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气氛中,慕裴悄悄抬眸,却不料同淡心的视线对上。
“你真的想好了?”
淡心郑重点头,“想好了,再不走,只怕谁都走不了了。再说了,我呆在齐宫,对众人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自行离开呢?”
“可是你走了,我怎么办?”情急之下,慕裴脱口而出。
“你……”淡心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让慕裴放弃家业同她一起离开,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现在,她真的不能继续留在这齐宫了。
犹豫许久,淡心才迟疑开口,“你是慕家当家人,当今安定候,有无数人的生计都掌控在你的手中。我不能那么自私,要求你同我一起离开。”
“所以,你要放弃我?”慕裴傻眼,满心以为自己就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没想到……
淡心低垂眼眸,不敢去看慕裴受伤的眼,何谈放弃,两人就从未开始过。只是,慕裴从一开始到现在对她都极好,这样离开的确有些不妥,但她的确没有其他办法了。
慕裴怔楞一瞬,随后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我明白了。”
“慕裴,我……”淡心见他脸色不好,伸手要去扶,却被他快速躲开了。
淡心脸色微变,收回伸出去的手,咬唇,“难道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不是的,让我先冷静冷静,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慕裴捂着心口的位置,“因为这里,好疼。”
“对不起。”淡心低声道。
琴儿站在亭子外将所有一切都看在眼中,目送慕裴落魄离去的身影,心中格外不是滋味。“郡主,侯爷对您这么好,难道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也想考虑,可是他是慕家所有人的依靠,我怎能那么自私要求他抛弃一切跟我离开?”淡心反问,“若你是他,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琴儿迟疑片刻,“不能。”别说在齐国了,就算在五国中,慕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若琴儿是慕裴,想必也割舍不下……
“所以,明知不可能,何必让他陷入两难之境去做选择。”淡心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看在琴儿眼中,那便是轻描淡写。
她不懂,慕裴如此钟情于郡主,郡主对慕裴也是有好感的,为什么非要弄成今天这样呢?
抱着怀中的宝儿,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孩子,若这个孩子不存在,那郡主和侯爷之间的问题,是不是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淡心下定决心要离开的事,除了慕裴和琴儿之外,苏卿阳等人全部都被瞒在鼓里。就连淡心的爹爹,湘南王苏颢也不知情。
只有琴儿每日看着淡心准备着离开的一切,青儿话多冲动,郡主没将要离开的事情告诉她,琴儿也不敢同她多说。只是这样一来,琴儿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了,想了无数个计划,却只能在心中默默的想着。
“隐都你知道吗?”
“啊?”琴儿正发呆呢,忽然听见淡心同自己说话,慌忙抬起眼眸,“郡主您刚才说什么。”
“如果让你选择,你会跟随我,还是苏卿阳?”既然已经要离开了,淡心就得提前准备妥当,否则辽国对宝儿虎视眈眈,她若以一人之力,必定不能与之抗衡。
琴儿不知道郡主想表达什么,娥眉微皱,“皇上是奴婢的恩人,可郡主才是奴婢想要追随的主子,如果可以,郡主能将奴婢一起带走吗?”
淡心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还有青儿,想必也是愿意跟随她的。“这样吧,你改日和青儿聊天的时候,暗中想她透露一下,如果她愿意跟我们一起离开,那最好不过。如果她不愿意,我会在离开前将她安顿好。”
“是。”琴儿得知淡心会带自己走,双眸发亮。
不管如何,她都相信侯爷会和郡主在一起的,这样她跟着郡主,至少还能偶尔看一眼侯爷。
隐都是当初从毓秀手中得到的那块封地,按理说本该是属于辽国的,但自从毓秀将这块封地给她之后,这座城池便只属于她个人,再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但是,处在三国边境处的隐都,优点缺点都是同一个:太过繁华。
繁华的好处是,以后她去了隐都,掌管隐都不愁吃穿。
不好的便是,因为它太过繁华,所以边上三国肯定都想将其收进囊中。
她若是掌管得不好,那这座城池便很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变成别人的。
“这样琴儿,你先替我去隐都一趟,用这笔钱,在江湖上请一百名高手回来。”淡心从箱底掏出厚厚一叠银票,放在琴儿手中。
琴儿低头,望着手中的银票,“这么多?”最小的一张面额都在十万,这厚厚一叠,该有多少呀……
“嫁妆。”决定要离开后,淡心一身轻松,偶尔也会开一两个这样的小玩笑。
只是这玩笑在琴儿听来,似乎不怎么好笑。
虽然知道淡心是在开玩笑,但不知为何,琴儿却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悲伤。眼看着郡主好不容易就要得到幸福了,谁曾想到辽国人会横插一脚,现在郡主落得要仓皇逃离的地步,真真是可怜。
“可是奴婢这样离开,皇上会不会有所怀疑?”
