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在郭家住一段日子好好赚点钱的胡莱和胡硕都慌了。
尽管郭家的房间还是那么地清爽,郭家的饭菜还是那么丰盛,用瓜果蔬菜换回来的金锞子还是那么诱人,胡莱和胡硕却是不敢继续在沈家堡住着了。
原本以为沈天霸是小妹最大的保护神,现在看来,什么事都是双刃剑。
倘若沈天霸愿意一直远远地庇护小妹倒也罢了,把她弄进沈家,那可真不是个好主意!
谁不知道伴君如伴虎,没错,沈天霸仁义,大方,可是他的脾气也不小。顺着他的人自然是千好百好,不顺着他的人下场谁都知道,要不然胡老太太怎么会那么顾忌他的威名呢?别看现在他和和气气地请他们吃饭,将来若是小妹把他给招翻了,那后果不敢想。
即便沈天霸不和小孩子计较,那沈九小姐呢?沈九小姐一看就是娇养惯了的,小孩子心性总容易忽喜忽怒,她和小妹发生争执沈天霸会护着谁不言而喻。而那个时候,他们无依无靠的三个穷孩子,拿什么保证小妹不会被伤害到呢?
胡莱盘坐在炕上沉默地抽着烟袋,胡硕紧紧抱着胡桃,依靠在胡莱身旁,似乎生怕谁忽然从哪个角落蹦出来把胡桃抢走。
“咱们得回去。”胡莱最终拿了主意:“奶奶他们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小奸小坏,我暂时还应付得来,沈天霸那边出点儿什么我可就兜不住了。”
胡硕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奶奶眼皮子浅,只要咱们拿点吃的喝的出来就能把她给笼住了,然后咱们再捏着鼻子给老姑点便宜,家里还有人敢为难我们吗?他沈天霸再横,还能去别人家里抢娃娃吗?那个沈九小姐不过是一时兴起,两天看不到咱们小妹大概就忘了。”
胡桃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正专心致志把玩着沈九挂在她脖子上的东西,那是一颗小小的鸽血玉珠,殷红似霞,莹润透亮,一看就是非常值钱的好东西。
说起来,其实她倒没有像大哥和二姐一样那么顾忌沈九,在她看来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孩,看到新奇的玩物难免感兴趣,嚷嚷着要罢了。
更何况胡莱表明不乐意的态度后,对方不但没有继续撒娇胡闹,反而还送了她一样这么好的礼物后立马离开,就凭这一点,胡桃觉得沈九小姐人还不错,至少不像大姐他们想的那样熊,大人不答应她的条件就在地上打滚撒泼。
拍板离开沈家堡后,胡莱和胡硕开始收拾行李,清点这次赚的东西。
除去卖瓜菜得来的满满两大袋金锞子,最惹眼的恐怕就是沈天霸赏给他们的那一大堆东西了。
十个缎子尺头,两大提盒点心,两坛状元红酒。十套裁缝做好的成衣鞋袜,六张硝好的皮子,不知道是什么兽类身上的,厚实软和,摸起来非常厚实舒服。
除去这些吃穿之物,沈天霸还赏了他们十个金元宝,二十个银元宝。
大梁的元宝一般是十两一个,做成宝船状,下头刻着官家或者私人的字号,沈天霸给他们的元宝下面就刻着大大的沈字。
这些东西自然都交给了胡桃保管,上一次的教训他们还记着呢。
“小妹,收在你那里不会坏吧?”胡硕还有点不放心:“山神娘娘的小老鼠咬不咬点心尺头?”
胡桃笑了,她二哥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不会坏,我知道!”
得到胡桃这个保证,胡莱和胡硕都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姐弟仨向郭地主告辞,郭地主惊讶得差点从炕上滚下来。
“这才住几天就要回去!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冲撞了你们?看我不狠狠收拾他!”
“郭爷,实不相瞒,咱们要回去是和沈老爷有关。”
“沈天霸?他怎么了?”郭地主一头雾水。
胡莱是信得过郭地主的,便趁着没外人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一遍,弄清楚状况的郭地主也为了难。
“照你这个说法,是有些不妥当!”郭地主皱着眉:“这沈家堡谁不知道沈天霸最疼那个九小姐,其他孩子要咱们五丫头他肯定不能答应,若是九小姐那可就不一定了!你说说,这都是什么缘分,偏偏儿就入了那个混世魔王的眼!”
胡莱很高兴对方能够理解她的心情:“郭爷对咱们的恩情,我一辈子记在心上,少来两次也决不能生分了。以后还得麻烦两位哥多跑一趟,咱们在天柱山老地方碰头就是。”
郭地主无可奈何:“既然你觉得这么好,那就这么办吧!”
