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影如飞,的卢矫健追逐。
不到两日,陆远终于归入扬州。
刚进皖城,忽然见到漫天信鸽起飞,“扑簌簌”遮天蔽日!
黄忠仰面观看,愣愣出神:“主公,如今乔家的生意到底有多大?发行报纸,需要连发两日才能发完?”
他们回归途中,已经见过一次这般情景。
“信鹰损失殆尽,一时来不及培养,只能靠信鸽了!”
陆远神色淡然:“值此多事之秋,这份报纸发出去,必然震动天下!我军敢为天下先,率先掀了桌子,不知各路诸侯,会如何应对?”
信鸽从南向北,自东向西,借力传着消息,也牵动着天下人心。
幽州,北平。
公孙瓒一身甲胄,血迹未干。
却依旧在桌案前半跪半坐,保持着最后一丝贵族风范。
麾下严纲风风火火而来,面露震惊:“将军,可曾看了今日报纸?”
“此时我军境遇,内外交困,还看什么报纸!”
公孙瓒面沉似水:“我军血战乌桓,刘虞却为了名声,主动引匈奴进关抚恤,如此引狼入室之举,枉为州牧!冀州袁绍竟然也在苦苦相逼,难道他们都不顾胡马南下吗!”
他手按剑柄,显然内心怒不可遏!
“将军,今日与他日不同!”
严纲铺开报纸,伸手轻点:“无论所说再多,都只有一件事,扬州陆远,千里奔袭,斩杀了豫州刺史刘繇,以及沛王刘曜!”
他并未多说,相信公孙瓒自然会懂其中意义。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公孙瓒看着报纸,眸光微眯:“行之此举,是无意再行假寐,决心要为了解决扬州危局,做一头捕食饿虎了!”
他敲击报纸,思忖连连。
“将军,那么我军该当如何!”
严纲神色肃然:“将军难道还要隐忍,坐视刘虞鼠目寸光,引狼入室?静看袁绍一再拉拢张燕,对我军步步紧逼?还是将军已经决定,收下刘岱财宝,不再理会戍边事宜,前往中原参战?”
他目光灼灼,等着公孙瓒回话,心中担忧至极。
天下大乱之际,只有他们一心戍边,不教胡马南下。
可惜无论刘虞,刘岱,还是袁绍,匈奴,都在或是威逼,或是利诱,一意让他们参与中原大战!
如此境遇,连他也不知他们将军,还能坚持多久!
“传令,全军集结!”
公孙瓒一按佩剑,眸光冷漠:“行之敢为天下先,我又岂能甘于人后!如今就去问问刘虞,到底意欲何为!如果他一意孤行,即便身为皇族,也要尸首分家!”
他语气平静,却很是决然。
显然要解北平军困局,就要率先解决一直在名义上压制他的幽州牧刘虞。
一如他的性格,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冀州,高邑。
袁绍与田丰相对而坐。
中间正是一张铺开的报纸。
“主公,上次是在下失策,小觑了郭嘉!”
田丰率先开口:“但此次陆扒皮自寻死路,率先坏了我大汉规矩,即便郭嘉天纵之才,也无力回天!主公无需再为他费心,任他自生自灭就好!当务之急,还是豫州归属!”
袁绍面色阴沉,依旧盯着报纸,未发一言。
“主公,大汉虽然倾颓,却依旧是天下共主!”
田丰继续道:“此时大汉,与分崩离析,造成春秋战国的大周,民怨沸腾,内外交困的大秦何其相似!陆扒皮此举,正如战国之楚王,秦末之陈胜吴广,只会为我等徒做嫁衣,不足为虑!”
他眸光火热,想不通袁绍为何迟疑。
道理显而易见,出头的橼子先烂。
这等大势所趋,难道袁绍还在忌惮那个郭嘉?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袁绍面无表情:“先生智谋深远,却终究小觑了陆扒皮!民力之贵,你我皆知,本想定了豫州归属,再行修生养息!但陆扒皮被刘繇难民之策所逼,却以攻为守,率先出击了!”
他心头了然,刘繇,刘繇,都并非真心依附于他。
刘繇之死,对他来说并无多大损失。
只是豫州送出去的难民利弊参半,既能借难民之手压垮扬州,也容易因为这份民力,让扬州实力大增!
如果让陆扒皮挺过此劫,那么扬州兵锋,只会更加强势!
“捕食饿虎,纵然一时得势,也难免被群起而攻!”
