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京城内一片大乱。
崤函帝宅,河洛王里,骤然喧沸冲天。
天子的迁都诏书,如一柄重锤,重重砸上每一个京城百姓的心弦。
一万亲卫军如狼似虎般进城,更让所有百姓,心中再无侥幸。
一切征兆,都在验证着迁都事宜,绝非虚言。
“大将军封困京城已有月余,为何突然这么急?”
“朝廷为何要放弃崤函之险,迁都北平苦寒之地?”
“凭什么百姓可以南下扬州,我等高官权贵却要随军北上?”
“凭什么不让本官辞官,荀彧之前就是挂印而去,呃……军爷别打!”
朝廷重臣义愤填膺,喧嚣鼎沸,一片哗然。
天子的迁都诏书,只说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番大义凛然,他们身在局中,自然只当扯淡!
天子要去北境守国门,可他们却只想挂印辞官,守住河洛王里的自家产业。
可惜扬州军强势,执意要将京城化作一座空城,关中化作一片废土。
此刻已经不准朝廷权贵辞官,执意要带他们随大军北上。
好似那位跋扈将军心意已决,哪怕朝廷七零八落,也要在北平重新立起牌坊。
一群高官想要提及之前董卓进京,荀彧辞官跑路。
可惜结果也只是挨了一顿毒打,被人把朝廷大印牢牢绑在身上。
此事由张辽亲自负责,自然不容他们取巧。
反而按照陆远军令,京中六十万平民百姓,却可以南下扬州。
这些百姓将随征西军一起,经子午谷南下益州,之后自主生活。
这却让京中百姓振奋莫名,在高官们哭天抢地中,兴高采烈。
“军爷,俺们到了扬州,真能直接分到土地吗?”
“军爷,俺想去生产细盐,平时偷吃点不打紧吧!”
“军爷,俺还有些家资,扬州有青楼吗?”
百姓们眉飞色舞,主动配合,打探着扬州详情。
实则之前张辽绕城劝降,已经将扬州规矩喊得七七八八。
他们将信将疑,却也难免心存向往。
毕竟扬州大军封城一月,京中物资短缺,百姓已经苦不堪言。
与其在京中坐吃山空,活活饿死,还不如看看扬州气象。
何况那位大将军位高权重,总不至于诓骗他们这些升斗小民。
与此同时,文丑统领征西军,则还在甄选兵源。
对于征西军而言,他们强于山地作战,并不需要膀大腰圆的西北壮汉。
反而是益州云南一带,或是广州的古越山民,才是他们最好兵源。
甚至对于西凉战马,他们要在山地健步如飞,也同样兴致不大。
反而是以耐力著称的草原战马,在其它大军摒弃之余,成了他们首选。
而颜良统领镇西军,与文丑征西军情形相仿。
他们皆是放弃了本有的西凉战马,换上了海军归来后,带回的草原战马。
而其它大军也都在城外,甄选兵源与战马,急于出发。
夜色之下,京城内外,忙碌成一片。
只有军营深处,陆远军帐,未被喧嚣波及。
太史慈统领亲卫军千余老卒,已将军帐隔绝于外。
同被太史慈护卫的,还有亲卫军中百余军医。
当然亲卫军只是暂等,也即将南下夷陵,参与河北大战。
军帐之中,陆远,唐瑛,周泰,曹操俱在。
陆远大马金刀而坐,正在等待。
唐瑛坐于陆远身侧,一言不发,依旧是行军文书姿态。
周泰倚靠沙盘而坐,则始终斜着眼睛盯向曹操。
曹操却是旁若无人,依旧在喋喋不休。
“行之老弟,你需要老夫,就总得给老夫一份底气!”
曹操龇着大金牙,吹胡子瞪眼:“老夫小女一事,你虽敢做不敢当,却也还可稍后再议!不过你此番京城动作,老夫却着实看不懂!”
他敲着沙盘,振振有词:“实则你的麾下大将,同样心存疑惑!只是他们军令在身,不便询问!可老夫并非你的麾下,总要知道你的全盘计划,才可有的放矢!”
他早已看出,陆扒皮的计划需要他。
这都并非是他兵强马壮,而是他在地利上占据了兖州一地。
而扬州大军虽然人多势众,而此刻却已四面开战。
海军周瑜南征夷州,之后还在不断南下。
海军陆战队甘宁要远征西域狮子国,已经风风火火前去准备。
单单是这两场战事,就已让扬州这个庞然大物,少了海军助力。
当下的大汉海军,也只有吕岱,蒋钦,为扬州大军转战所用。
而征西军文丑,志在茶马古道。镇西军颜良,则要暗窥关中。
这两支大军,六万铁蹄,皆在箭指西域。
以曹操猜想,应该还是因为颜良文丑,与袁绍关系纠缠不清。
陆扒皮这才甘愿将他们留在益州,不去参与河北角逐。
不过扬州大军分兵,三十万铁蹄就已只剩二十四万。
虽然依旧是兵强马壮,无惧天下任何势力。
甚至他麾下二十万大军,如果在旷野上遭遇扬州军,恐怕还不如对方一万铁蹄。
毕竟骑兵转战,战场统治力,先天压制步卒。
之前吕布三千骑兵,就逼得讨董联盟数十万众,全军出动。
何况扬州铁蹄,还是一群弓骑兵,转战间远强于吕布枪骑。
不过扬州军只要入主河北,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无论袁绍,袁术,公孙度,都会放弃混乱,全力围杀扬州这个最大隐患。
甚至他与公孙瓒,在天下大局面前,也会重新考虑个人私交。
如果诸侯齐心协力,以深沟高垒困杀扬州军,也必能蚁多咬死象。
一旦形成合围,扬州军也必会在河北栽个大跟头。
陆扒皮不可能考虑不到此事,一头扎进河北乱局之中。
即便大军北征,也必然需要他从中斡旋。
这才是他敢于在此质问的根本。
之前他也已经先声夺人,言称陆扒皮抢了他小女,就得给他小女一个交代。
只是当下唐瑛在场,他还不想把事做绝,显然不宜再提他小女一事。
不过他心中疑惑甚多,却正可趁机问清。
其一就是迁都一事,陆扒皮为何要以战之名,将京城迁到北平?
按照陆扒皮立场,将京城迁到皖城岂不更好。
而且之前陆扒皮步步行事,威逼京城,显然也有此计划。
为何突然改变计划,将京城扔到了战场前线,风口浪尖之中。
其二则是陆扒皮的最后一步,他到底有何计划?
天下大势已成,陆扒皮自然不是故步自封之辈!
