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护了蔡琰短途,随即便纵马奔向医馆。
他虽然知道,讨董大战已然改变了历史,阳翟大战也将一改中原的势力格局。
但他并不知道,阳翟大战的落幕,却已再次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京城,永乐宫。
少年天子刘协,与钱塘侯朱儁相对而坐。
两杯清茗,看似闲情雅致,实则却都无心于此。
“将军,阳翟大胜,朝廷可否借此契机与河东一谈?”
刘协率先开口:“如今天下大乱,其它地域尚可徐徐图谋,但祖地长安,朕却志在必得!不妨借此明确告诉河东,如果他们依旧冥顽不灵,朕将亲发诏书,不再在意谁将夺取河东!”
虽然天下大乱,但真正让他寝食难安,放不开手脚的,却是近在咫尺的长安董卓。
逼退河东卫氏,无异于将苟延残喘的董卓再断一臂,方便他彻底收复长安。
此时陆远名义上依旧是汉臣,一场阳翟大胜,依旧是大汉朝廷的一次赫赫武功!
此事应该会让河东卫氏明白,他这个天子依旧受天下人认可,他如果亲发讨逆诏书,河东卫氏的结局不会比董卓好过!
当然这只是一个谈判底线,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只会让京城周边,再次陷于战火!
甚至还会多出一个强势军阀。
“陛下,老臣斗胆,暂时还不是时机……”
朱儁稍稍尴尬:河东卫氏乃我大汉武勋,从不在乎谁做天子!他们绵延数百年,享尽殊荣,积聚财物外人更是无从得知!此时外有宗室反贼作乱,实在不宜对他们逼迫过急!”
他们都刻意避开了皇甫嵩之死。
在朝廷大事面前,个人生死微不足道。
“陛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朱儁微微欠身道:“此事是老臣之过,老臣不敢推脱!之前河东卫氏清君侧时,老臣处理太过草率,以至于现在陆将军处无法借力,只能靠我等厉兵秣马!”
他们心中都明白,陆远本就并非善类,经过最后关键时刻被赶出京城,已经不可能再无故为朝廷所用了!
“将军不必妄言,针对他所做种种,都是朕的决断!”
刘协面沉似水:“朕并非因他杀心太重,便不顾他解救之情,而是他竟想给朕换个大一些的囚笼,朕每每念及此事,都会忍无可忍!”
“陛下,有机会见见曹操和刘备吧!”
朱儁知道天子顾虑,只得语重心长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他们麾下大将都可堪大用,纵然各有瑕疵,也请陛下为朝廷计,暂时隐忍一二!”
他稍稍迟疑,继续道:“董卓麾下猛将虽然损失殆尽,但却依旧势大!其留守后方的牛辅,徐荣,以及新提拔小将张辽,张绣都颇为棘手!此时正是考验曹操与刘备之时!”
刘协沉吟片刻,微微点头:“好,朕知道了,就依将军所言!”
君臣两人说到此处,不禁再次盯向茶杯,各自沉默起来。
皇宫外,新组建的北军校场。
曹操一脸懒散,席地而坐,看着自己麾下的八百亲兵操练。
夏侯惇晃着膀子而来,一脸纠结道:“主公,我等已等候多日,依旧不得天子召见,摆明不想重用我们,还留在此作甚!”
“混账话!上有天子,哪来的主公!”
曹操脸色一板,豁着门牙呵斥:“天子年幼,却足够谨慎,这是好事!我等是因阳翟大战时,给张邈通了消息,才让天子心有芥蒂!但天子总会想通,此举对朝廷也有益处!”
他心中同样苦闷,跟董卓拼死拼活打了一场,结果来了京城,官职却越做越低!
而且因为念及与张邈的私交,劝张邈早早抛弃刘岱,反而糟了天子嫌弃。
显然是天子对待这次宗室谋反,没想放过任何一个反贼。
甚至连钦封的骠骑将军陆远,也想一起消耗在阳翟城中!
“主……呃将军!要不我们先去趟庐江,看看你的牙吧!”
夏侯惇神色无奈:“你现在说话怪怪的!我觉得天子也可能是嫌你仪容,才不愿见你!陆将军虽然混账,但毕竟言而有信,这招牌还没坏过,肯定能让神医治好你的牙!”
他对陆远虽然多有不满,但却极为认可陆远的信誉。
“糊涂,去什么庐江!我在行之老弟那里,可曾讨过半点好处!”
曹操恼羞成怒:“你少在我面前晃悠,去看好刘大耳!那几人靠化缘为生,半辈子皆是如此!此次刚在袁绍手上栽了跟头,就急着赶来京城,估计是打上了天子的主意!”
他心知肚明,天子对陆远忌惮,他此时才不愿招惹!
只是听着夏侯惇的话,却总不自禁摸起自己门牙,若有所思。
北军校场另一侧,则是空空荡荡。
刘备同样席地而坐,面无表情,低头沉思。
“大哥,你还在犹豫什么!”
张飞抱着酒坛,破锣嗓子咆哮:“我等进京多日,小天子却不给我等一兵一卒,还留在此地有何用!当年我们在战场杀黄巾,在安喜县打督邮,那是何等痛快,何必在此受这份鸟气!”
刘备满脸诧异,上下看了看张飞。
随即便痛心疾首的叹息一声,直接转过了身,未发一言。
“三弟,是你打的督邮,不是我们!”
关羽语气淡淡:“我们兄弟为何仕途坎坷,这就不提了!但你可知,天子临朝以后,京城就已禁酒了,粮食都要用来赈济难民!这点存酒,都是董卓所留,旁人避之不及,只有你还终日惦记!”
张飞醉眼朦胧,咧嘴一笑:“二哥放心,没人发现!我已经改好了,现在喝酒不打人!”
关羽怔了怔,索性同样坐在了刘备身旁,一时沉默不言。
“你看,你理他作甚,他喜欢喝就让他喝!”
刘备颓然一笑:“这酒是有数的,我们刚来第一天,他偷酒就被发现了,只有他自己不知而已!不过我正想再试试求见天子,请罪的理由倒也合适!”
他径自起身,理了理长衫,施施然离去。
走出没几步,他忽然一拳砸上自己鼻梁,眼泪顿时哗哗直淌。
这才心满意足,看向高大巍峨的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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