田丰言之凿凿:“陆扒皮要想破局,只能南北转战,不断树敌!如此乱世,他却自绝于天下,必不能久!如今之际,还要看主公抉择,是先取豫州还是继续谋划幽州!”
他之前针对扬州献策,本是暗箭偷袭,先发制人。
既有一桃杀三士,无中生有,又有以逸待劳,上屋抽梯,借刀杀人。
如此妙计连连,可谓志在必得。
结果却被郭嘉轻描淡写,毁于一旦,反手一击,反而助陆远轻取扬州!
他们不只丢了盟友陈温,还让陆扒皮拉住袁术,在扬州北方竖起一座门户。
这不仅让他灰头土脸,更视为奇耻大辱!
而最侮辱他的,是他给郭嘉写过多次书信,郭嘉竟然一封未回。
显然对他懒得理会,不屑一顾!
此时看着扬州境遇,难免幸灾乐祸!
“先生一代大才,可惜遭遇郭嘉,有些偏执了!”
袁绍似乎知道田丰心意一般,语气淡淡:“陆扒皮不容小觑,当务之急,还是先取豫州,继续给他施压,绝不能任其轻易脱困!先生去给刘岱写封书信,说明此事吧!”
田丰怔了怔,悻悻离去。
看来主公对自己已然失望,很快就要召集他人前来议事了!
多谋寡断,也不知是多谋重要,还是寡断致命!
兖州,昌邑。
兖州刺史刘岱面色阴沉至极,身前桌案上,只有一封书信,一份报纸。
书信是告诉他刘繇已死,扬州大军再无意北上。
报纸是将此事传遍天下,并罗列了刘繇十几项重罪。
一条条罪责,全都在剑指他们大汉皇族。
刘岱对面,正是冀北相鲍信,如今已经上了贼船,不得解脱,任职山阳太守!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鲍信语气漠然:“如今饿虎扑食,择人而噬,使君难道还要记恨私仇,以身噬虎?”
他对刘繇之死不以为意,对自己前途也是一片迷茫。
如今不过随波逐流,苟且求全罢了。
什么拥戴幽州刘虞,他根本毫无兴趣。
可惜刘岱对他威逼利诱,扬州陆扒皮也用报纸,直接将他划入了反贼一党。
他根本无从选择。
当下这般乱世,不站队表明立场的,只有南阳太守张咨一人。
如今坟头草已经丈余!
“我可以不记私仇,以大局为重,但你呢?”
刘岱目光冷厉,咄咄逼人:“如今豫州无主,但我军无论是要维持现状,还是南下争夺豫州,都少不了袁绍的粮草支持,以及你麾下猛将!那个于禁,到底何时可以出战?”
他知道鲍信归附于他,并非真心实意。
甚至连麾下猛将于禁,也始终不曾现身战场。
他也知道袁绍野心,一直以粮草威逼利诱。
此时他的境遇,同样进退两难!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逼于禁出战,真心为他效力!
“使君高看末将了!”
鲍信淡淡一笑:“于禁称病,末将难道还能以刀兵相持,逼他出战不成?大将如果心怀不满,即便上了战场,使君敢让他指挥大军吗?”
他心头难免黯然,自己为时局所迫,选择了立场,却与将士们渐渐离心离德。
如今连他最信任的麾下大将,于禁于文则,竟然也有些动摇了!
显然不看好他们一党,能够真正角逐天下!
“这是你的事,一日后大军南下,如果于禁不能归心,就不必留着了!”
刘岱满面森寒:“于禁死活,只看你是否用心,不过南下取豫州,却是我之决断,不容异议!只有站稳豫州,才能随时窥视扬州,关键时给予陆扒皮致命一击!”
他手按剑柄,再不多话,姿态显而易见。
如果鲍信再敢推脱,不只于禁要死,鲍信也得死!
鲍信兴致萧索,随意一抱拳,漫不经心道:“末将领命!”
兖州,陈留。
曹操一身甲胄,看着桌案上书信和报纸,久久未语。
书信是告诉他豫州空虚,时机千载难逢,但他带不走朝廷大军。
报纸则是将刘繇之死传遍天下,满篇罪责,实则只有一句话。
皇族犯了国法,人人得而诛之!
他对面的戏志才同样看着报纸,陷入沉思。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猛虎终于要吃人了!”