此刻兵争河北,就是要平定天下战乱。
可陆扒皮虽然言之凿凿,一切为了大汉,但又岂会真正甘心做个权臣。
哪怕为了麾下将士,他也必会踏出最后一步。
只是以何姿态,却关系着他当下决断。
其三则是整片关中,陆扒皮任由西域入侵,不怕引狼入室?
虽然陆扒皮在此布置了六万大军,但关中却也有洛阳和长安两座坚城!
而且还有洛阳八关,要塞无数!
反而扬州军北上,海军南下和西征之后,扬州兵力已然空虚。
难道陆扒皮不怕扬州本土,被西域人劫掠?
其四则是真正关键,他曹操的未来何在?
陆扒皮此刻要在河北借力,但之后他何去何从?
虽然他们此刻结盟,但陆扒皮过河拆桥的事也没少干!
真要天下一统,难道还能留下他和公孙瓒手握兵权?
如果现在陆扒皮还不愿给他交底,他就是已有准备,要让他们将来死于非命了!
而他身系曹家与夏侯家两族安危,岂能束手待毙!
曹操老眼雪亮,紧紧盯着陆远,静等回应。
陆远却是挥手一笑,云淡风轻:“老哥有何疑惑,但说无妨!”
他见曹操没再纠缠曹家小女,心头也是松了口气。
河北战事的确需要曹操,他也不得不虚与委蛇,始终让曹家三女当军医!
不过曹操这厮着实卑鄙,恶人先告状,却也让他措手不及!
曹家三女,本身就是曹操亲自送到军营,与他毫无干系。
而且曹操自己弄得谣言,把他和曹家三女说得含糊不清,最终却跑来质问于他。
偏偏从古至今,此类谣言只会越描越黑,他根本无从解释。
众口铄金,谣言止于智者,却会在市井大肆传播。
之前他也正是利用谣言特点,捆住了乔家,独揽二乔。
可现在被曹操利用,哪怕是为送出膝下三女,也着实恶心了他一把。
而他的河北大略,也不至于为此事更改,把曹操踢下战船。
这才无奈之下,找来唐瑛,提醒这厮赶进闭嘴!
倒是曹操的其它疑惑,他已猜透大概,无需讳言!
“行之老弟,首先迁都一事,就让老夫百思不得其解!”
曹操听着帐外人喊马嘶,绷着老脸道:“昔日黄河畔,你我苦酒小菜,老夫就已知行之志向!可如今行之手握大军,昔日之志唾手可得,何以将京畿命脉之地,推入风口浪尖!”
这正是他疑惑之一。
从古至今,无人可无视崤函之险!
有志君主皆以关中为根基,正为进可攻,退可守!
陆扒皮本来也是志在京城,最终却选择北平苦寒之地!
这厮难道不知古人教训,执意要让今后天下风雨飘摇?
哪怕陆扒皮疯了,想不通此理!
可他麾下那个病秧子郭嘉,也总该提醒才是!
这毕竟是古今明主,数百年经验!
“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关中的黄土埋皇上!”
陆远却是走近沙盘,悠悠一笑:“古今教训常言,关中多出良将!我若说此举是为兵进草原,促进民族融合,老哥必然不信!不过老哥却可想通另外一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他一指点碎沙盘上的长安,继续笑道:“古今明主,有了崤函之险,才会只图长治久安,不思开拓进取,正可谓死于安乐!而我所为,将京城置于战事前线,却可称生于忧患!”
北魏孝文帝的以战之名,行迁都之实,意义远非如此。
甚至没有孝文帝改革,就绝不会有之后隋唐。
不过他效仿孝文帝长谋,手段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其间大略,后世读过《长短经》者尽知。
至于京城北平,在大汉东南两翼沿海无强敌的情况下,也是后世常识。
至于崤函之险,实是困龙之地,智者不为!
一旦被人堵在关内,就只能束手待毙,画地为牢!
洪武帝从南打到北,根本不屑一顾。
蒋光头被从东追到西,更是从未考虑!
可惜当世格局所限,他能让善于长谋的郭嘉想通,却无法与曹操详说。
反正事成之际,当世略有眼界者也必能想通!
当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之论。
虽然略显敷衍,但也算是一番解释。
“生于忧患……看来行之把天子推到前线,是要让其生于忧患了!”
曹操老眼慧光一闪,漫不经心道:“如果天子生于忧患不成,反而死于前线,朝廷就此分崩,那么行之如何做?是换个天子继续生于忧患,还是一脚踏上明光殿?”
他自然听出了陆远的敷衍之词!
不过事不关己,他也是兴致缺缺!
哪怕草原人要到扬州种地,他都不屑理会!
反而是陆远的随意言辞,让他想通了这厮的一点谋划!
生于忧患,忧患中的却只是朝廷和天子!
如果鲜卑南下,刘协身死,岂不正是这厮机会!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让他在心中忍不住暗骂卑鄙!
这厮既要借刀杀人,灭了朝廷,还不想背负弑君污名!
到时天下无主,这厮自然可以顺理成章,踏出最后一步!
他甚至已经可以想到,这厮之后的丑恶嘴脸!
这厮必会猫哭耗子假慈悲,号召天下人同仇敌忾,为刘协报仇雪恨!
北征大军,集天下之力兵进草原,恐怕也已在这厮计划之中!
毕竟这厮崇尚武帝,武帝就曾以举国之力,对阵匈奴!
而当下大汉,民心不附,却已再无武帝时期万众一心。
这厮借刀杀人后,却正可凝聚无边民望,完成此举!
“老哥在胡说什么!”
陆远却是眉头一挑,郑重其事:“陆某堂堂正正,哪来这些阴谋伎俩!倒是老哥你,满心龌龊!他日若是天子有了意外,必是你阴谋所为!”
曹操一怔,心头恶寒!
这厮不只无耻,还不要脸!
自己就是出言试探一番,这厮竟然倒打一耙!
不过这厮有此言论,恐怕此事也在计划之中了!
当务之急,自己还是得少沾染此事!
以免将来这厮乱扣黑锅,把这天塌之罪扣自己身上!
“好了老哥,不必胡思乱想!”
陆远看着曹操脸色变幻,漫不经心道:“我大汉定都北平前线,只为让天下百姓看到朝廷决心!我汉民族被草原人欺凌这么多年,需要一份无惧草原的勇气!”
他旁若无人,继续道:“我的最后一步,将士们愿意齐聚京城时,时机就已成熟!之所以让朝廷顶在前线,只为让朝廷重臣,都能死得有些价值!至于天子本人,生死只看天命!”
曹操思忖一瞬,猛地老脸一绷,恍然大悟!
陆扒皮一语,暴露给他的信息太多了!
