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高书记的脸色不太好看，寻常不在办公室里抽烟，但现在却满脸疲惫的靠着窗，手指夹了一支烧到一半的香烟。
光从他脸上的表情判断，刚才厉正书在离开之前，已经向市委施压了。
这事要是没有压下来，牵扯到的市委班子都会受到影响。
果然，厉云去基层之后的连锁反应出现了，从这一刻开始初现端倪。
“小陆，坐吧。”
高书记回到自己的办公椅坐下，又主动从烟盒里掏出了一支烟，递给了陆建。
陆建双手接过，有些紧张的问道：“高书记，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高书记只是笑了笑，将手按在办公椅的扶手上，语重心长道：“小陆，你知道市政工程为什么会接连出现问题吗？”
“是因为招标？”
陆建想到了新闻上披露出来的招商信息，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那一边。
可高书记却摇了摇头。
“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商海浮沉，利益勾心斗角，比宫斗戏还要复杂。”
“这两桩案子，其实从去年的年底开始就封档了，不管有什么内情，早该结束了，跟今年的两个新建项目扯不上干系才是。”
“可现在被有心之人利用，旧事重提，矛头指向了跟我们市委合作紧密的昌建集团。”
高书记吁了口气，又打开保温杯的盖子，往里倒了几片茶叶。
“小陆，你知道茶叶为什么是苦的吗？为什么它是苦的，但还是有很多人爱喝呢？”
话题转变的太快，一下从新闻跳转到了泡茶这件事上，陆建差点没反应过来。
幸好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全神贯注，所以只是微微愣了愣神，立马开口回道：“这是因为茶叶从采摘到筛选再到暴晒的过程，经历了许多工序，每一道环节都至关重要，历经千锤百炼，才铸就了上等好茶。”
高书记依旧还是淡笑，点了点头。
“没错，但那都是前戏，一杯茶好不好喝，其实也跟后面的开水浸泡有关。”
“有些茶叶不经泡，刚开的水只能浇灌一遍，就必须要倒出来，否则茶色太深，茶味太苦，入喉劳心伤肝，一口就上头了。”
“但有些茶叶必须要泡的久一些，因为它的确历经了千锤百炼，耐泡，不泡久一点，茶味不够香醇浓郁，一壶喝完都没什么茶味……”
“这跟做人是一样的道理，有些人不太适宜打磨，一动刀子就原形毕露，是什么味一品就出来了。”
“可有些人啊，得细品，一口喝不出来，得试好几次。”
陆建不明白高书记这番话里的含义，可总觉得是在暗示什么，所以没吭声，等着高书记解惑。
“从茶到人，都需要一个过程，说明做人做事都一样，得先吃点苦，才能品出一点味道来。”
“小陆，你才刚转正，就要接手厉云留下来的烫手山芋，对你来说是机遇，但从长期来看，是好是坏还不清楚。”
“今天这事给我们市委也敲响了一个警钟，商务运作的事，涉及到市政工程，任何利益的纠葛，都会牵连到我们一整年的计划。”
“连续两桩项目工程搁置，是省委有人想要品茶，一口没喝出来，所以他们需要再喝一口。”
“现在喝了三口了，从厉云品到你陆建，逐渐也摸清了我们市委这群领导班子的实力，的确是挑不起大梁的一些草台班子……”
高书记抿了一口茶，又往地上吐了一口茶叶沫子。
“所以，好茶的好坏，不是开水一冲泡就能看出来的，需要时间，但现在上头已经连续品了三次，没什么耐心了，我得把茶叶沫子挑出来，避免影响到茶味的整体口感。”
“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陆建点了一支烟，靠在背椅上轻轻点了点头。
“市委要换人，对吗？”
话题终于回归到了问题的本身，高书记的表情也稍稍舒展了一些。
“没错，但换的人不是你。”
陆建当然清楚这一点，才刚刚转正，不可能独当一面，也没办法做到与省委承上启下的作用，充其量只是跑腿的人手。
要把主力调配开来，始终轮不上他一个新人。
“高书记，昨天我和威海商会的人接触了，其中也包含了市政工程的张会计，还有一些文职部门的人……”
陆建不想再打哑谜，高书记弯弯绕绕一大堆，要换什么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可陆建需要投名状，混入威海市的商会，并不是要跟市委作对，而是想知道厉云先前在商务运作层面上的下线是谁。
这一点温倩也不太清楚，他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好让这两个方案不会因为省委那边的关系再次搁置，只能冒险跟刘畅和马正达接触。
这在行政单位中犯了大忌，哪怕只是简单的商务运筹，也不允许接触太多的名利场。
陆建说的坦然，也没有要隐瞒细节的心思。
高书记看着他，沉声问道：“跟他们接触这么多，你就不怕受到反噬？”
“严格意义上来说，厉云以前做的都是一大滩的龌龊事，我要接手他的工作，不摸清楚底细，很容易踩进坑里。”
“您也知道，整个市委大院几乎都是以前的老班底，我身边无人可用，也没法明哲保身，只能冒险一试了。”
陆建吐出一口烟圈，苦涩的笑道：“我查出了一些东西，但还不够……”
高书记抬手打断了他。
“我不知道你和厉云有什么仇和什么怨，可工作归工作，私人恩怨先放到一边。”
“我会和上面说清楚，以后你留职在我的身边，有什么事，先跟我们透个底。”
“这件事没人会定你的罪，可威海市，只需要一条秩序，建立在合理合规的行政司法管治权下的绝对秩序，任何人都不能打破这条秩序。”
“特别是类似于我们这些身份的人……”
陆建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可高书记略显疲惫，抿了一口茶后，神情落寞的补充道：“新建工程都启动了，下午你和季秘书去一趟基层，先把老码头敲定吧。”
“那我还是让昌建集团跟进吗？”
陆建有些忐忑的问道。
高书记却摇了摇头。
“不，启动备用方案，用一些小地产的承包商先过渡，不挂在昌建集团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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