戏志才打破沉默:“扬州先声夺人,这是陆远的一惯风格,如果不出在下所料,陆远下一步,还会先发制人!或者交州士燮,或许徐州陶谦,难逃谋反重罪,被陆远大军攻击!”
他身形消瘦,语气却铿锵有力,很是自信!
以陆远一惯的行事风格,总会借着朝廷余威,随意给旁人乱扣黑锅!
这次陆远要解扬州困局,而不陷入豫州泥潭,那就只有徐州和交州!
“行之老弟,终于走上了这条路!”
曹操神色复杂:“他这一步,与我之间能同行的半途,就越来越短了!只是这封书信,却是堂堂阳谋,豫州唾手可得,我却调动不了朝廷大军,如之奈何?”
他知道与陆远之间渐行渐远,对此无能为力。
对于陆远的书信,暗示他要取豫州,就得摆脱朝廷,同样满心无奈。
如果自己无所作为,以天子性情,解了颍川危机,必会收回兵权,专心对付长安董卓。
这其中掺杂了天子私怨,兄长被杀,自己被囚,他不好多言。
不过朝廷当务之急,却是赶紧在豫州之地立足。
既可以作为朝廷退路,又可以重振朝廷威严。
总不至于一旦颍川被困,天子诏书都要从小路出关传达。
此时天子纠缠私怨,难免因小失大!
“一切只看将军心意!”
戏志才神色平静:“将军矢志匡扶汉室,既可做武安君白起,转战八方,未尝一败,却在咸阳城外,横剑自刎!也可做忍辱负重,饱受争议的周公,依旧我行我素,直等最终真相大白!”
他心头稍稍愧疚,这一次,他欺骗了曹操。
如今大汉风雨飘摇,并非大周,而曹操也终究不是周公。
如果走出那一步,最终怕是曹操自己也无法主宰未来走势!
时局到了,麾下将士都会推着主公向前走,也包括他。
“先生多虑了!”
曹操并未所想,微微点头:“我心中素有大义和小节之分,分得清轻重,只是时常有心无力而已!如今以先生之见,我欲效仿周公行事,不惧流言,该当如何?”
他身陷皖城时就已想通,从前行事,就是太讲规矩,才会落入下乘。
今后行事,绝不会为这些俗礼所困!
“将军有此抉择,不枉我等誓死追随!”
戏志才振振有词:“将军欲引兵争夺豫州,困局无非是兵权和敌情,这都并非难事!矫诏既然可行第一次,自然可行第二次!既然可用于自己麾下,自然也可用于刘岱军中!”
他心头复杂,却依旧身子前倾,静等着曹操答复。
意思明显,再次自行矫诏,假意天子命令大军攻入豫州。
就算朝廷来使,也要杀人灭口,不容他们夺走兵权!
而且刘岱军心不稳,只要假借朝廷之名,许以高官厚禄,必能招降大批部众,甚至良臣猛将!
获取情报,瓦解敌军,一举两得!
“如此一来,就是我曹某人堵着颍川之地,不让天子旨意出京了?”
曹操一阵纠结,沉吟半晌:“此事先不提,刘岱军中猛将于禁,已经与我有了联系,情报并不为难!只是以先生大才,还未想到我在皖城留下的隐患,该如何脱钩吗?”
颍川争夺战,战略意义正是将刘协困在洛阳。
此番朝廷大胜,天子终于脱困。
如果他反手就矫诏大军,再次将天子堵回去,实在太过阴险!
他一时不愿多想,反而更急于摆脱身上缰绳。
毕竟陆远如今行事太过狠辣,正在风口浪尖。
陆远手握扬州大军,一时倒无所畏惧,而他却势单力薄。
如果他要做周公,再和陆远搅合到一起,怕是就活不到洗清一身争议的时候了!
“此事,在下已想过多日,实在无能为力……”
戏志才颓然一笑:“陆远虽然不会以将军子女威胁,却随时可以将此事公之于众,让将军上了他的贼船,却百口莫辩!甚至做绝一点,娶了将军长女,到时哪怕将军麾下,都会为此多想!”
此事本就是个死扣,唯有快刀斩乱麻一个办法。
但虎毒不食子,他哪敢劝曹操舍弃自己子女!
事已至此,他也不愿为此多想,只能静待时变,顺势而为!
实则正如郭嘉对他的评价,论分析大势,布局争先,他不如郭嘉!
“不,不会!行之老弟与我同辈,不会乱来!”
