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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承星独自驾车来到东门。东门俗称不夜城。
其实,每座城市里都有一个不夜城吧,因为每个城市里都有太多夜不能眠的人。
承星穿过一道道繁华喧嚣的十字路口,终于在西侧最寂静的一条街上停下,这是该城最古老的酒吧街,与城同岁。曾经无数标新立异的酒吧在城中各处昙花一现后,又相继消声溺迹,只有这里全然不受外界打搅一般始终微笑着,淡定着,不激进,不堕落。
承星泊好车,沿街信步而行。在这条以石阶铺面的干净的古老街道上,曾多少次,她与朋友相拥着踩踏而过,不管是迷醉仰或清醒时,她从没认真的看过这里的一砖一木,一景一物。今天,一个人,一双眼,反而能静静地欣赏眼前的一切。时隔一年,世纪吧依然是世纪吧,红吧依然是红吧,花开花落,偶然,一丁目,二丁目……都是旧时样子,旧的气氛,旧的风格,旧的忧伤的旋律慰藉、捆绑着一个个满怀旧事的人。
承星不想怀旧,她也不想做一个怀旧的人。她双手插在裤袋中,举步慢行,似要找寻一个别致的所在,没有目的地,也忘却了时间,就这样,悠悠然地朝前走着……
突然,右前方有两个字在眼前豁然一亮:“过客”!
过客?多么富有禅意的酒吧名字?承星停下脚步,仰视着那两个劲道而飘逸的汉字,失神地怔在那里——
过客,在这个门槛之间,人来人去,接迎送往,你我都是过客;在尘世间,普罗大众,萍水相逢,你之与我,我之与他,彼此还是过客;在天地间,春花秋月,飞鸟游鱼,雷电风云,以及那宇宙间的一颗颗流星……除却无音无形绵亘不绝的流光,万物皆是过客!
都是过客?眼能见、耳能听的,还有什么能够不是过客呢?!
承星不禁心头一颤!透心一阵冰凉。
回过神来,承星信步走了进去,她倒要瞧瞧这“过客”的老板是谁,她还要问问他,为何要把这酒吧名字取为“过客”?
见有客人进来,一个竖着寸发的清秀的服务生立刻微笑着迎上来,“您好!欢迎光临!”服务生很有礼貌,声音却非常细柔。
承星一愣,忍不住细细打量他,立刻反应过来,这里应该称‘她’才对。是她一身的男侍应装扮和不足两寸的短发使她犯了低级错误,真不应该。
承星立刻笑笑,说:“请帮我找一个视觉好且幽静的位置,谢谢!”
“好的。请随我来,这边请。”
她们绕过吧台,右转,沿一道抵墙的短窄木质楼梯顺梯而上,来到一方约三米宽的狭长楼阁,阁台一壁靠墙,三面畅空,边沿置有低栏,想是下面应有底柱支撑,楼面上四张木方桌靠栏斜摆,各桌四把大靠背竹编椅相对而围,随处一坐,楼下楼上大半风景便能尽收眼底。
“您看此处怎样?”服务生说,征求客人意见。
承星很满意,额首道:“不错。”
此时楼上并无其他客人,承星捡尾桌倚栏坐下,环视一下四周,整个吧内的气氛幽蓝,天蓝的壁纸,蓝白相间的地板,四壁上几盏橙黄色的壁灯点呈出几分温暖。
承星夸赞道:“此吧内饰挺独特。”
“嗯,半年前换了新老板,于是整个吧内吧外几乎都是去旧立新、改头换面。”服务女生一边自壁柜内取出烛台一边应答着,“您一定有好长时间没来酒吧了?”
“大概一年。”
“难怪。”她取出火机点燃蜡烛,又说:“我在这里也呆了快半年了,却从没见过您。”
“肯在一间吧里呆上半年,可见此吧老板一定待人不薄。”
“的确如此,不过她很少来吧里,偶尔来时也通常是在周未。”
今天非周未。
“这说明此吧并非他的主业。”
“是的,听说她是大学教授。”
“哦。”承星点点头,顿一会儿,又说些客套话,“生意一定很不错?”