迁都北平一事,无论理由是否真心,都与他关系不大!
不过陆扒皮所言,他最后一步的时机,却已表明他的态度!
这厮只在意扬州军政要员的心思,根本没顾忌过朝廷,甚至河北民心!
言及朝廷重臣要死得其所,那就已为这些人定了死罪!
而他河北诸侯,不在这厮考虑之列!
虽然这厮并未多说,却也暗示了他们下场!
河北兖,青,冀,并,幽五州,近千万百姓,这厮根本毫不在意!
河北五方诸侯,数十万将士性命,这厮也未放在心上!
之前的孔融,张邈的名士,只为给扬州规矩立威!
可当下河北这么多性命,却只为大汉百姓一份勇气!
河北战事,这厮显然不会招降!
那么河北战后,数十万将士,还能剩下几人!
这厮说得如此果决,又是何等狠辣心肠!
曹操心惊肉跳,头皮发麻,忍不住迟疑道:“行之老弟,将士们沙场搏命,只是各为其主!甚至青壮从军,多有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罪不至死吧!”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陆远平静道:“同室操戈,自相鱼肉,本就是我大汉悲歌!无论这些将士是自发从军,还是被裹挟上阵,他们都是悲剧,也在为我大汉百姓制造悲剧!”
曹操呆了呆,词汇所限,一时竟不知所言!
虽然陆远语出慷慨,他找不到反驳之言。
陆远要结束大汉同室操戈的现状,他也自心中认同。
只是陆远要用河北数十万将士立威,让他这般铁石心肠,都于心不忍!
他也不禁重新考虑起河北战事中,他麾下大军的立场!
他若相助陆远,怕是对阵之中,难有降卒!
他若不助,怕是陆远也会率先拿他立威!
反而陆远语气越是平静,就越可见其心志果决。
显然陆远拿下关中之后,已经考虑在为天下定规矩。
迁都北平后,河北的规矩就已尤为重要!
当下正是要为河北定下第一道规矩,同室操戈者死!
曹操沉吟半晌,才故作轻松,随意一笑:“行之老弟,你向来行事阴险!如今河北战事正酣,你又何必急于去趟这滩浑水!何不在扬州养精蓄锐,坐享其成?”
他已经想通了疑惑之一,为何是迁都北平!
陆扒皮就是要让朝廷重臣,全部死在战场,彻底绝了刘氏根基!
至于陆扒皮所说,大汉民族的勇气,他不无暇分心思忖!
他也想通了疑惑之二,陆扒皮最后一步的姿态!
陆扒皮不在意朝廷与河北,那么姿态就已不是关键!
只要陆扒皮愿意,随时都可矫诏一份天子诏书,退位让贤!
反而是陆扒皮态度,让他心惊胆战,有些后悔前来参合此事!
甚至宁愿陆扒皮隔岸观火,少参与河北战事!
虽然此事希望渺茫,但他也还是忍不住询问!
“我军此次北征,只为一事,大汉需要完整的大汉!”
陆远手敲沙盘,直言正色:“如今河北诸侯自相残杀,以至于我大汉分崩离析!鲜卑南下扣边之际,我为朝廷大将军,岂能隔岸观火,坐视不理!”
他倾了倾身子,狐疑道:“何况此刻河北混战,正是难得时机!虽然我作壁上观,可享渔翁之利!不过却也会让袁氏兄弟稍得喘息,有了斡旋余地!之后战事僵持,却非我所愿!老哥也是久经战阵之人,难道看不透此中关节?”
“行之老弟,你一路所行,有过多少活口?”
曹操老脸一紧,难得正色:“虎牢关下,多少人因你而死!广州,荆州,徐州,益州,司州,凉州,你留过多少降卒?老夫自忖狠辣,也曾在徐州因一己私恨而屠城!可相比于你,老夫自愧不如!”
他略微踟蹰,继续道:“你以武止戈,定百年规矩是好事!可让你走一趟河北,无论成败,河北还能有多少青壮!鲜卑扣边之际,到时河北如何抵挡?”
他长叹一声,又唏嘘道:“老夫常以你为知音,多次与你论及大义与小节!老夫生性多疑,贪恋女色,但这只是小节!可鲜卑犯边,劫掠汉土,这却是大义!”
他板着老脸,笑容苦涩:“昔日你我理念之争,老夫的确败了,因此不屑朝廷死活!可老夫若是助你立威,让河北血流成河,无力抵挡鲜卑南下,那老夫还有何大义与底线可言!”
春秋无义战,三国亦然!
不过论及底线,曹操已经极为难得!
东吴不禁酒,吴大帝更是极品酒鬼!
哪怕老巢百姓饿殍遍野,吴大帝也可终日宴饮!
当然这是时代所限,奴隶就是奴隶,没有人权!
如果放到后世,天下九成九的人,都是奴隶!
蜀汉则是不只不禁酒,争夺天下时还不择手段!
对内全民皆兵,天府之国一番折腾,最终也是益州疲弊!
对外北伐,则是不断联络匈奴,鲜卑,甚至高句丽!
根本不在乎什么人到大汉劫掠,只要能干死曹操就好!
当然封建时代,倒还没有什么汉奸概念!
就像安史之乱中,大唐为了打击安禄山,允许回鹘人劫掠洛阳!
这个比南京惨案还惨的丑陋事件,史书也就寥寥几笔!
甚至事后与回鹘人联手的郭子仪,更是被捧上神坛!
单骑退回鹘,也同样被引为佳话,言称郭子仪深受回鹘人爱戴!
回鹘人为何爱戴这个糟老头子,因为此人允许他们在洛阳杀人放火!
无数史家为何偏爱这个糟老头子,因为他只是牺牲了洛阳,就让王朝得以延续!
因此无论蜀汉,还是郭子仪之类,都是政治正确,必须敬重!
不敬重,就得死!
反而曹操这类造反份子,都是政治错误,必须抹黑!
无论有何作为,都得尊称一声曹贼!
如果蜀汉联络高句丽成功,真能让棒子国入主中原,那也必须得拍手称快!
毕竟打击国贼,就是政治正确!
陆远见曹操再次提及大义和小节,念及历史与后世,也不禁啼笑皆非!
“老哥竟然是为此事担心,大可不必!你无论如何,都是毫无底线之人!”
陆远连连摆手,放肆大笑,片刻后才收敛情绪,憋着笑意道:“老哥许是误会了,我的确急于速战速决,不过这也是为了迎战鲜卑!至于河北青壮,我另有打算,他们没机会参战!”
曹操被陆远笑得心中发毛,却也忍不住一阵暗骂!
