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周氏微微直了下身体,冷哼一下:“就凭几个丫鬟婆子的话,就断定舒氏肚里的孩儿与我脱不了干系?谁知道这几个刁奴是不是因为自个儿疏忽导致舒氏小产,却怕受罚故而串通了来攀诬我!我方才便说了,那人参并非舒氏一人用着,栢哥儿媳妇的身子可还没有舒氏好呢,真有问题,要出事也是栢哥儿媳妇先有事吧!”
周氏顿一顿,冷冷瞧着贺氏:“况且,就算我真要害人,也得有个名目不是?”
知微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二夫人当然不是省油的,就看接下来贺氏要如何出招了!
贺氏轻轻一叹,眼角滑下一滴泪来,悲悯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几个婆子丫鬟也都用了刑,二弟妹若不信可以去院中瞧瞧。虽说舒氏只是个姨娘,却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当初也是正经抬进来的,总不好连个交代都没有吧。”
周氏冷笑:“这个交代却要叫我来给?这些丫鬟婆子的话,就算能证明她们没有动手,又凭什么能证明那人参有问题?就算人参有问题,又如何证明是我当初动了手脚而不是旁人后来动了手脚?”
贺氏唤了甘嬷嬷来,甚是疲累的叹了口气:“让梁太医过来吧!”
周氏靠着椅背的身体终于坐直,眉头一凛,紧抿起的嘴角变得凌厉起来。
知微眉心亦是一跳,在周氏的目光扫过来时,适时的换上了担忧与不安。
梁太医似乎就在门口候着,甘嬷嬷很快将人领了进来,还未请安,周氏便哼道:“梁太医没在屋里照顾舒氏,倒像是刻意被安排在门口呢。”
梁太医仿佛听不出周氏的嘲讽,不慌不忙的拱手道:“舒姨娘虽是小产,幸而她身体底子好,方才我已经为舒姨娘诊治过了,眼下需注意的是姨娘的情绪。”
二夫人碰了个软钉子,气的忍不住瞪了神色淡定的梁太医一眼。
贺氏没理会二夫人不敢的挑衅,吩咐甘嬷嬷道:“去取了那没用完的人参来。”
知微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贺氏真是有备而来了。她又狐疑的瞧了眼梁太医,他神色平静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倒是二夫人紧咬牙根,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尖利的目光仿佛淬了剧毒,恶狠狠地盯着梁太医!
梁太医仍是从容淡定,接过甘嬷嬷递来的装有人参的锦盒,静等贺氏吩咐,便听贺氏道:“梁太医,你给瞧瞧那人参吧。”
梁太医取了人参出来,细细把看着,“这参成色极好,怕是宫里出来的吧。”
二夫人冷着脸道:“算你识货,这可是静妃娘娘赏下的。”
梁太医倒没露出惊诧惶恐之色,点点头,又将那人参凑近鼻端嗅了两下,眉头忽的皱起,仿佛不确定,又嗅了两下,才沉吟着开口:“这参怕是不对。”
二夫人攥着手帕的手指一紧,“哪里不对?”
梁太医并未立刻作答,命人取了小刀来,削下一小块人参含进口中,片刻吐了出来,脸色有些凝重:“这人参只怕曾在含有麝香红花等凉药中浸泡过,浸泡之人非常小心,且还用特殊手法处理过,让凉药等物的气味渗透进人参里,借由人参的气味将其掩盖。若粗心些,断断发现不了。依我看来,这人参至少得是三月前浸泡过的,因而凉药的气味才这般淡。”
他顿一顿,转身面朝知微,道:“听闻世子夫人亦是精于医药一道的,不妨请世子夫人也瞧上一瞧。”
贺氏瞧了眼脸色发白的周氏,道:“渊哥儿媳妇瞧瞧也好,总不能叫你二婶婶平白含了冤屈去。”
知微没料到这两人如此举动,微愣了一下,看了周氏一眼,道:“梁太医言过其实了,我虽略懂些,却并未听说过如此浸泡之法。”
精明的周氏很快领悟了知微的言外之意,“知微这般略懂的都从未听说过这么古怪的害人的法子,我这全然不懂的,却要从哪里知道这法子来害人?再者说了,这人参虽是我送来的,我又怎知道舒氏是自己用还是留着送人?万一她并非自个儿用而是送了旁人呢?我还能先就掐指算着了不成?”
