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了安佳怡用完晚膳,知微让人打听了下清晖院眼下的情况,得知李思瑞不知因何匆匆出府了,便让金铃等几个丫头将安佳怡送回清晖院去。
等人走了,知微才松了口气倒在软榻里动弹不得,正想叫来文杏商讨侯府前院修缮的方案,如琴又匆匆走了进来:“姑娘,银姨娘来了。”
知微蹙眉:“银姨娘?”
“她一个人过来,想是来瞧五姑娘的。”
“那就带她去见五姑娘吧。”知微一想也是,她与银姨娘素来没有来往,便是有什么,也是因着五姑娘的关系。
想来这银姨娘突然过来,是不放心住在她这里的五姑娘吧。她来一趟也不易,回头还不知要面对贺氏怎样的刁难,知微便紧着叫人带她去见五姑娘,让母女两个多点时间谈心总是好的。
如琴忙应了,匆匆跑了出去,然而不多时却又再度跑了回来,喘了气道:“姑娘,银姨娘说要见的人是你。”
知微直起身来,虽是狐疑,却仍是招呼着如琴将人迎进来,自己也忙起身相迎。
银姨娘一进来,便直言道:“夫人,我想与你单独说说话。”
知微也不为难她,挥手令几个丫头出去后,笑道:“姨娘平日里难得过来,我也不知姨娘喜好什么茶,这碧螺春是世子爷从外面捎回来的,我喝着觉得挺爽口,姨娘尝尝。”
她虽从未与银姨娘打过交道,却也知道,这个女人着实不易,却也十分伟大,为了五姑娘,她即便拥有不输于黄姨娘和涂姨娘的美貌,却甘愿避其锋芒,想来皆是为了五姑娘平安顺遂吧。
她对五姑娘的爱护,五姑娘对她的维护,便也知她们母女情分有多深。只是难得来一趟,却不忙着去瞧五姑娘,不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自己说。
银姨娘虽衣着朴素,头饰绢花亦是最为简洁的,然而自有一股子娴雅气质,举手投足亦是端庄高雅的很,一点小家子气也没有,倒不像是服侍过贺氏的丫鬟。
知微正暗暗称奇,便见银姨娘放下茶杯,柔声道:“确是好茶,托夫人的福能饮到这般茶水,多谢夫人。”
“姨娘不必客气。”知微忙道,“五姑娘搬来此处也有一段时日了,姨娘平日若是想念的紧,也可常来坐坐。听闻前两天姨娘病了一场,可是大好了?”
银姨娘柔柔一笑,眉梢眼角巍然不动,并未有半分苦涩与不忿,“多谢夫人记挂,已是大好了。五姑娘自小性子倨傲不逊,想来这些日子给夫人找了不少麻烦,还请夫人瞧在她……亦是可怜人的份上,不要同她计较。我也知道夫人并非心胸狭窄之人,说这话却是冒犯了夫人……”
“姨娘言重了。”知微忙打断她,笑着道:“五妹妹的事,我都知道的。便是姨娘不走这一趟,我也不会与五妹妹生出嫌隙来,姨娘大可放心。”
银姨娘定定的瞧着知微,仿佛是想确定知微那话是真是假,知微只坦然的笑着迎视,接着便见银姨娘浅浅笑开,“有夫人这话,我便放心了。”
知微见她确是放下心来没有疑虑了,便也笑道:“姨娘来一趟不容易,五妹妹这会应是刚用了晚膳,正跟姜嬷嬷学规矩还未歇下呢,我陪姨娘过去吧。”
谁料银姨娘却摆了摆手,淡淡道:“五姑娘这么些年从未学过规矩礼仪,现在有夫人费心调教着,我便不去打搅她们了。我今儿来过的事,夫人便不用告诉五姑娘了。”
她顿一顿,语气愈发淡了些:“我来这边的事,并未惊动任何人,只除了夫人这边。”
知微立刻心领神会道:“姨娘放心,姨娘今晚没有来过,我也没有见过姨娘,落樱园里不会传出只言片语去。”
银姨娘瞧着知微的目光有着赞赏和感激,“我虽常年避居,但侯府有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我还是知晓一些,例如,侯爷与世子爷父子关系因何这般僵硬。”
知微微愣,慢慢眯起眼来,平静的打量着银姨娘。
银姨娘似乎并未觉得这话题有何不妥,仍是挂着浅浅笑意,犹如平常话语一般,丝毫没有揭开秘密的紧张神秘感,“世子爷十岁那年回府,侯爷接了圣旨进宫将人领回来,是夜,侯爷大醉一场,口里骂着冤孽,骂着上天对其不公,叫嚷着绝不会让他得逞,李氏一族的血脉绝不容许他人玷污。”
纵然知微早想过这种可能,然而听银姨娘缓慢而清晰的道出,知微仍是惊怔的张大了眼,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紧紧盯着银姨娘。
“侯府虽渐渐不如从前,侯爷到底还是侯府的当家,自世子爷回府后,他与贺氏殚精竭虑筹谋了一次又一次,妄图令五爷取代世子爷,日后也由五爷继承侯府。只是因着皇上对世子爷的看重,他们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怕引得皇上龙颜大怒。”
“夫人想必也猜到了,他们从不管束世子爷的行为,甚至推波助澜任世子爷愈发跋扈不羁,令得世子爷声名扫地。更是在世子爷的饮食中动了手脚,令他脾气日渐乖张暴戾……这些事,不知夫人是否已经知道?”