无论如何,都是毫无底线之人,这是什么狗屁话!
不过陆远言称,会主动迎战鲜卑,却让他心中疑惑!
毕竟以他看来,陆扒皮行事阴险,向来合于利而动!
以往数次大战,也都印证了此点,扬州兵锋只为取利!
当下河北诸侯混战,的确是扬州军自海路偷袭的最佳时机!
不过扬州军再是强势,河北偌大疆域,也绝对无法速战速决!
何况鲜卑南下,自有先迁都的朝廷,以及北平军抵挡在前!
而陆扒皮兵争,一惯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即便陆扒皮与公孙瓒另有交情,也不至于在天下大势面前,计较私交!
而且借刀杀人,利用鲜卑铲除朝廷,也是陆扒皮的迁都目的!
无论如何,此事他都无法亲信!
“老哥,我知你心有疑惑,不过这也正是我请你前来的目的!”
陆远却一指沙盘,笑吟吟道:“老哥请看,如今你部屯兵山阳郡,与袁术争夺济南,而我军徐庶统领征北军,许褚统领陌刀军,即将抵达徐州琅琊郡!有你我两部联手,袁术麾下十五万青壮,敢出济南历城吗!”
他挥手在沙盘上绕到青州,继续道:“如果三方对峙,袁术龟缩济南,而我部主力十五万铁蹄自东莱郡登陆,青州十一郡,除济南历城以外,有何防御?”
他终于放声大笑,继续道:“我部十五万大军,如果将青州二百万百姓迁徙一空,袁术既无后勤补给,也无民力补充兵源,他还如何与老哥争锋?如果老哥严守山阳郡,袁术麾下十五万青壮,向谁讨食?”
曹操呆了呆,老脸狐疑,诧异道:“行之的意思,你们十五万主力,兴师动众,只为迁徙百姓,釜底抽薪?”
他听出了陆远的意思,虽然看似难以置信,但也正像陆远一惯手笔!
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他也忍不住在心头暗骂,他娘的,这厮果然卑鄙!
十五万大军北上,海路偷袭,竟然只为迁徙百姓!
而青州原有百姓三百七十万,可惜久经战乱!
先后经过黄巾之乱,以及孔融,刘备,袁术三方厮杀,已经只剩二百余万!
如果陆扒皮将这些百姓迁徙一空,袁术的确将成无源之水,只能束手待毙!
而袁术即便知道被陆扒皮偷了老巢,也依旧毫无办法,还是只能坐以待毙!
毕竟那是十五万扬州铁蹄,出其不意,专为偷袭而去!
而且为了配合偷袭,还有六万扬州大军,屯兵琅琊郡!
山阳郡也有自己二十万麾下,牵制袁术,也在配合陆扒皮偷袭!
袁术对此偷袭毫无办法,是否也将再无生路!
即便陆扒皮一击即走,自己也能困死袁术!
甚至袁绍麾下高览,也必将趁机配合!
只是如此计划,还总得有些后续手段!
否则即便困毙袁术,也谈不上迎战鲜卑!
“老哥请看冀州袁绍!”
陆远再次点向沙盘,和颜悦色:“如今袁绍为了抵抗老哥与袁术,已派高览南下清河郡,而为了应对辽东公孙度越境偷袭,则又派出大将韩猛驻守河间郡!他则坐镇魏郡,静待时变!”
他大手自青州划线冀州,继续笑道:“我军撤出青州后,若是自渤海登陆,冀州十郡,除了清河,河间,魏郡以外,这六百万人口,能剩下多少?”
这是他河北战略的第一步,目的纯粹,手段单一,堪称简单粗暴!
不过战争本质,本就是谈判桌上得不到的,才会付诸军事行动!
而所谓战略,在兵力优势的情况下,也正是越简单越有效!
如同老美想要石油,谈判桌上没得到,因此付诸军事行动!
斩首计划简单,从计划开始到执行,也仅仅几小时而已!
而他的战略就是以大军海上登陆,迁徙百姓,釜底抽薪!
不过他扬州铁蹄人多势众,明火执仗,偷袭也是明抢!
铁蹄争锋,又有海军掩护,完全不在意被诸侯察觉!
而且他迁徙百姓,也是一举多得!
既可补充他扬州的民力所需,还可对河北势力釜底抽薪!
最为关键的,还是在鲜卑南下前,为河北留出足够战场,以免伤及无辜!
还可因地制宜,逼迫诸侯参战!
毕竟这些河北势力,如果都死于内斗,太多可惜!
曹操却是老脸紧绷,故作镇定道:“老夫明白了!袁绍即便能留下百万人口,也绝对无法再称雄河北!甚至高览和韩猛后勤被断,也必得退出清河与河间,回防魏郡!”
他毕竟眼界格局所限,之前并未想到陆远对和河北的战略!
甚至海陆并进,两栖作战的概念,他都是刚接受不久!
毕竟最早的两栖作战,也发生在一战时期,超出他两千年眼界!
不过他表面平静,心头却是对于陆远的无赖打法,暗骂不已!
这厮以海军掩护,十五万大军偷袭,简直不要脸!
扬州军本就兵强马壮,战事中少有伤亡,竟然还要如此下作!
何不利用重甲骑兵,横冲直撞,将袁绍麾下全部赶回魏郡!
当然他只知扬州军装备精良,尤以重甲骑兵称最,战事中少有伤亡!
可惜他却并不知道,山文甲已是明代技术,距他眼界一千五百年!
甚至论及大战损伤,戚继光在同时代下创造的记录,才堪称真正兵法大家!
直到后世远程导弹时代,才被老美奇袭小国打破!
不过曹操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反而在心头泛起隐忧!
陆扒皮大肆迁徙百姓,虽是在针对诸侯,但显然也是在应对鲜卑南下!
既然这厮能以十五万大军偷袭青州,冀州,必然也能在辽西针对北平与辽东!
只是陆扒皮一一断了河北势力根基后,自己怎么办?
等到袁氏兄弟分别败亡后,陆扒皮还有必要留自己在兖州吗!
这也正是他的远有疑惑,也是此来的真正关键!
如果他没用了,陆扒皮会不会过河拆桥!
不过此事现在看来,已经毋庸置疑,陆扒皮肯定会!
陆扒皮借海军偷袭,却只断各势力根基,根本无需陷入苦战!
而陆扒皮出兵河北,是为了完整的大汉,这就已是他们河北诸侯的命运!
曹操见陆远还要解释沙盘,当即挥手制止,僵着老脸笑道:“行之老弟,不必说了!老夫已经懂了你的手段,就是让鲜卑即便南下,也无从劫掠!不过老夫心中,尚有疑惑……”
他斟酌言辞,继续道:“行之老弟应该知道,我兖州百姓四百万,可惜久经战乱,如今已只剩一百二十余万!山河破碎之际,老夫竭力庇护他们,可此刻却不知他们该何去何从?”