贺氏沉住气道:“然而这有问题的人参确是二弟妹送来的无疑,况这样上好的人参,舒姨娘自然要留着给自己补身。咱们长房不似二房,并没有足够多的补身物品,二弟妹许是知道舒姨娘并不会将其送人呢。”
知微心知肚明,贺氏这是打定主意要攀咬周氏一口了。她也知道周氏并没有动机害舒姨娘,但却咬定了人参是她送来的,且还请了权威专家梁太医来。
周氏总不能说,那人参是静妃娘娘赏的,赏下来便是这样,岂不要累了静妃娘娘的名声。她与静妃娘娘是同一条绳子上的,静妃娘娘若有损,她自然也讨不了任何好。
二夫人冷冷道:“我哪里有大嫂这般神机妙算,如今大嫂是非要我认下残害舒姨娘子嗣之事了?”
贺氏仿佛为难的叹了口气,看向知微:“渊哥儿媳妇,你说这事可怎么办才好?”
啧,皮球又踢过来了。知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亦是为难和不忍,嗫嚅道:“我觉得,二婶婶并非如此心狠之人,许是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二夫人神色稍霁,“同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倒还不如知微这才进门数月的,这知书达理的,到底是那小门小户出生的比不上的。”
贺氏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脸色骤然沉下来,神色肃杀,眼神犀利如同刀子。显然二夫人这痛处捅的太是地方了,贺氏连一贯的温和慈悲都破了功。
她已经顾不得周旋,似极力咬着压根,从齿缝中迸出一句话来:“侯爷的意思,二弟妹操持侯府大小事务这么多年,极是辛苦和不易,也是时候歇一歇了。”
周氏见贺氏气成这幅模样,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她自然也知道,便是她的后台再硬,这侯府的当家还是侯爷。不管贺氏如何吹的枕头风,她得到了侯爷这句话,周氏若是不分一分权,旁人还不得道她借着静妃娘娘想将侯府据为己有么,传出去她的面儿上也不好听,还带累了静妃便不好了。
因而周氏并未一口拒绝,她想了想,放松身体似笑非笑的瞧着脸色铁青的贺氏,“如此便多谢侯爷体恤了,只是这么些年的心都操了,一时半会儿哪里闲得下来。不过既然侯爷都发了话,我也不好拂了侯爷的好意。”
她顿一顿,几乎是有些得意的说道:“知微以前也主持过孔府中馈,不若便叫她帮着我,正好我手头上有好些事儿要办,咱们这侯府也该大肆的修缮下了,前院好几处都出了问题。白塔寺的香油钱也该送过去了,还有,过几日便是老太爷的忌日,大大小小一摊子事儿要准备……”
贺氏想要掌权,她偏不如她的意!知微这丫头虽然不好捉摸,她也知道这不是个好拿捏的,可那又如何?至少在这样的场合下,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还是帮了自己的,让她分点权又如何?
况且,她主持侯府中馈多年,就算知微不是省油的灯,她根基深厚,知微如何撼得动她的根本?只要她乖乖听话,她倒也愿意让她经手些事,但凡她不听话了,自己随意找个由头,道她不是持家的料,这侯府中馈还不得是牢牢把持在她手里?
现如今不过是缓兵之计,待到这事儿过了,她有的是法子好好同贺氏清算这笔账!
知微当然也知道周氏无论如何也不会分出权利给贺氏,周氏心里的弯弯绕绕,她也能猜出七八来。故而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连连摆手道:“不成的,二婶婶,还是老夫人来吧,我……我怕我做不好的。”
贺氏阴沉的脸上几乎要滴下水来,她正要开口,二夫人却抢在了前头:“你这孩子就是谦虚的紧,你要真是个没能耐的,能将孔府管理的井井有条?你也知道你婆母身子骨一向不好,若真让她来为我分担,累坏了她的身子可叫我心里如何过意的去?你怕也要落个不孝的名头了,虽说她不是你正经婆婆,到底人言可畏,你说是不是?”
见贺氏气得攥紧了手中的巾帕,周氏愈发得意:“再者说了,大嫂这么些年别说侯府事物了,便是未出阁前只怕也未曾做过这些繁琐的事,哪像咱俩,就是个操心命啊。所以,你也甭推辞了啊!”
周氏这番连打带削,气的贺氏一口气险些没上来,脸色都憋得发紫!
知微有些怜悯的看着贺氏,这回是真有些同情她了,不论舒氏的胎到底是如何没了的,贺氏想借题发挥最后却是为知微做了嫁衣裳,心里郁闷气堵可想而知。
周氏虽然没有完胜,但瞧着贺氏那张青紫的脸,也自觉出了大口恶气,起身拍了拍衣袖,“舒氏失了孩儿,这会子定然伤心的紧,怕是不愿意见我们的,再说小产也不吉利,我们便不进去了。知微,前院修缮的事儿我得好好交代你几句……”
她说着,眼里仿佛瞧不见贺氏般,也不说告辞的话,拉了知微起身就走。
(https://www.biquya.cc/id155258/41233770.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