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小树林见到小公爷和往日不一样时,尚且可以认为,是他表里不一,平日在人前是故意装出的那副羸弱斯文的模样;但现在,小公爷前后两幅面孔,变化的不仅仅是他的表情,还有整个人的气势。
前面吓得快要尿裤子了,后面却浑然不怕死,这绝对不是假装,就能装出来的。
看着周有桢拧得越来越深的眉心,小公爷哈哈大笑出声,“周有桢,这辈子,这个秘密,我都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想知道真相?没门儿!”
看着肆无忌惮的小公爷,周有桢眯了眯双眼,真不怕死?
他亦冷笑,“这世上,除了死,多的是让人痛不欲生的法子。”
正当小公爷不以为然时,就见周有桢的视线缓缓下移,随着他目光的挪动,他手中的长剑也跟着下滑。小公爷脸上张扬嚣张的表情收敛起来,慢慢变得凝重,尤其是当周有桢的视线和长剑同时都落到自己腰下三寸之时,他面皮绷得紧紧的,声音也因为紧绷而变得沙哑。
“你想做什么?”他的声线不自觉的已经染上了惶恐。
“周家只剩我这一个香火,且我还未留下子嗣,小公爷想置我于死地,便是想断了我周家的延续,这种灭人香火的大事,比死生之事还要大。小公爷说得对,我此时也不可能真的将小公爷杀了,但小公爷害我这么久,我总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吧?”
周有桢难得好心情的与小公爷说了许多话。
“今日断了小公爷的命根之处,也算解了我的心头之气。雍国公还有长子,雍国公府的香火也不会就此断绝,我也不算与雍国公府结下大仇——想来小公爷也不敢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不愿意闹得沸沸扬扬,让京城之人,众人皆知吧?”
看着小公爷逐渐扭曲害怕的模样,周有桢脸上戏谑,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明珂。
啧!
她这个法子,居然还挺好使的。
死算什么,生不如死,才最令人可怖。
对于男人而言,没有尊严的活着,尤其可怕。
周有桢不再犹豫,眼含寒芒,对准小公爷的三寸之地便手起刀落,好似动了真格。
吓得小公爷顾不上自己的洁癖,就着自己被捆住的姿势,整个人在地上接连打了好几个滚,只求离周有桢越远越好。但这荒郊野外里唯一的小破庙能有多大?他这副样子又能滚到哪里去?
眼看着周有桢一副杀神模样,提剑跟了上来,他再也没有之前那副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吓得仓皇大喊:“不要不要!你要是杀了我,才是真的断了周家的香火!”
嗯?
周有桢愕然住手,下一秒,揪着小公爷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杀了他才是真的断了周家的香火?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周有桢也不傻,不至于听不出来。只是这句话里面的含义,意味非同一般。
他明明是雍国公府的小公爷啊!
他从来没有从周母口中听说过,周家还有另一个儿子,不管是周母所生,还是周父和其他女子所生。周家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若小公爷是周家的儿子,那他又算什么?
小公爷将那句话说出口后,便闭口再不肯说话,只用眼神与周有桢对视,恨不能将周有桢千刀万剐。
“你这又是何必?”周有桢凝声说道,“最重要的话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余下的,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了吗?”
“我说了,你当真就会放过我吗?”小公爷死板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道,周有桢没有回话,他‘呵呵’冷笑两声,“不会的。因我之故,害死了你娘,就冲这件事,你都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看来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此时我说得越多,你知道得越清楚,我的死期就会越近……我什么都不说,才能让自己活着。”小公爷反唇相讥,“周有桢,你的速度最好快一些,不然,若是在你查到真相之前,雍国公府的人先找到了我,那个时候,死的人就该是你了!”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无所谓将话说得这么直白了。
周有桢处心积虑的将自己引出来,不就是想要一个真相吗?
现在自己反过来钓他,给他一个鱼饵,给他线索让他去查。
现在知晓当年内情的人,都已经死了,他周有桢便是再有能耐,还能让死人复生不成?至于物证……这些年他派了那么多人四处去找残留的证据,都一无所获,想来应该都已经被毁了,什么都没有了。
自己都查不到,他周有桢也找不到,就是现在给了他线索让他去查,他最终也什么都得不到。
自己消失几日,雍国公府必然会大乱,爹爹必然会派人出来寻找自己,只要自己能苟且到那个时候,再反口咬死周有桢,周有桢必死无疑。
小公爷闷哼一声,冷着脸被周有桢从小破庙里的佛祖座相后面的机关扔下去。
小破庙这个地方,周有桢连玄鱼卫都没有告诉。离开之后,他又纵身快步几里,来到另一个地方,与玄鱼卫众人汇合,躺在地上的,是被玄鱼卫众人捆绑成一团的雍国公护卫。
“大人,现在该怎么处置这群人?”玄鱼卫厌恶的看着这群人,向周有桢请示问道,“还有雍国公的小公爷,又该怎么办?”