他问询百姓,实则也正是问询自己!
此事无需明言,他相信陆扒皮必能听懂!
毕竟陆扒皮要在河北空出战场,哪会忘了他兖州!
“老哥痛快!那陆某就不虚言了!”
陆远开诚布公:“老哥应该记得,陆某封了一位征北将军,却还没有镇北将军和镇北军!这是陆某为老哥所留,当然全凭老哥自愿!老哥要么赴任,要么……赴死!”
曹操愕然:“这他娘的自愿……”
他毕竟出身世家,位列诸侯,还很少爆粗口!
不过此刻面对陆扒皮,却是不受控制,怒不可遏!
这厮一口一个老哥,给了他选择,还说全凭自愿!
结果却有一条死路,这还能选个屁!
无论他要大义还是小节,都总得先活着才是!
曹操眼皮跳了跳,才再次振作精神,面无表情道:“详细说说!”
“老哥行事向来从容,今日怎么如此粗鄙!”
陆远若无其事:“既是镇北将军,自当军如其名,志在对北开拓进取!我军奇袭青州后,老哥即可令兖州百姓南下,率先领兵北上并州待命!至于袁术死活,交给徐庶即可!”
这是他河北战略的第二步,实则同样简单!
他扬州主力,会明火执仗,强取河北五州民力!
甚至包括整个幽州,无论北平还是辽东!
这与私交无关,而是这些百姓的身家性命!
这也并非托大,而是他扬州实力本就强势!
如同海湾战争,小伊即便提前知道要挨揍又如何!
当然他也不至于在河北鏖战,而是一击即走!
大军遁入海面,以千艘海船掩护,万无一失!
而他要针对的河北诸侯,也只有袁绍,袁术,公孙度而已!
在徐庶封锁黄河后,袁绍等人南下途径,就已只剩并州!
不过即便他们经并州辗转,最终也只能落入关中!
关中陷阱,有虎牢关,子午谷,陈仓古道三处险隘,无人可进扬州地界!
即便袁绍等人不愿束手待毙,经关中前往西域折腾,他也乐见其成!
毕竟之前他就曾考虑过,放马超或刘备前往西域!
可惜最终因为他们人品,终究未能实现!
当然袁绍等人并非蠢货,稍微细想他的关中布置,就不至于主动入瓮!
彼时局面,袁绍等人的唯一生路,就是北境突破!
他也会提前告知公孙瓒,不必阻拦!
到时无论袁绍和袁术从北平过境,直面乌桓,匈奴,鲜卑!
还是公孙度从辽东突围,进入高句丽,百济,新罗!
总归是在为大汉开拓进取,不至于同室操戈!
这会是袁绍等人最后的体面,之后他们就将退出大汉舞台!
而真正要面对鲜卑南下的,则是公孙瓒,曹操!
久守必失,不如开门揖盗,大肆放他们进河北!
反正河北百姓已经迁徙,草原人南下也无从劫掠!
而他们关门打狗,当然远强于深入草原!
一战重创鲜卑之后,大军就可越过长城,开疆拓土!
当然这些战后之事,还无需赘述!
“老夫明白了!你是看老夫碍眼,想给老夫换个地方!”
曹操盯着沙盘,摇头苦笑:“不过老夫继任了镇北将军,那公孙瓒怎么办!以你们的关系,难道你也要给他个选择,把他赶去辽东?”
他没有超越时代的见识,不过对于当下时局,却是一目了然!
无需陆远多说,只是让他北上并州,他就已大致明白了陆远谋划!
只是心头疑惑,陆扒皮这厮心狠手辣,会如何对待公孙瓒!
毕竟这厮封赏麾下时,不只留了镇北将军,还有一个镇东将军!
难道公孙瓒也要面对选择,要么赴任,要么赴死?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陆某只是不愿英雄无用武之地!”
陆远神色如常:“陆某的草原战略极为简单,草原人牧马,幽州牧草原,陆某牧幽州!不过伯圭兄性情刚烈,手腕太狠!成则杀绝草原人,败则尽毁北平军,绝非好刀,不如老哥合适!”
他顿了顿,乐呵呵道:“当然陆某会给伯圭兄选择,要么去辽东赴任,要么来我扬州养老!当然依陆某所想,他应该还不愿宝刀蒙尘!”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陆扒皮,你还敢说没在老夫身边安插细作!”
曹操老脸铁青,暴跳如雷:“一次两次,老夫可以引你为知己,三次四次,你当老夫糊涂了不成!老夫看在你的面上,隐忍于禁和黄盖已久!你却如此招摇,难道执意要为他们二人收尸?”
他重重喘着粗气,心头怒不可遏!
常人总以为,他的诗句皆是兴之所至,一气呵成!
唯有文人才知,诗中豪迈都是字字打磨,精雕细琢!
之前陆扒皮偷他诗句,他还只是狐疑!
可屡屡如此,他就已断定,必是细作所为!
无需多想,只会是于禁与黄盖二人!
其中于禁与陆扒皮早有交情,甚至还是救命之恩,应邀前去皖城!
可陆扒皮和于禁之后,皆像忘了此事一般,从来不提!
陆扒皮就不必说了,一根鸡毛都能换人情,岂会忘了救命之恩!
而于禁也是顺势之人,如今扬州势大,哪会忘了他们从前这般渊源!
他早就怀疑这其中猫腻,此刻也终于断定,于禁就是陆扒皮细作!
至于黄盖,本就是孙坚旧部,对孙坚忠心耿耿!
而之前在豫州之时,周瑜还特意找黄盖上船,密谋一番!
事后毒打了黄盖一顿,又将黄盖扔回了他的军营!
偏偏黄盖丝毫不提,他们密谋内容!
只说上了海船就挨了毒打,一无所知之下,又被扔下海船!
如此诡异之事,简直就是欺他无知!
周瑜毕竟是扬州海军统领,岂会无故把黄盖叫上海船,毒打一番玩乐!
这一出苦肉计,根本无需多想!
早在周瑜打了黄盖,而黄盖言称一无所知后,就已被他识破!
那个天生苦瓜脸的黄盖,也必是陆扒皮细作!
不过此事他隐忍已久,此刻却更多是恼羞成怒!
陆扒皮不只偷诗,还明目张胆,对他如此不屑!
草原人牧马,幽州牧草原,陆扒皮牧幽州!
可去他娘的吧!
他好歹也是一方诸侯,竟然只配做一把好刀?
