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莱直直看着刘氏,似笑非笑道:“仁义?我可不敢担这个名儿。从口里省出点吃食喂别人家的孩子,还要被他们娘背地里说假好心,丢剩饭。非得我们仨饿死了,把他们一家喂得白白胖胖,才是真仁义!”
刘氏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恨不得整个人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胡礼也愧疚地低下了头,他知道,三丫头这是怨上刘氏了,不过本来就是刘氏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他没什么好说。
刘氏怨恨地看了懵懵懂懂的胡芽和胡果一眼,认定是他们俩为了卖好儿传到胡莱耳朵里的,却怎么都想不到是她的小女儿无意间说漏了嘴。
王氏听懂了胡莱话里头的意思,又发觉三房的人神情不对劲,心里一兑和,顿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猜了个七七八八。
什么,三丫头背地里给三房家的孩子吃食?
怎么从来没有听刘氏说过一句?倒是经常听她含沙射影说三丫头不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这个刘氏平时看起来老实,背地里却是个脸酸货。
王氏暗地里撇撇嘴,换上一副愤愤不平的面孔对胡莱说:“还有这样儿的人?三丫头,那你可真是肉包子喂了狗,白好心了!咱们是有啥说啥的老实人,直来直去,不搞那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这么困难的年头,你给咱孩子半块贴饼子,咱们念你一辈子的恩!”
胡莱对王氏这种人的讨厌并没有对另外两房那么深,道:“二伯娘,要是咱们家都是你这样的爽快人就好了。”
胡硕接过话头:“吃了咱大姐扛回来的玉米面,还要说咱们是白眼儿狼,白住胡家的房子,好大的脸!大伯,你当初从县里给咱们带了多少担大米白面呐?”
胡仁被戳中羞处,不由得恼羞成怒:“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他还没来得及窜进房子去,就被胡老太太一个大耳巴子抽得头昏眼花,差点坐在地上。
胡老太太年纪虽大,一辈子干活儿培养出来的力气却是不小,尤其是打胡仁这种不做苦力虚胖的人,简直易如反掌。
“你还有脸闹,老五说错了?”胡老太太还在记恨当初他们拿十几两银子打发自己的事情,正好借坡下驴,缓和自己和胡莱的关系:“没良心的东西,有了老婆忘了娘,天天由着你那搅家精婆娘把咱们家闹得鸡犬不宁,这个家哪天散了都是她做的孽!三丫头怎么不孝顺了,忘记那块腊肉是谁给的了?”
何氏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仿佛那一耳光打的是她,而不是胡仁。
她自认为有心机,嘴甜又会来事儿,一定可以把胡老太太这个乡下老婆子收服得服服帖帖,却怎么都没想到,她那套县里媳妇的手段压根不管用。
遇到胡老太太这么一个蛮横不讲理又翻脸不认人的婆婆,何氏白长一肚子弯弯肠子,每次都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
胡老太太痛哭流涕地拉住胡莱的手,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了何氏的头上:“三丫头,都是奶奶不好,听信了你大伯娘的胡说八道,是奶奶我错了!奶奶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甭管你拉几车子东西回家,只要你不吭声,奶奶眼睛都不斜一斜。你愿意拿出来,我就接着;不愿意,那也是应当的!”
胡老太太赌誓发愿,许诺给胡莱姐弟仨许许多多胡家的特权后,胡莱才算松了口。
并不是她原谅了对方,而是她看得很清楚,在真正分家之前,胡老太太手里还握着他们的命脉。只要她还愿意拉拢她,不把事情做到绝,他们就不便彻底翻脸,只能见好就收。
妥协的代价就是让胡老太太拿了半袋子碴子面走,不过胡莱并不心疼,能用这点东西换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清净,值得了。
不知不觉间到了炽热的夏天,老天爷依旧没有下雨的意思。别说那些稍微不耐旱的庄稼,就连地里的野草都枯萎一片。
家家户户的赈灾粮快要见底了,下一季的钱粮却丝毫没影儿,并传出了不少令人惶惶的消息。
据说这次大灾甚为严重,京中为了避免将来的流民之乱,便想出了这么一个安抚的法子。等之前发的粮差不多吃完,阻止逃灾的长墙也铸好了,大家都安心呆在家乡等死吧。
白鹤原的情况比其他地方稍微好一点,因为这个时候沈天霸并没有独善其身。
他站了出来,组织原上的人修坝造水车挖井,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出了力气的都给粮,顿时白鹤原的人充满了希望!