知微手脚冰凉无法言语,她只怀疑贺氏,却不料贺氏这般大胆,不但是侯爷默许,更甚者,这根本就是侯爷策划主谋的。若不是忌惮皇帝,只怕早在李思渊回府时,侯爷与贺氏两个便会将他无声无息的弄死了吧。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些什么?”知微忍不住追问道。
“珍月公主,并非外界所道产下世子爷后体虚而逝。”银姨娘沉默一阵,半晌才似打定了主意,静静道:“那个晚上,一顶青布小轿就停在侯府后门,珍月公主扮成乳母模样,避开府里所有人,连宋嬷嬷都未带,一个人匆匆上了那顶小轿。第二日,侯府传出珍月公主病逝的消息,紧接着,世子爷便被一道圣旨送进了宫里。”
知微失态的捂住唇,险些惊叫出来:“你说,珍月公主并没有死,她还活着?而且,没有人害她,她是自己偷偷地、自愿离开了侯府?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件事除了你,可还有别人知道?”
银姨娘钦佩知微此时还能这般缜密的思考,道:“我只能肯定的告诉你,离开侯府之时,珍月公主的确还活着。只是自她离开后,我便再没听过关于她的消息,仿佛她真的就如侯府放出去的消息一般香消玉殒了。我之所以会知道,却是我亲眼瞧见的。除了我,再无旁人知道。”
知微却警觉的道:“这不对,你不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吗?那时她还未嫁来侯府,你又如何知道侯府这段秘辛?”
“夫人果真心细如发。”银姨娘轻笑着赞道,“名义上我的确是她的陪嫁丫头,然其实我最早却是在侯府伺候的。后来珍月公主病逝后,侯爷定了贺氏这门亲事,因贺氏出身不高,侯爷担心她出嫁之时场面太过寒酸,便拨了我与几个丫鬟先去了贺氏府上,随同贺氏陪嫁进侯府,这才得了个陪嫁丫鬟的名头。”
“原来是这样。”知微心绪烦乱,好不容易压下心中千头万绪,道:“姨娘怎会突然与我说起这些来?”
银姨娘沉默了一会,才淡笑道:“想着也许夫人会感兴趣,若夫人觉得无趣,便当听了个无趣的故事吧。”
知微心知她并未说实话,只好道:“不管怎样,多谢姨娘告诉我这些。”
银姨娘摇摇头,清亮的目光再次看过来:“夫人只当,这是我与夫人做的交易吧。”
她顿一顿,正色道:“五姑娘性子顽劣,却并非善恶不分恩将仇报之人,夫人日后……请多看顾她一些,她为了我,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我没有旁的心愿,惟愿她日后过的顺遂平安,再不要因为我而被人拿捏着做不愿意做的事!”
银姨娘那话让知微直觉不好,忙关切道:“姨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子还未大好?姨娘也知在五妹妹心里,姨娘是何等重要的,若你有什么不测,可叫五妹妹怎么办。你不知道,上回五妹妹要我帮她留意亲事,提出的条件便是只要对方同意她带着你一同嫁过去,便是填房也不打紧……”
知微并非口不择言才将五姑娘拜托她的事情一股脑儿倒出来,她只是觉得银姨娘太不对劲,莫名其妙来找她,说出一个侯府众人都不知道的秘辛来与她交易,实在太过奇怪了。
银姨娘能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活到现在,可见其定是一个细心缜密之人,这样谨慎的人,又怎会忽然将这样天大的秘密和盘托出?且她的来意,也是请她多看顾五姑娘,仿佛交代遗言一般,听得人心里慎得慌!
知微想着,不管银姨娘是不是心存死志以免继续拖累五姑娘,她都得让她知道,她对五姑娘的重要,若她罔顾五姑娘为她的付出和努力,五姑娘该是多么可怜!虽然因为她,五姑娘的确被贺氏牵制着,但两个人相互依靠相互扶持,就像当初她与娘亲一般。如果银姨娘突然没了,独独留下五姑娘一个,她能接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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