何况他与公孙瓒,皆曾是陆扒皮盟友!
他还为陆扒皮背了天大的黑锅,甚至多次险些身死!
连他两颗门牙,都是为陆扒皮挡箭掉的!
可现在他与公孙瓒的待遇,竟是天差地别!
凭什么他是要么赴任,要么赴死!
公孙瓒却是要么赴任,要么养老!
他只是把好刀,公孙瓒却被称为宝刀!
他与其说是恼羞成怒,更不如说是委屈不甘!
当然他并不知道,陆远和于禁之间的救命之恩,已在阳翟战场了结!
而周瑜打黄盖,则是陆远知他多疑,随手为之!
甚至陆远言辞,也是想激将他进入草原,与公孙瓒较量!
免得他不愿对北开拓,陆远还得再寻合适人选!
“老哥多虑了,细作一事,从何说起!”
陆远言笑晏晏,却并未过多解释,漫不经心道:“老哥既为镇北将军,自当震慑草原,为我大汉北境柱石!值此关头,老哥还当以大局为重,早回兖州,为天下大业谋划!”
他巴不得曹操多想,当然不会解释于禁和黄盖之事!
当务之急,只是赶紧让曹操赴任而已!
毕竟这等枭雄,就该为大汉开疆拓土!
只要他在后方控制补给,那就无需担心尾大不掉!
“老夫带了鸽笼,随时可以调配大军,无需行之操心!”
曹操黑着老脸,缓缓克制情绪,面无表情道:“草原人牧马,老夫牧草原,行之牧老夫!行之对草原这般上心,难道是把你扬州的民力所需,放到了草原人身上?”
他静下心气,想着陆远言辞,不得不起疑!
毕竟陆远要赶走公孙瓒的理由,是嫌公孙瓒杀戮太重!
而他也了解公孙瓒性情,的确杀伐果断!
坚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甚至北平城内的匈奴妇孺,都未有一人幸存!
据说在草原上追杀乌桓,斩草除根,也是无论老弱!
那么陆远在扬州民力所需之下,有此动作,他就不得不怀疑!
何况陆远之前也有言辞,迁都是为兵进草原,促进民族融合!
“老哥可能不知,陆某眼中只分军人和百姓,不分肤色和血统!”
陆远手抚沙盘,悠悠一笑:“上古九州,皆出炎黄,哪有什么血统之分!大禹杀防风氏立威时,我扬州还是化外蛮夷呢!今日的草原人,他日也总归会是我大汉百姓!”
他略一沉吟,继续笑道:“立场不同,陆某可以杀人!理念不合,陆某可以灭门!可血统不同,却无关痛痒!古越山民,南中夷人,如今皆在与我扬州百姓一起耕种!”
“行之的意思,是要让草原人到我大汉农耕?”
曹操诧异:“如今你扬州境内,只有六万兵力!可你在关内布置,却还在不断攫取西域民力!如果再多出大量草原人,你不担心他们谋反作乱,坏你根基?”
这也是他之前疑惑,只不过换个了方式发问!
这是他在看到陆远对待河北诸侯的手段后,就已知道关内并无隐忧!
虽然有洛阳与长安两座坚城,其它雄关险隘无数!
不过扬州军若是一意偷袭,只取民力,什么险关也终将被困毙!
偏偏陆扒皮为人,丝毫不讲武德,此事绝对干得出来!
他甚至可以想到,如果西域楼兰,精绝,抑或活跃在龙城的匈奴,贸然东进的下场!
他们必会一头栽进陷阱,甚至还不自知,只会在偌大关中耕种!
而且在虎牢关,子午谷,陈仓古道的围堵下,他们只能逗留关中!
直到他们耕种完成,即将收获时,颜良文丑才会出动,将西域百姓迁徙一空!
这六万大军必然会和陆扒皮同样猥琐,不与西域军大战,只迁徙百姓!
甚至还会故意示敌以弱,诱骗西域继续召集族人东进!
到时进了关内的西域大军,抑或匈奴人,必然已经骑虎难下!
毕竟是关中偌大疆域,无人可以轻易割舍!
何况还有播种下的粮食,也需要民力收割!
西域民力再到时,扬州军也会再次出动,迁徙西域百姓!
不断攫取西域底蕴,充实扬州根基!
而与大汉紧邻的西域楼兰,精绝,本就只是小国,根本经不住几次折腾!
哪怕活跃在龙城的匈奴,也只是一股分支!
一旦进了关中,恐怕这一支匈奴也会彻底覆灭!
这些势力,即便能占据险关,也已不足为虑!
关键还是扬州得了西域民力,如何处置!
“一群蕞尔小民,还坏不了我扬州根基!”
陆远却是不以为意:“我扬州有征西军和镇西军坐镇,他们没机会!何况我扬州有郭嘉,荀攸,贾瘸……贾诩在,总能防患于未然!何况我扬州治下,未能完全筑城,至今还是十州百郡千余县呢……”
他顿了顿,继续道:“即便是千万百姓到了我扬州,也终会在这千余县中,七零八落!何况还会有大量百姓,要从事筑城建屋,水利灌溉,修桥铺路!无法聚众,谈何谋反!”
他略一思忖,又补充道:“何况百姓们会被废除奴籍,分到土地,得到居所,学我汉语,与我大汉百姓通婚,他们最多吃饱了撑着时,才会想起再去西域故国为奴,或回草原为酋长放牧!”
他话到此处,外面已经想起急促脚步声!
战马长嘶,人声鼎沸,显然有大军正在离去!
太史慈同时传来动静,颜良统领镇西军准备完毕,即将离去!
而文丑统领征西军,则已开始组织京城百姓,一起南下!
这面说到动静,大地也终于开始轰隆隆震动!
大量马蹄扣地,“咚!咚!咚!”地动山摇!
扬州铁蹄三十万,终于在此时开始分散,各自按军令行事!
“好了老哥,就此一别!”
陆远长身而起,神色振奋:“我部已经准备完毕,该前往夷陵等待海军了!老哥也当速回兖州,准备北上并州!而且今后老哥在我扬州军帐下,倒也不必再考虑粮草军资了!”
曹操怔了怔,眸光忍不住黯淡一瞬!
陆扒皮虽然说得随意,却也表明了收编!
而他苦心经营的大军,至此终于成了一支另类扬州军!
而且粮草军资,还要握在陆扒皮手里!
显然大军在外,哪日不听号令,就可能随时断粮!
可惜他即便心有不甘,却依旧下不了贼船!
一如陆扒皮所言,要么赴任,要么赴死!
不过此刻他之前的四个疑惑,虽然皆已有了解答!