曹操眼皮直跳,心乱如麻:“行之老弟为人,娶妻专挑姐妹,还要看嫁妆,如果敢娶……他娘的,他如果敢娶我膝下三女,我就跟他拼了!”
他越说越没底气,越想越觉得麻烦。
别人只是姐妹,他这是姐妹三人。
别人嫁妆只是钱财,他的嫁妆还有他麾下大将,那么多大军!
总觉得回归扬州那个混蛋,正在打此主意!
戏志才无奈一笑:“将军,事已至此,不如静待时变吧!不过对于朝廷大军,无论将军如何抉择,都该先将于禁拉过来了!”
“对,于禁是个关键,先不想其它!”
曹操定了定神,龇牙苦笑,金光灿灿:“如今朝纲已经匡扶,我毕竟是朝廷重臣,矫诏之事,不能再做了!不过先生倒可以放手施为!”
戏志才一怔,瞬间心头了然。
曹操已经打定了主意,只不过这个恶人,得由自己来做!
“将军放心,这些交给在下,将军只管领兵夺取豫州!”
戏志才看向东南,郑重其事道。
陈留东南,豫州谯郡。
袁术神情复杂,看着桌案上的一封书信,一份报纸。
报纸内容一样,先天下人一步,说刘繇死有余辜。
书信则是告知他,陆扒皮帮他砍了豫州刘繇,向他讨要报酬!
他轻取豫州,斩草除根,自然喜不自禁!
虽然外面依旧有刘繇残部,时刻都在厮杀。
但这些人群龙无首,必不能久,整个豫州,早晚入他囊中!
按理来说,无论如何他都该感谢陆远,送他这个天大重礼。
但此刻他看着谯郡和沛国光景,却只想骂娘!
说好的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可此次陆扒皮经过,却如刮地三尺一般,无论是物资还是百姓,一点没剩!
他只得了偌大的土地而已,连找人耕种都来不及。
这片地域,正如一个摆好的战场,等待其余觊觎者,随时来此开战!
袁术对面,则是刚刚赶来的谋士袁涣。
此次杨弘被杀,袁涣才得以受到重视,真正能为袁术出谋划策!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许劭慧眼,确实有过人之处!”
袁涣已经分析许久,斟酌言辞道:“主公,如今陆扒皮虽然凶相毕露,依旧强势,但他自绝于天下,实则只是困兽之斗!当此时节,我军不宜与之交恶,静看其下场即可!”
他知道袁术为人,极难新任旁人!
此次机会难得,他也格外珍视,尽心尽力。
唯一留了点小心思,只是因为陆扒皮为人太过狠辣。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杨弘的音容笑貌还在,他也不愿主动招惹陆扒皮。
免得许褚的大刀从天而降,直接将他一刀两断。
还得带上一口大黑锅,搬弄是非,败坏联盟!
“先生所言极是!”
袁术强压怒气,淡淡开口:“外面尚有刘繇残部,还需先生谋划,一举歼灭,免得他们与刘岱里应外合!另外百姓,钱财,粮草,物资,我军无一不缺,此事也需先生费心!”
他虽然轻易接管豫州,但面对这遍地凋零,也是一筹莫展。
既没兴趣搭理陆扒皮索要的人情,也没了在此厉兵秣马,南下报仇的野心。
这样一个豫州,没有两年,根本无法恢复。
正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主公放心,此事我已有计划!”
袁涣言之凿凿:“敌军只需以粮草劝降,所需财物百姓,都可从梁国,陈国和汝南调配!百姓或许会有些不满,但可给他们分田安抚,等三个月后有了收成,豫州情况自能缓解一二!”
豫州疆域,下辖颍川,汝南两郡,以及梁,沛,陈,鲁四个刘氏诸侯国。
颍川陷于兵灾,与沛国情况差不多,而鲁国居于最北,靠近兖州泰山郡与山阳郡,他们暂时兵力有限,还力有不逮。
之前袁术居于汝南,大收苛捐杂税,实则也是民不聊生,难民如潮。
只不过此事他没法明言,只能稍微点拨,趁机劝谏。
偌大豫州,真正能为他们所用的,只有梁国和陈国而已。
他的安民政策要想行之有效,还是需要袁术收敛性情。
别再奢侈无度,横征暴敛!
“先生大才,只是梁王和陈王……”
袁术懒洋洋开口:“我军动他们的百姓,抢他们的钱财物资,他们会坐视不理?”