“你有家人吗,你的老家在何处,可以告诉皇上,你家中出了事,需要回家一趟。”淡心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注意到,自己问琴儿有关家人的时候,琴儿眼中的落寞。
“好。”琴儿领命退下。
话说慕裴自被淡心拒绝后,整日呆在府上闭门不见客。
淡心一直忙于安排后排,得知此事竟已是好几日之后。虽然两人不可能有未来了,但是不论怎样至少还是朋友,趁着夜色,淡心在青儿的帮助下,悄悄溜出了皇宫。
在慕府侧门进入,由管家带领来到慕裴的房门前,见窗花纸中倒影着他模糊的影子,想起他对自己曾做过的点点滴滴,可她却必须负了他。
想到此处,淡心也是一阵哽咽,垂眸克制了半晌,才凝着嗓子对身后的管家道:“你先退下吧,我有些话,要和侯爷说。”
不相见,不代表不关心。不在一起,不代表不是朋友。就算日后她走了,和他再无瓜葛了,也不愿看他这样糟蹋自己。
管家张了张口,正待再说些什么,只见送酒的小厮已从屋子里出来,摇头叹了口气:“侯爷这都喝了多少呀,都怪那个淡心郡主。”说完,才瞥见口中之人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
脸色巨变,惶恐的跪下,“郡主该死,奴才不知郡主驾到,我……”
“退下吧。”淡心挥挥手,不愿与他多做纠缠,说实话,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慕裴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的确和她有很大的关系。
管家带着送酒小厮退下后,淡心站在慕裴的房门外许久,直到差不多想好了自己要说的话,才抬步上了台阶。
天色已晚,烛火摇曳。屋子里的酒气比方才淡了些许,淡心一进门,便先将窗户全部打开通气,才绕过屏风,去看床榻上半躺着的男子。自从上次宫中一别,两人该是有几天没见面了。
然而才短短几天,淡心几乎认不出他来!
消瘦、憔悴、颓废、眼底乌青、下颌之上也满是胡渣。这哪里还是从前玉树临风的安定候?这简直如同鬼魅,更何况,他还蹙眉阖目,显然是不愿见她!
就在片刻之前,淡心还有满腔的话想要对他说,可就这一面,先前想好的话似过眼云烟,什么都不记得了。
见他这般模样,那些安慰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有时想想,习惯当真是可怕的,也是强大的。就如她已习惯了慕裴的安慰,如今彼此的角色颠倒过来,一时之间她还有些难以适应。
淡心站在榻前缓了缓心神,才唤了一声:“慕裴?”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那眉峰的隐动表示他是清醒着的,也知道来人是谁。
淡心深吸一口气,垂眸再对他道:“你睁开眼看看我,行么?”
慕裴依然闭着眼,索性翻身背对她躺下。
知道慕裴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他在逃避什么。事情发展成今天这样,任谁都不开心。慕裴还能买醉,她呢,还得苦心经营好退路,否则不管是爹爹还是宝儿,都会受她牵连。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责怪他,是她给了慕裴希望,又让他希望落空。
站在床榻前,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这人,曾见过她最最不堪的一面,在她最伤心、最绝望的时候给予了莫大的支持。甚至是她落胎时、入狱时,他也不曾嫌弃过她……用情之深、用情之专,她也不是无动于衷。
“慕裴……”淡心看着那个侧躺在榻上的僵硬背影,终于汨汨地落下泪珠来。而慕裴却只是无言地躺着,如同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没有生气,对周遭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淡心终于恼了。抬手擦干眼泪转身绕过屏风,拎起桌案上的一壶冷茶,二话不说返回榻前,扳过慕裴的肩膀兜头浇下!
大约是这动作太过突然,慕裴被浇得一个激灵,但依然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说话。茶水顺着他的俊颜一路淌下,下颌、脖颈、前襟……无一处幸免。而他,又变成了一具死尸。
眼看一壶冷茶浇完,慕裴依然如此,淡心索性一咬牙,“咣当”将茶壶摔在地上:“你要醉生梦死,好,我陪你一起!”说着她已抬起手来,执起桌上小厮刚送进来的酒:“你要醉是吧,那我就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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