可他却莫名成了个劳什子镇北将军!
他要牧草原,而陆扒皮要牧他!
形式转变,他却也看到了自己与公孙瓒的不同!
无论如何,他还是需要一份底气!
“老夫说了,带着鸽笼呢,随时可以调配大军!”
曹操心思电转,也同时起身,故作姿态道:“老夫与你同去青州,由元让主持大局,不会碍事!而且老夫交托了身家性命,也总要问清你扬州底细!否则即便河北无碍,你扬州出事,老夫岂不同样死无葬身之地!”
陆远怔了一下,哑然失笑,并未多说!
这老家伙没有对他的收编提出异议,已经足够!
问一些他扬州底细,倒也无妨!
而且他扬州至今,也并无什么隐秘!
哪怕他将大汉荣光号的图纸送出,天下也没有哪个势力可以大规模打造!
发展到最后,核心竞争力还是人才!
帐内四人快步出帐,同时上马南下!
只有周泰哼哼唧唧,显然伤势未愈!
不过陆远是将大军暂交张辽统领,令周泰养好伤后南下!
偏偏周泰不愿错过大战,而且不愿离开他藏在军医中的周夫人!
陆远对此也不愿挑明,并未过多理睬!
反正南下夷陵,不过一千二百余里!
大军正常行军,每日三百里,也仅是四日之间!
周泰有周夫人照顾,总不至于伤筋动骨!
当然这是大军战马,配备马蹄铁的行军速度!
如今扬州大势已成,陆远也无意对曹操隐瞒!
甚至等曹操深入草原,有了战马后,他也会为曹操打造马蹄铁!
这也同样是工匠竞争,此刻已经无需保密!
哪怕草原人得了马蹄铁,他们也无法大规模打造!
历史上如果没有李渊引匈奴南下,许以工匠报酬,合谋灭隋!
草原人甚至还没有制铠术与制弓术,只能穿着皮草,而非皮甲!
这时,曹操在马上匆匆书信,交由身边侍卫放飞,终于再次发问:“行之老弟,刚刚你说起对待西域人的手段,可是因为东征倭国后,在倭国百姓身上有了成效?”
这次他已不是故作姿态,而是在真心询问!
毕竟他从割据自治开始,就已没了退路!
而河北大战一起,他则将彻底与陆远一起,立身朝廷战船!
当然让他口称主公,他还办不到!
哪怕陆远登基称帝,他也是另有想法!
他与蔡邕都能同辈论交,岂能对小辈卑躬屈膝!
“老哥谨记,这世上已经没有倭国了,只有倭州!”
陆远似笑非笑:“战国末期,大量燕国,齐国,楚国,越国百姓为了躲避战乱,逃离海外,才有了今日倭州!我扬州典籍皆有记载,学堂也在教导此事!老哥若是弄不清,恐怕还得到扬州重新读读历史!”
他也是点到为止,无意在此事上多提!
不过曹操对此,却是来了兴趣!
“行之老弟好手段!不过既然决心修史,何必故弄玄虚这些!”
曹操龇牙一笑,当即满口金光:“始皇帝曾派徐福出海,还不如将他们说成徐福后人!对了,你麾下那个小白脸徐庶,本名不就徐福吗!就说他找到了长生不老药,活到现在即可!”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个小白脸杀伐凌厉,在外威名赫赫!你借此登顶,也免了陈胜派人去学蛤蟆叫,大楚兴,陈胜王!或者高祖自编的,斩白蛇起义一说!”
“老哥有心了!不过我有堂堂阳谋,不必去学愚民之道!”
陆远忍俊不禁,肆意大笑:“战国末期百姓避难,还有史可寻!可若说徐福一人,带着几百童女,结果弄出六百万倭州百姓,怕是不知得编出多少谎言,才能圆住这个弥天大谎!”
他顿了顿,继续笑道:“百姓有了知识,总会慢慢琢磨,此事不值得!不过倭州百姓有了土地,住所,吃食以后,对其来历倒也不甚在意了!即便将来有人求本溯源,倭州百姓也早已与我大汉百姓密不可分!”
他略微思忖,继续道:“其实天下百姓都一样,无论匈奴,乌桓,鲜卑,还是高句丽,百济,新罗,多数百姓还在为人奴婢呢,只图一口吃食而已!予其吃食,就足够了!”
“行之所言极是!可惜此事,知易行难啊!”
曹操若有所思,却话锋一转:“不过辽东公孙度怎么办?按你的计划,公孙度丢了根基,只能向高句丽发展!可高句丽,百济,新罗,本就是我大汉属国,远不及我大汉精锐!”
他老脸凝重,又继续道:“京城龙蛇混杂,此处大军调动,瞒不住天下!恐怕明日河北诸侯,就将收到消息!旁人即便提前得知我军动作,也无关大局!唯独辽东公孙度,随时可提前裹挟百姓,逃遁高句丽!”
他老眼微眯,又断然道:“辽东各势力,绝非公孙度对手!如果公孙度霸占高句丽,凭借当地原始老林,进退自如,必为我军大患!”
不知不觉,他已经直言我军,不分彼此!
当然这是他认清现实后,有意为之!
不过他说的辽东原始老林,正是大兴安岭!
如果让公孙度提前逃遁,的确极为麻烦!
“这是意料之中,不必徒劳伤神!”
陆远却是不以为意:“我大汉属国,如果能为我大汉灭国,倒也是好事!如果公孙度能灭了辽东三国,我等带着馒头,再灭了公孙度即可!总归同宗同源,方便沟通!”
他摇头苦笑,继续道:“老哥许是不知,我曾猜测武帝设立西域都护府,必是因为大汉后继乏力,无奈为之!否则以武帝性格,必会尽灭其国!绝不会留下今日楼兰,精绝,龟兹,乌孙等隐患!”
扬州军金戈铁马,浩瀚战图已经彻底展开!
他对于朝鲜半岛,已经不甚在意!
而且逼迫公孙度进军高句丽,也本就在他计划之中!
如果当下有合适人选,他巴不得将人逼去西域,身毒,狮子国折腾!
毕竟平定大汉叛乱,总比征服其它国度容易!
“行之豪情,老夫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得见!”
曹操若无其事,漫不经心道:“想来行之他日兵临西域,必可完成武帝遗愿,一举夺回当年西域都护府领地!可惜老夫终究不如伯圭,无法到扬州养老!今后戍守北疆苦寒之地,还不知能撑几年!”
陆远一怔,这老家伙怎么回事!
自己这已经毫无讳言,难道这曹贼还有疑虑?
虽然他扬州军一路杀伐,多有铁血!