虽然陆扒皮掀了桌子,斩杀沛王,但他还不想紧随其后,成为天下人众矢之的。
可惜此事陆扒皮已经用报纸传信天下,即便他有心杀人栽赃,也没人会信。
毕竟陆扒皮还算敢作敢当,要杀人何必遮遮掩掩!
“主公放心,此事我已有计较!”
袁涣稍稍迟疑道:“豫州大乱,梁王和陈王不满刘繇横征暴敛,趁刘繇回师之际起兵反抗,却被刘繇所杀!如今刘繇已死,也算陆扒皮给他们报了仇!”
这是他早有计划,但言语之间,依旧在提醒袁术。
千万不要像从前一样,胡作非为,横征暴敛!
“如此……甚好!”
袁术终于露出笑意,慢吞吞道:“那就拜托先生,快去办吧!另外此地太过贫瘠,美人美酒,美味珍馐,一无所有!听闻梁王和陈王府中女眷……嗯,有劳先生了!”
袁涣眸中黯然一瞬,这般提醒,还是没用?
杀梁王和陈王,嫁祸刘繇还好掩盖,毕竟都是死人,死无对证!
可将这些女眷接引过来,岂不正是引火烧身,自讨苦吃!
关键是主公面对此时的豫州,性情却依旧未变。
即便他安民有了成效,三个月后荒田得以顺利收获。
怕是还会大军一过,横征暴敛,惹出滔天民怨!
袁涣轻叹一声,欠身施礼:“下官领命……”
他一时有些迷茫,不知前路何方。
心头思忖,此时天下大乱,袁绍一党横行北方,陆远在扬州磨刀霍霍。
能够不受此战波及,任他施展安民手段的,怕是只有西凉和益州了!
京城洛阳,永乐宫。
刘协一如既往,与朱儁在此私谈。
只是中间桌案上,多了一封书信,一份报纸,一卷诏书。
“将军,他还会是我汉臣吗!”
刘协声音苦涩:“朕久未攻下长安,反被刘备蒙骗,着实难有信任之人!当日高处送别,他虽然对朕多有不敬,但朕却信他一言,天子该有天子的体面,这才将皖城当做朝廷退路!可现在……”
他抚了抚袖弩,心头感慨万千。
当日情形历历在目,他相信陆远真心实意,不想让他受辱,才送出此物。
而他却早已有了死志,绝不会再受囚笼之苦。
只要皇室中有合适人选,保他大汉香火不断,他就可以将皖城当做退路,放手一搏。
可惜放眼天下,他们皇室尽是叛逆。
而皖城这条退路,却率先打了大汉一记耳光,并将之公之于众!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朱儁轻叹一声:“陛下不必多虑,陆将军如今的饿虎之姿,实则也是逼不得已!非常之时,他如果还守着朝廷规矩,扬州早晚要为反贼所趁!”
他缓缓收走桌案上的诏书,意思显而易见。
压下此事,权当不知!
毕竟陆远千里奔袭,斩杀刘繇,也是解了朝廷一大危局!
“恨不能早生十年,跃马疆场!”
刘协长身而起,兴致萧索:“此事就由将军处理吧!另外他既然要保皇嫂,就不必再派人了!至于刘备,这是我皇室之耻,不可再提!如今颍川战局已解,就该兵临长安了!”
他形单影只,越走越远!
朱儁紧紧皱眉,天子竟然默许了唐瑛之事,而且连贵人伏寿都没提!
不过既然已经和河东卫氏谈好,确实该解决董卓了!
长安,军中校场。
董卓看着一群军中小将比试,正是津津有味。
怀中揽着美人,手上还扣着一张报纸。
一个女子匆匆而来,俏生生道:“爹爹,唤我来何事?”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董卓报纸一递,笑眯眯道:“这是为父给你找的夫君,可惜疯了!你在校场中另寻一个吧!张辽,张绣,高顺,都是难得的才貌双全,任你挑选!”
女子本来还在看着校场,闻言顿时俏脸一红,别过头去。
“你这是作甚!我西凉女子,何时学的这般扭捏!”
董卓微微皱眉:“你不必疑惑,陆扒皮虽然害得为父损失惨重,还射掉为父一只耳朵,但军政之事,多有合纵连横,哪来的天生仇敌!只是他太过自大,如今自寻死路,你只好换人嫁了!”
他挥手一指:“你看,我西凉男儿多有豪迈之辈,个个都不比陆扒皮差!刘协竟然以为安抚住河东,就可攻我长安,却不知我军厉兵秣马,正要剑指洛阳呢!”