没人知道沈天霸有多少存粮,据不可靠消息说,沈家堡下面有一个三人高的大地窖,地窖里头新粮叠陈粮,从地板直堆到顶,哪怕原上所有人敞开肚皮吃,也能阔阔绰绰地吃个好几年。
不管这个传言是真是假,沈天霸有能力解救大家于水火之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的威望和名声顿时比原先还涨了好几番,从土乡绅变成了圣人,神仙,救苦救难的大菩萨!
胡家所有的大人都去修坝了,他们的孩子们也被赶着一道儿过去帮手,家里便只有胡老太太和胡娇儿,以及四房的三个孩子。
每天清晨的时候,胡老太太会熬上一大锅子碴子粥打发他们出门,无论她如何舍不得粮食,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拿树皮忽悠人。沈天霸那里按着力气给工粮,若是饿着肚子去做事,搞不好会被管事儿的训斥回家,这可是因小失大!
沈天霸的工粮给的颇为大方,只要肯下力气干事而不偷懒耍滑,开饭的时候就可以吃到满满两大碗“插板粥”,散工的时候要么排队拿大筐里预备好的贴饼子,要么在账上记一笔,凑够了一小袋面再扛回家。
所谓“插板粥”是指给粮多,煮得非常稠且浓厚的粥,插根筷子可以笔直地不倒下,不是那种清如水的米汤。
不仅吃的管饱,喝的也管够。每个工地上都会有两个大青缸,随时有沈家堡的人挑着水桶来把缸补满,然后扬长而去。随着大人们一块儿去的孩子们玩累了就拿碗舀水来喝,不用担心会被打骂,日子过的比在家里还要快活,他们的脸上长了肉。
胡娇儿不仅脸上长肉,身上更是胖了一圈,在这种灾年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真要说起来,除了胡莱他们,整个胡家过得最舒服的恐怕就是胡娇儿了。
在胡老太太的纵容和偏袒下,她吃的最多,活儿干的最少,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也是先紧着她用。胡娇儿天生霸蛮恶毒,如果是可在她心上的好东西,哪怕她自己用不了也要毁掉,不能便宜了别人。
每天早上醒来,她都会眯着眼睛在被窝里先吃上几把香喷喷的炒米,然后不紧不慢地起床洗漱,上桌喝大一碗浓稠的碴子粥。
吃过早饭后,胡娇儿要是觉得困就会再睡一会儿,不困的话就拿起绷子随便绣几针东西。东摸摸西晃晃到了中午后,胡老太太会竭尽所能给她弄一顿丰盛的小灶午饭,吃得她肚子滚圆。
只有在下午的时候她才会稍微帮着胡老太太做一些家事,往往还没做多少就喊累喊疼。胡老太太心疼老闺女,见她嚷嚷着不舒服了立马给她提前弄单独的晚饭——可不能和大锅饭撞上了,胡娇儿吃的东西太好,叫人看到总归有些解释上的麻烦。
简单来说,胡娇儿每天的生活主要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尤其是胡家人去沈天霸那里做工后,带回来的吃食更多了。胡娇儿又是那种看到好吃的一定要扫光才放心的性格,即使撑得直翻白眼也不肯放手,想不胖都难。
关于胡娇儿的发胖,胡老太太不引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豪——看,这是她老闺女有福气的表现,白白胖胖的才是福像!这么想的只有她一个人,几个儿媳妇在背地里都大骂胡娇儿懒馋,不中用。老太太惯着这样一个懒馋的女儿,迟早要把她给祸害了!
胡桃对胡娇儿的身材也颇有不满,倒不是嫌她这样子有碍美观,纯粹是觉得胡娇儿像一个硕大的吸血虫,靠吸其他人的血才肥胖至此。每当想到胡娇儿这身肉的来源,胡桃就觉得很不痛快,因为这里头就有她大姐一份。
还有胡硕。在胡桃穿越过来之前,胡硕可是胡娇儿的专用下人,胡硕曾经无意中提起过,他四岁多的时候就开始给胡娇儿端茶倒水拿东西跑腿,支使那么小的孩子,真亏她们好意思!
不痛快归不痛快,胡桃也没打算和胡娇儿正面杠什么,暂时没那个必要,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游戏里庄园的产出实在是太快了,她才种了不到一个月的地,仓库里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比大号菜市场的还要多,他们姐弟仨放开肚子吃能吃一两年,短期内没有必要再种了。
那么,现在种什么好呢?
胡莱看了很久的世界频道,又蹲了很久的交易行,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种甘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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