不过从始至终,好似也没对盟友下过手!
当然袁术是个例外!
周瑜暗算孙坚,也只是个例!
陆远想到这里,当即恍然大悟!
与他结盟过的,实则也只有袁术,孙坚,公孙瓒,曹操!
公孙瓒与他另有渊源,他自然不会乱来!
反而是之前十八路诸侯讨董卓,已经被他坑死四路,干掉四路!
仅剩的袁氏兄弟两路,他也即将下手,命不久矣!
如此局面下,想让曹操对他放心,的确少点说服力!
“老哥说笑了,北境又不是囚笼!”
陆远心念至此,当即笑呵呵道:“老哥有信鹰在身,有元让,戏志才辅助领军,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别说去扬州养老,即便是随军奔赴西域又何妨!”
他略一沉吟,又继续笑道:“何况我益州所产茅台,老哥已经尝过,以此暖身,北境何来苦寒!如果老哥能以精兵战略,我广州所产软甲,腰刀,也皆可匹配!”
曹操老脸一颤,两眼放光:“精兵战略?”
他需要利益捆绑,扬州军投资!
无论哪种方式,都可是他的底气!
何况扬州军的软甲,他也的确觊觎不已!
扬州军已经人人匹配,甚至那个周夫人都能穿着软甲颠大锅,招摇过市!
可他身为一军主将,却还只能干看着眼红!
“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实则一军三万刚好!”
陆远言辞正色:“兵力少于三万,则易捉襟见肘,力有不逮!多于三万,将领难以顾及周全,反而转战臃肿,容易露出破绽!如果是兵败颓势,军心涣散,恐惧蔓延,兵力再多也无用!”
曹操怔怔点头,却心不在焉:“行之所言极是!那么绣春刀和金丝软甲?”
他当然明白精锐老卒和寻常青壮的区别!
不过此事需要战场磨炼,并非减员所能解决!
他也不在意兵力多少,毕竟他麾下大将众多!
一个将领无法统领,那就不如偷着多分几分!
反正是他镇守在外,陆扒皮也不可能随时过去查探!
真正值得他动心的,还是金丝软甲和绣春刀!
哪怕不能全军配备,先装备一支精锐也好!
而且陆扒皮会在他身上投资,那就是他的底气!
“老哥放心,北境大战前,必会如数运到!”
陆远看他神色,摇头失笑:“老哥战后如果能捕获战马,我扬州也会匹配马具,当然最多三万套!多余战马,老哥可与朝廷交易物资,养着你的多余大军!”
曹操呆了呆,猛地咧嘴一笑,满脸桃花开!
陆扒皮的投资,不只追加了马具,还承认了他私下要养的大军!
想来陆扒皮也知道,他麾下青壮与老卒的区别!
而他麾下大将,足以统领更多大军!
虽然陆扒皮只说朝廷,可现在陆扒皮就是朝廷!
“行之老弟豪迈,老夫却之不恭了!”
曹操得意忘形,豪迈大笑:“难怪行之豪言,不屑去学愚民之道!以行之大气,哪怕不娶倭州女王,倭州百姓也必不会造反!只是可惜,如此身份,如此妇人……”
陆远呆滞一瞬,这曹贼怎么扯到了此事上面!
想来是曹贼见过他小女,得知了一点微末琐事!
不过自己就是给了他点底气,何至于此!
难道他之前始终以为,去了北境,战事结束后就得意外惨死?
现在只给他装备三万大军,算是提前告知,卸磨,不杀驴?
“老哥慎言,既是倭州,哪来女王!”
陆远啼笑皆非:“何况倭州以女为尊,此女也并非妇人,老哥就不必上心了!而且此女身份敏感,寻常人也就罢了!我等大汉要员,绝不可给其一丝机会!”
他当然知道曹贼喜好,这才干脆断了这厮心思!
不过倭女多姿,的确动人!
之前面瘫高顺,也曾有心!
他也是以此理由,予以否决!
“没有男王?老夫还以为是张郃狠辣,害得此女成了寡妇呢!”
曹操眼中热切敛去,兴致缺缺:“不过行之放心,老夫虽然荒唐,但还不至于在大事上糊涂!此事如果换作老夫,知道她底细,早就斩草除根了!”
陆远看了看曹操,摇头失笑!
这老贼所谓底细,恐怕也就是不是妇人!
不过人各有志,此事他倒懒得理会!
“行之,听闻你府中,有位张济的小妾邹夫人?”
曹操却是有了底气,腆着老脸笑道:“市井盛传,你为了此女,先斩张济,又杀张绣!不过此事你弄错了,你府中那位圣人门徒步家人,才是真正贤惠!”
他喋喋不休,咂舌道:“步家女子,代代如此!性不妒忌,从不争宠!而且还会为你搜罗美人,将姐妹介绍给你!这等身份,这等性情,岂不远强于张济小妾,诸葛亮姐姐?”
陆远本无意理会,闻言却忽然头皮一麻,想起了这位步家女子来历!
圣人门徒之后,最喜欢给夫君拉皮条的名人,东吴步练师!
“老哥,这些琐事,还是战后再聊吧!”
陆远兴致萧索,漫不经心道:“陆某夫人还在赶赴京城途中,可惜却为战事耽搁,来不及相见了!说起来还不如老哥,走到哪都敢把夫人带到哪!”
他当然知道曹操实属无奈,只是没有根基安置!
甚至曹操宁愿将曹昂,曹丕丢到皖城,也不愿接回自己身边,就是因为皖城安全!
不过他却无意提及,话落就一策战马,绝尘而去!
之前他是与曹操闲谈,信马由缰,已经到了大军后方!
此刻却是驭马如飞,转眼追到了大军最前!
日升月落,五日后,大军终于抵达夷陵!
海军已在江面等待,亲卫军将士纷纷策马,呼啸上船!
陆远也在吕岱引导下,找到了自己的帅船!
他刚安置好战马,想问询唐瑛的军医队伍所在!
船舱外却忽然脚步声起,伴着曹操的爽朗大笑,由远及近!
细碎的脚步声直至舱门,才终于稍微一缓!
曹操阔步而入,向后一挥手,爽朗大笑:“宪儿,节儿,华儿,来见过大将军!”
陆远脑袋一大,当即知道了曹贼打算!
这厮曾将七个女儿,先后送给了刘协一人!
最终刘协收下了三个,却又退回了四个!
得是什么情况,能让刘协顶着冒犯曹贼的风险,勇于退货?
而且刘协还是先验货,之后才退货的……
“黑脸,粗腰,小短腿……”
陆远头大如斗,回身苦笑:“老哥,大战在即,陆某……咦,这是你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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