女子一怔,气得一跺脚,一言不发,径直离去。
“快,把她追回来,不是我的女婿,如何能放心领兵!”
董卓匆忙一推怀中美人,和颜悦色:“去和她说明白,我不是要利用她收买人心,只是为了帮她找个好夫君!对了,要是说不明白,你就投井自尽吧!”
美人匆匆离去,校场依旧一片沸腾!
董卓看了看东方,又侧头望向南面。
心中嘀咕,不知益州情形如何?
那也是个假寐之狐,不知会不会趁自己出兵洛阳之际,学陆扒皮千里奔袭,端自己的长安老巢?
益州,绵竹。
刘焉倚靠睡榻,气色不是很好,却依旧眯着老眼,静看最新报纸。
赵韪坐在一旁,低头沉思,紧紧皱眉!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刘焉干咳一阵,乐呵呵道:“这次陆扒皮现了原形,就再也装不出贤臣之姿了!这还只是开端,天下人之后都将关注扬州,我们的时机也就到了,直接赶走张鲁吧!”
他蛰伏益州已久,始终养匪自重,任由张鲁在汉中大行五斗米教。
就是静等此刻天下大乱,抢到益州这份天子之气。
此刻唯一让他忧虑的,是他这身体,到底能够坚持多久!
“主公,思虑伤神,多思无益!”
赵韪眉头皱得更紧了,忧心忡忡道:“张鲁之事,我自会处理,以主公睿智,当知保重身体,才是我益州大计之关键!否则千万谋划,又能如何?”
他与刘焉名为主仆,实为良友。
多年以来相互扶持,亲密无间。
此刻着实忧心,虎父犬子,在刘焉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
这个一手缔造废史立牧,将益州经营成铁桶一块的强势诸侯,膝下几子却俱是废物!
如果刘焉早亡,他们谋算再多大计,又有何用!
“你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这副老迈残躯,怎么也还能再撑几年!”
刘焉不以为意:“这次驱逐张鲁,试试新人吧,甘宁就很不错!倒是刘备等人,四处化缘,烦不胜烦,尽早给他们劝去荆州,免得他们反客为主!”
赵韪连连点头,心头了然。
提拔新人,驱逐刘备,都是为了给其子刘璋做准备!
他本想建议诛杀刘备以绝后患,不过刘焉明显不愿放弃招贤纳士之贤名,另外还想给刘表找些麻烦,这才要将刘备劝去荆州。
不过让刘备去恶心一下刘表也好,他们益州的外出目标,本就是荆州。
“此外,荆州是荆楚豪门的天下,刘表做不得主!”
刘焉气喘吁吁道:“这次陆扒皮凶相毕露,南北劫掠,无论豫州,交州,徐州,荆州,都不会太平!荆楚豪门只为求财!除了孙坚这种杀了他们家主的匹夫,他们都可以妥协!”
“主公放心,我都明白!”
赵韪匆忙打断刘焉,一脸无奈道:“我会趁机厉兵秣马,趁荆州疲惫,将一切准备做足,只等主公身体康复,就兵临荆州!”
刘焉随手丢下报纸,欣慰一笑:“好了,去忙吧!陆扒皮最后一次逞凶,机不可失!扬州大乱之际,就是我益州兵马,兵临天下之时!”
赵韪唯恐刘焉多虑,不敢多言,匆匆离去。
心中暗叹,要是能有华佗,张仲景等神医来给主公瞧病就好了。
如果扬州进军交州,久攻不下,那么扬州内部必乱!
到时他们益州大军沿江而下,抢走华佗等人易如反掌!
他念及此处,顿时加快脚步,找向甘宁!
交州,交趾,龙编。
后世越南河内附近。
交趾太守士燮,同样手持一份报纸,与新逃难到达交州的沛国名士桓邵交谈。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士燮看着桓邵,摇头苦笑:“祸福无门,唯人所召!豫州战乱,竟然惊动起一头猛虎,如今刘繇已经自食恶果,但猛虎却终究还要吃人,如之奈何?”
他年过五旬,却依旧精神矍铄。
谈笑风生,举止得体,如同真正大儒。
如果不知身份,根本无法想象,此人就是真正的交州主人。
以太守身份行州牧之事,在整个交州只手遮天,影响力无人能及!
“一头疯虎罢了,终究难逃猎人之手,使君何必担忧!”