经胡莱这么一说,郭地主知道就算再舍不得她们也断然不能拖着了,果断地派郭大和郭二送了她们回去。走的时候,郭地主硬生生塞了一大车东西,并嘱咐两个儿子不要直接送到葫芦庄,让胡莱他们抽个空把一些东西藏在郭家那边,避免全部入了胡老太太的眼,一点不留。郭地主这样细心周到,胡莱姐弟仨深为感激。
这一天胡家非常热闹,欢欣鼓舞的程度不亚于往常过大年。
胡莱姐弟仨回来了,他们不但人回来,还带回了一骡车的好东西!
两袋高粱米,两袋玉米面,一袋老米,一大壶菜油,还有几个盖着纸皮看不清是什么的篓子盒子,叫胡家人一个个心痒难耐。
胡老太太不断地搓着手,老脸上全是紧张和贪婪,还有些说不清辨不明的东西。
听到胡莱他们回来的时候,胡老太太无动于衷地坐在房中,甚至还冷笑了两声。直到王氏进来报告说胡莱拿回了许多东西,她才慌里慌张地冲了出去。
她本以为,按照胡莱的性子,他们这次肯定是在沈家堡吃好喝好,然后故意空手而归;忽然被这样一个大馅饼砸中,胡老太太有些晕乎乎的找不着北。原本极其可恶的仨孙子顿时变成了头号孝顺的心肝宝贝,亲亲疙瘩,怎么看怎么顺眼,在大晚上的发着光!
天呐,这么多硬粮就算了,居然还有一大壶菜油!
胡家人已经很久都没尝过油星儿了,看到这堪比小水桶的一壶,大家都激动不已。就算胡老太太克扣下大半,以后家里的伙食也能改善不少。粮是命,油是劲啊!
趁着大家围着油壶看的时候,胡莱悄悄扯了扯胡硕,胡硕会意,悄悄凑到胡老太太身边对她说了句什么,胡老太太眼睛猛然一亮。
“都围着干什么呢?都多早晚了,还不快回房睡觉去!熬灯费火的,像个什么样子!”
大家被她这莫名的训斥骂了个头昏眼花,一个个回了房,待人都走干净后,胡老太太才拉着胡娇儿进了胡莱姐弟仨的小房。
之前她们走的时候胡桃早就把房间里紧要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此时也不怕胡老太太她们进来眼珠子乱转什么,随便你们看,反正什么好东西都没有!
“奶奶,这篓子里装的是上好的烟叶子,我特地厚着脸皮朝郭地主讨的,他平日里抽的就是这个!”胡硕笑容满面地把几个篓子掀给胡老太太和胡娇儿看:“这是粉条,干菜条子和腌鱼,给奶奶和爷爷你们老人家补身子;这个是白糖糕,给老姑当零嘴儿!”
说罢,胡硕又从一个篓子里拿出两件女衣,上衫下裙正好一套,都是绸子的。胡娇儿的眼睛顿时红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摸过绸子!
“郭地主要给咱小妹做一套新衣裳,我大姐可说了,她还小折腾不起,没两年就穿不得了,郭地主就给了咱们一套好衣裳叫小妹长大穿,我们寻思着老姑也快到出嫁的年龄了,这个拿着给她添嫁妆!奶奶,您看咱们这事儿办得孝顺不孝顺?”
“孝顺,很孝顺!!”
如果说之前胡老太太的满意度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话,那么这个时候她对胡莱姐弟仨的好感就是百分之一百二十了。孝敬他们倒还是其次,知道给胡娇儿好东西才是真正可在她心上,挠着她痒处。
胡莱姐弟仨从丧良心的白眼狼顿时变成了胡家孙辈顶尖的孝顺孩子,至少在这一两年内没人能与他们争锋了。
多好的孩子啊!米面油菜的往家里拿,还知道把好衣服让给老姑穿,这仨孩子没白养,其他儿孙有比他们更出息的吗?没有!
普通人被给了一套这么好的绸子衣服肯定会感激涕零,然而胡娇儿却不同凡响。
她狠狠地挖了一眼胡桃,看到她身上穿着的是棉布衣裳后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点,不过远远没有到满意的地步,嘴角带着些刻薄相。
拿衣服给她穿算什么?他们这些天在郭地主家肯定顿顿有鱼有肉,为什么不给她带些肉回来呢?比如上次那种腊肉,应该好好带几条给她才是!郭家那么有钱,几条腊肉算什么?
胡莱和胡硕不是没有读懂胡娇儿眼里的不满,然而他们压根不放在心上,正眼都不瞧胡娇儿一下。
这个老姑就是一条喂不熟的豺狼,无论对她有多好付出多少,她永远都不会满意,并且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但凡后头稍微懈怠一点没有以前给的多,那就是天打雷劈的死罪!
之所以拿出这些东西给她是为了笼住胡老太太,只要胡老太太识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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