“嗯,你是来的较早的客人,再过半个小时,吧内恐怕就坐无虚席了。”她一边说一边取出单子放在承星面前。
承星并不看单,只说,“贵吧最出色的酒是什么?”
“自然就是‘过客’了。”
“那好,”承星掏出几张人头钞递给她,“请帮我调一杯,谢谢!”
“好的。请问还需要其它什么吗?”
“不用了。”
“好的。请稍等。”
承星额首看她离去,方才举目细细打量起吧内一景一物。此时,她方发现这间酒吧里根本没有男服务生,尽管有近一半的服务生都着衬衫长裤打扮。
不过,她并不觉得诧异,时下女生着装偏好中性,多为在生活中少些拘促、多些方便。正如自己,如果不是因为生性喜爱长发,恐也早就把头发剃的短短,图个利落省事。
承星掏出在路上买来的中南海,揭开盒盖,抽出一支,把玩。
她已有很久没有亲自买烟了,有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她也记不清究竟是哪一天开始学吸烟的,十岁?还是十二岁?都不重要了吧。
学吸烟并不需要理由,也许当时只是为着好玩而已。那么戒烟呢?正如沙莎所说,一定是有原因的。
曾经,那些给我带来欢乐与感动的朋友们,你们都还好吗?承星心底默想着。
记得一个曾在酒吧里萍水相逢的朋友告诉过她这样一句话:吸烟的人,点燃的是烟,吸进去的却是寂寞,寂寞有瘾,戒不掉!
是的,戒不掉,因为寂寞有瘾……
在一年前,在有文景陪伴的那段快乐的日子里,她真的以为这一生是可以离开烟的。甚至,在她离开文景后,她还固执地以为只要不吸烟就表示她并不寂寞。
可实际上,寂寞,始终如影随形!
承星将烟点燃,深深地吸一口,薄雾似的香烟迅速穿过咽喉,冲进肺腑,窜入细胞,渗透骨髓,兜一个圈,再从口鼻中笔直飞出,散入空气间……
看着指间寥寥升腾的烟丝,耳边不觉回响起王菲天籁一般的声音唱道:戒不掉,花非花的情调,心瘾叫我无处可逃;戒不掉,雾非雾的线条,梦想颠倒……
烟,总能勾引出人内心深处最不快乐的因子,真不知是烟渲染了忧伤,还是忧伤应衬了烟?
浩然说,她的人生就像一支香烟,不断的燃烧自己,消耗自己,虽然别人不一定得到了快乐,自己却注定要一秒一步走向泯灭!她是那么消极的人,不知现在快乐起来了吗?
茉莉也是个悲观的人。幼年时,其父触犯重大经济罪,一判就是终身,不但家产被抄,甚至负债不轻,其母失去依凭只能以卖唱为生,无奈生性清高的她收入微薄,迫使茉莉从十岁就辍学跟着母亲一起跑场挣钱。她常用‘尴尬’二字来形容自己的处境和人生,她说‘心比天高,命如纸薄’这句话,其实就是她此生的真实写照。
哎,承星轻叹一声。
“酒不能消愁。”
“嗯?”承星抬起头来,以为来了老朋友,却撞见服务生温暖微笑的眸子。
“您的酒,‘过客’,请慢用。”她说,并递上找零。
“谢谢你!”承星说,她感谢每一个真诚的人。
“职责所在。”
“谢谢你的关心。”
“不用。”她礼貌一笑,又重复道:“请慢用。”然后退到楼梯口。
承星端起这杯名为‘过客’的鸡尾酒,只见它通体以蓝色为基调,色泽由浅至深分三层自下而上,上层呈深蓝色,表层一圈红晕拨点中央,颜色似一滴血,形状却像一滴泪!一滴硕大的泪!
承星放下酒杯,怔怔地看着它,心竟慢慢的揪结起来!完全没有了品酒的*****。究竟是谁创制了这杯酒?创制这杯酒的人有什么样的经历?当时,他是怎样的心情?
点燃第四根香烟的时候,吧内的客人渐渐多起来,楼上楼下已是少有虚席,人声开始嘈杂。
承星捻灭手中的香烟,起身离开。
她没有动那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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