男女,我不过准备给他上个药而已。他需要静养,还请殿下不要高声喧哗。”
禹盛霆依然黑着脸,眉头皱得死紧。
他看着慕容绯手上娴熟的动作,却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碍眼。
“不需要你上药,这里有大夫。”他道,“姑娘家家的,和男人靠那么近,像什么样子?”
“清者自清。”慕容绯埋头继续给祁正西脱衣服。
那已经不能算是衣服了,整块布料没几处是连在一起的,揭下来根本就是零碎的几片布条。
她忍不住拧了拧眉,动作愈发小心轻柔。
禹盛霆见她还不停下,上前一步,冷笑道:“你是想说本王浊者自浊?”
“殿下明白就好。”慕容绯将布条收归到一处,揉了揉酸痛的肩颈,就低下脑袋又开始动作了。
禹盛霆眼睁睁看着她指尖沾了一点药粉,就要往祁正西胸口搽去。
他胸口一阵起伏,沉声说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挑战本王的忍耐度,嗯?”
麻黄色的粉末一点的盖住狰狞的伤疤,祁正西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刺痛缓和了些许,随着什么柔软的东西滑过,伤口处传来丝丝缕缕清凉。
他的眉头渐渐舒展了。
慕容绯闻言,声音里也带了些许寒意,道:“自然不敢,杀人不过头点地,摄政王殿下想杀便杀吧。”
活得不耐烦倒没有,但死她却是不怕的。
何况,她本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毒酒一杯,生命就这样轻飘飘地逝去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知道摄政王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无论是我还是别的什么人,想要无声无息地让人消失死亡,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那又如何?”她神色不明地笑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禹盛霆一眼,“我若怕死,见到你的第一天就不会和你呛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的眼神中不是漠然,也不是狠绝。
漆黑的眼瞳如深渊,深不见底,又寂凉荒芜,好似任何情绪神采都是多余的。
禹盛霆怔忪了片刻,不说话了。。
他只从死士脸上见过那样的眼神。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周遭的人,无论是谁,面对他都永远是一副惶恐不安的神色。
他从未见过爹,但从小到大,连他的亲生母亲对他都满是卑躬屈膝的样子。
母亲称呼他什么呢?啊,是殿下。
二十六年孤独,只遇着了两个例外,一个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还有一个,就是她了。
禹盛霆看了身边手足无措的大夫一眼,命令道:“出去煎药。”
大夫擦了擦汗,连忙应声出去了。
禹盛霆定定地凝视慕容绯良久,也关上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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