桓邵满腔愤懑:“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此人连这份道理都不懂,还敢利用报纸,大肆宣扬,岂不是自取灭亡!”
他依旧记得,那个狠人许褚,一刀斩杀沛王的场景。
也清晰记得,自己在乱民中狼狈鼠窜,满腹文章终究抵不过一柄长刀。
心中对许褚乃至陆扒皮都是恨意无尽,只愿在此静观其自取灭亡!
“先生大才,何以如此失状?”
士燮言语犀利,却依旧慈眉善目,乐呵呵道:“凡有血气,皆有争心,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如今猛虎侧卧,老夫身处虎口,难道还能无忧无虑,静等猎人出手?”
他本想找人了解情况,问问陆扒皮为人。
只是刚一交谈,就对此人大失所望。
猛虎都要到他家门口了,此人还在夸夸其谈,让他等着猛虎自取灭亡?
此时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做这个及时出手的猎人!
“在下一时失态,使君勿怪!”
桓邵微微欠身,以示歉意,尴尬笑道:“饿虎入境,只为肉食!谯郡与沛国经此一劫,犹如飓风过岗,瓦砾全无,只有那些无用百姓得以幸免!不过以交州之大,想必猛虎不到龙编,就已饱腹了!”
他心头记恨陆扒皮,不由再次出言挑拨。
正是应对士燮那句,凡有血气,皆有争心!
“百姓还分有用和无用?”
士燮稍稍错愕,笑眯眯道:“先生,国何以亡?以民为土芥,是其祸也!此人若真能懂此道理,老夫就真要担心了!”
他眸子半眯,交谈几句,就已无意再说。
此人言谈夸张,甚至试图激将自己,简直幼稚可笑!
不过中原一些沽名钓誉之徒,读过几本书,就互称名士。
但那个陆扒皮如果是凶残成性,杀人无算,他并不惧怕!
他交州本就地广人稀,有的是地盘转战周旋,自可让其陷于其中,进退两难。
但如果陆扒皮是以军事强取,怀柔招抚,反而会让他交州百姓难以同仇敌忾,他也需要另寻手段。
“使君既然有此忧虑,何不联系荆州?”
桓邵循循善诱:“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如今疯虎肆虐,忧虑者何止豫州与交州!使君只要振臂一呼,号召荆州与徐州共同防御,必能拒疯虎于家门之外!”
他已经看出了士燮的不耐烦,只是心中依旧不甘。
陆扒皮抢他奴仆,毁他田产,这口恶气岂能不出!
“先生果然大才,那就为老夫跑一趟吧!”
士燮满脸堆笑:“老夫之所以能在交州立足,不仅明白众怒难犯,专欲难成,更知道一日纵敌,数世之患!既能奉朋友以美酒,也能赏敌人以刀兵!”
他无意再说废话,起身扬长而去!
想要了解陆扒皮为人,还是得另想办法。
桓邵呆了呆,得亲自去荆州?
不去就是敌人,就得挨刀兵?
荆州,襄阳。
刘表同样为一份报纸忧虑,夜不能寐。
天亮不久,就匆匆找来蒯良商谈。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刘表一声轻叹:“子柔兄,江东猛虎尚未退却,如今却又来了一头饿虎,千万石军粮尚且不能满其腹,如之奈何?”
他心中苦闷,来了这荆楚之地,就处处受制于人。
虽是借助了这些荆楚豪门的势力,让他得以迅速平复荆州。
但这些家族索要无度,各郡太守竟然没一个他自己亲信!
甚至蔡瑁刚死,各大家族就已齐齐举荐,由黄祖担当江夏太守。
如此还不满足,黄祖赴任不久,竟然又举荐其子黄射担当章陵太守!
以至于他除了一个空名头以外,任何行动都要与这些家族商量行事。
之前黄家送出了千万石军粮,并且与扬州通商,事前他竟毫不知情!
简直只是把他当一个玩偶摆弄!
“深沟高垒,以避其锋!金银财宝,以削其志!足矣!”
蒯良漫不经心:“我等抵挡孙坚,是因其残暴不仁,先斩王睿,后杀蔡瑁,一旦让他入主荆州,我等都无活路!但陆扒皮不同,他困兽之斗,只为求财!如今商路已通,正是互利互惠,何必妄动刀兵!”
虽然蔡瑁是被徐庶算计致死,但还没人想到陆远身上。
以孙坚的残暴,诱杀蔡瑁再正常不过!