今晚的行动,周有桢对手下的解释是警诫一番。
毕竟周有桢率领玄鱼卫手下办事的时候,小公爷屡屡派人干扰破坏,周有桢心知肚明,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但玄鱼卫的其他人却不知道。
京城里太多人看玄鱼卫不顺眼了,他们只当是那些看不惯他们的人故事做的这些,故而今晚的行动,周有桢让玄鱼卫潜伏在暗处,故意将人钓出来,让玄鱼卫配合自己将这些护卫都拿下,小惩大诫,好生收拾他们一顿,免得这些人真以为他们玄鱼卫是软柿子,谁都能上来捏上几下。
“小公爷我已经安置妥当了,先让他吃几日的苦头。”周有桢说道,“至于这些人……搜过身了吗?把他们身上带有雍国公府标志的东西全都销毁,以阻扰公务,意图协助叛乱潜逃的由头将他们押金玄命司的大牢里。”
今天他们出来要办的事情,本来也就是追踪之前散落逃窜的叛乱之人。
虽然故意设下圈套是真的,但周有桢的任务是真的,受伤也是真的,雍国公府的人对周有桢和玄鱼卫痛下杀手很是真的。便是将这件事情闹出来,雍国公府的人先去陛下面前好生解释解释,小公爷带着这群护卫行这种事,意图为何,到底是想做什么吧!
明白了周有桢的意思后,玄鱼卫的手下心里轻松了不少。
他们固然愤怒,却也不是真的想跟雍国公府的人对上,对于盛名在外的雍国公府,真耍起横来他们不畏惧,但也不想凭白惹上麻烦,尤其是领头的人还是雍国公府的小公爷。
现在找到了合情合理的由头,众人哈哈大笑,痛打落水狗,毫不留情的将地上的雍国公护卫又踹了几脚后,才按着周有桢的吩咐开始行动。
周有桢将事情交给手下做后,自己一个人单独离开。
……
‘小公爷’这个称呼,一般是只会对国公府的准世子爷才会这样称呼的。
雍国公的两个儿子都是嫡子,一母同胞,年龄差距也较大,相差接近十来岁。不管是年纪、能力亦或是世俗的地位来说,雍国公府的嫡长子都是板上钉钉的世子。
但雍国公府的嫡长子自幼从武,十五岁就进了军营,开始上战场,后来当了将军,更是常年都在边关驻守,几年才难得回来一次,颇有要在边关马革裹尸的架势。
大家都在猜测,若是这样的话,雍国公的位置,怕是就不好传给随时都有性命之忧的嫡长子了,嫡次子倒也是一个继承国公位置的不错人选。
嫡次子同样也是嫡子,而且性格温和,虽然不如自己的长兄那般有出息,但比京城的许多遛鸟斗鸡的纨绔子弟又要好上太多了,进步不足,但守成有余。
因此,他‘小公爷’的称呼才慢慢传开了。
周有桢仔细对比了小公爷和自己的所有成长轨迹,别说他和小公爷了,就连周父和雍国公,都没有任何交际。
小公爷那番话,指向太过明显,但周有桢却不敢真的往那个方向去想,即便这里面有什么阴私,他当真是周家的孩子,但自己却不一定跟雍国公府有关系。
再看他说这番话时的模样,他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容易,就将真相告诉自己?
这里面一定有陷阱。
周有桢放下手里搜集来的信息,身体往后一样,疲惫的躺在椅背上。他查了这么多年,才将将把小公爷这个人给查出来,但要将这里面的事情查清楚,却只有这几天的时间。
一定要抢在雍国公府察觉到异常之前,得到消息。
他陷入了沉思,食指微微弯曲,在太师圈椅的扶手上不停轻轻叩着。
动作突然一顿,他抬起眼睑,眸中精光四射——府城周家的书房,说不定有小公爷想要的东西;还有他这突然变幻、宛若两个人的性格,不可能从未有人察觉。
找到了突破口,周有桢恢复了沉稳的心境,拿出一张中指长、两指宽的细长条纸,便开始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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