哪怕之前派去质问孙坚的士卒,都已被当场斩杀,根本没有一句解释!
以孙坚的性格,不解释也正常,真要解释他们也未必信!
正如之前杀王睿时,也不过顺口说了一句坐无所知!
反而蔡瑁为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四处都能跟人结交!
借着与曹操的一点交情,就能攀上陆远,还帮忙训练水师。
当时任职江夏太守,想着与孙坚密谋大事,极为正常!
也许正是想引孙坚入荆州,结果条件没达成而已。
毕竟蔡瑁之前就曾提议过,荆州需要一个强势军侯,护他们各大豪门安危!
刘表看了看蒯良,长长一声叹息:“子柔兄,松柏之下,其草不殖!我荆州可让饿虎一日果腹,难道还要养着饿虎日日温饱?”
他听到答案,心头更是憋闷。
早知如此,就该留任京城,手握北军兵权。
可惜现在北军已灭,他的军中亲信无一存活。
而新组建的北军却由曹操统领,在颍川与袁绍一党打得有声有色。
而他这个由董卓提拔起来的刺史,到现在连州牧都没要到。
显然朝廷对他之前所行,也颇为芥蒂!
“使君多虑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蒯良不以为意:“君子务知大者,远者!陆扒皮其人行事,后果都在史书上,何必为此分神!即便有所忧虑,也该是交州士燮,徐州陶谦,尚且轮不到我荆州!”
他长身而起,姿态显而易见,无意多谈了!
刘表一阵无奈,揉着太阳穴试探道:“子柔,我欲派人出使徐州,共商防护大计!论及文武双全者,你看是文聘合适,还是零陵邢道荣,抑或长沙魏延?”
这都是他新提拔的小将。
说是出使,更是试探,各大家族能不能分出一些职位,给他亲信以重用!
“文聘,魏延,邢道荣…”
蒯良呵呵一笑:“…使君之事,自己定夺就好!不过听说袁术谋士杨弘,只因稍稍算计了一下陆扒皮,就被砍了脑袋,之后还害得袁术赔了千匹西凉战马!这等事情,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刘表神色一亮,还好,荆楚豪门没把事情做绝!
以后军中,总算能有几个他的亲信!
他极目远眺,似乎能看到扬州,看到吴郡,越过江面,看到徐州!
徐州,广陵。
陶谦手持报纸,同样在江边极目远眺,打量对岸吴郡。
一份报纸,让他辗转反侧,连夜来到广陵,查看沿江防务!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可笑!”
新任广陵太守王朗语气笃定:“使君不必多虑,许劭此人,不过一哗众取宠之徒!其人论调,何必放在心上!就算陆扒皮真是猛虎,想要越过江面,也总要插翅才行!”
他是天下名士,最看不起陆扒皮这等赳赳武夫!
何况这还是一个月旦评主持者,许劭的评价!
他恨不得许劭亲自前来,让他以满腹经纶,骂得许劭自此羞于见人!
实际在他们这些名士眼中,许劭就是一江湖卖艺之辈。
月旦评不过一民间组织,既不敢抨击时事,也不敢妄议朝政。
即便评价人,也是小心翼翼。
孙坚无故杀王睿,许劭就未发一言。
曹操短刀威胁,许劭就只能苟且偷生!
这种不入仕的民间戏耍,算什么东西!
“如果陆扒皮打造战船呢?”
陶谦面无表情:“你可知陆扒皮千里奔袭,攻城时用了多久?半刻钟!如果真到兵临城下之时,庐陵城挡得住吗!而且陆扒皮若从庐江出兵,无需渡江,就可直达广陵城下!”
他已经通过及时贿赂朝廷,升任州牧。
虽然如今乱世,州牧和刺史毫无区别,只是个名声而已。
但他这样的文人名士,生死以外,要的岂不就是一个名声!
可惜如今名声有了,却遭遇了生死难关。
陆扒皮要为朝廷南征北战,再北上就是他徐州了!
每每想起讨董之时,陆扒皮的强势霸道,讨逆军的凶残冷漠,都让他寝食难安。
何况现在这头饿虎正要敲门!
王朗一怔:“还有陆路?那怎么办?”
陶谦看着一脸迷茫的王朗,忍不住悲从中来,气急败坏道:“是我问你,那怎么办?”
两人看着江面,齐齐无语!
与此同时,江对面的扬州。
陆远正立身在一座青楼下,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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