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天香阁那边送来的资料。
赵郢叫过一旁的小厮,仔细问了一下,并没有岭南那边的消息,不过估摸着惊那边也应该已经站住了脚步,消息大概就在这两日了,也就暂时放下了心思。
果然,没有电话确实不方便,可惜指望自己,这辈子别想了。
照例先去后花园练了一身汗,又在两个娇俏的小丫鬟伺候下,洗了个热水澡,这才施施然地重新回到书房,就着昏暗的油灯,开始读书。
不可一日无书。
没有诗和远方,有的只是挣扎求生的欲望。就像前世,早起晚睡,晨钟暮鼓,十几年如一日,为的也不过是考上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学校,希望能找一份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的生活。
只是,后来才意识到,哪里有什么诗和远方,哪里有什么更好的生活。
十几年的拼搏,只不过是给别人当韭菜罢了。
至于,这一世——
赵郢觉得,自己首先要活下去!
……
因为沙盘,也就是江山社稷图的事,赵郢忙了一整天,都没来得及去军营。
不过,对此,他倒也不担心。
如今他的大营里面,有李信坐镇,有王离帮手,还有陈平在旁参谋,加上刚刚被他扔到军营里去帮忙的张良,想出事都难。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今天一大早,李信就拿着自己仿制的那一杆天龙破城戟,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新兵大营,然后眼巴巴地等了他一整天!
昨天晚上,解开心结他的,就如同忽然间推开了一扇积年尘封的窗口,瞬间涌入的新鲜空气,让他神清气爽,思如泉涌。
十几年闭门不出,默默沉淀的积累,一朝迸发。
毕生所学,融汇贯通。
一套狂猛霸道的戟法,如行云流水,出现在他脑海里,让他恨不能,一戟劈开十几年压在心头的郁结。
过往种种,尽皆退去!
李信忍不住仰天大笑。
“痛快——”
当晚和一众老仆,喝得大醉,第二天一大早就骑上自己的骏马,赶往新兵大营,心情迫切地想要把这套戟法传给赵郢,与人分享这份快感。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套戟法,在那位能力博熊罴,盖世无双的皇长孙殿下手中,定然能发挥出远超自己的光彩。
然而,赵郢今天没来!
李信:……
所以,逮住谨记自家大父教诲,兴冲冲前来向李信请教兵法的王离,迎来了一阵劈头盖脸,如狂风暴雨般的洗礼。
王离:……
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的李将军眼神凶狠,连战法都带着一股子咄咄逼人的杀气?
在发飙的李信攻击之下,王离的战绩比昨天还惨,直接溃不成军,狼狈地认输,连耍赖的机会都没找到。
就在李信在中军大帐虐菜的时候,刚入军营没几天,就已经开始崭露头角的韩信,也终于在今天上午,名声大噪,开始了自己的虐菜之旅!
他熟悉了这新兵大营之后,便极其嚣张地在自己这群被强行塞到新兵大营的门客营帐之外,用树枝摆下了一个自己最得意的军阵之一,然后对外直接放话。
“吾乃淮阴韩信,今摆下此阵,尔等谁能破之——”
韩信本就身材高大,喜欢佩戴长剑。看上去高大伟岸,此刻昂首挺胸,神情冷傲,更是把嚣张二字写到了脸上。
把话放出去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要一人挑翻全营,定要让那位皇长孙殿下知道,他韩信绝非池中之物!
浑然没有发觉,他自己此刻的表现,就像一位被冷落的孩子,急于想要在家长面前表现自己,早就没有了当初满腔愤懑,想要甩袖而去的想法。
没办法,这个兵营,实在有点邪门。
说是新兵大营,但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新兵大营?
兵法?
随便学!
随地学!
随时学!
新兵大营里,各处都是聚在一起切磋兵法的新兵蛋子。
随便拉一个人,甚至是伙房烧火的伙夫,马厩里喂马的马夫,都能跟你蹲地上来一场正儿八经的兵法推演。
虽然有些人的兵法很浅陋,很死板,菜得让他不屑一顾,但这里面兵法学习的氛围真的很浓郁,而且也真的有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人才。
虽然,他来的时间还短,认识的人不多,但是昨天他就曾亲眼看到一个叫章邯的,在跟一个叫蒙五郎的少年郎进行兵法推演。
双方互有攻守,表现的都可圈可点。
尤其是那个叫章邯的,据说以前只是个负责养马的小头目,但兵法气度森严,哪怕是韩信眼高于顶,足够骄傲,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叫章邯的汉子,是难得的帅才。
即便是他,不全力以赴,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新兵大营!
不仅人人读书,人人写字,人人学兵法,有专门的上官按时考核学习进度,即便是如今学室的老师,都没有这么严格。还每人携弓带剑,顶盔贯甲,配置双马,伙食更是丰盛到让人瞠目结舌。
肉食管足,而且味道鲜美的让人几乎能吞得下自己的舌头,显然,这是有顶级的大厨在为这些新兵做饭!
另外,他们的训练项目,也跟自己所熟知的新兵训练截然不同,站军姿,整内务,练队列,然后就是各种长短跑障碍跑和骑射的训练。
真正战场短兵相接的拼杀本领训练的倒是不多。
这要是换了刚入营地,他早就不屑一顾了,如今,见识到这么多不同寻常之后,他反而沉静下来,多了几分过往从未想过的领悟。
新兵大营的这一切,让他越发觉得那位看上去强势霸道的皇长孙殿下,真的是深不可测了。
所以,他现在的想法,就是想办法进入那位皇长孙的视野,引起他的注意。
我韩信绝非池中之物,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韩兄此举,是想留下来,为那位皇长孙效力……”
韩信刚一回来,蒯通便忍不住站起身来,目光冷静地了过来,韩信微微点头。
“我观那皇长孙殿下,虽然强势霸道,但其志不在小,然而,他如今刚刚开府建牙,新兵草创,正是我等奋发有为之时,若是能得他的赏识重用,倒也不失一个晋身的机会……”
始皇帝虽然让各地推举人才,并且对推举人才有着严苛的限制,若是当地官员推荐的人才出了问题,推荐的官员必须承担连带责任。
但像韩信之流,依然难有机会。
事实上,韩信就是被当地的官员盖上了一个“贫无行”的帽子,被彻底断绝了被推荐为官吏的机会。
听闻皇长孙赵郢选拔人才,不问出身唯才是举的消息之后,这才不辞辛苦,眼巴巴赶来咸阳投奔的原因。
蒯通微微点头。
“通愿与韩兄共同进退……”
他看出来了,这个韩兄虽然性情高傲,经常口出大言,但真的是一个天生的帅才。
兵法虽然不成体系,但临敌机变,浑然天成,能为人所不能。
这几日,经过系统的学习,更是再上层楼,法度森然,有了几分大家的气象,未来绝对不可限量。
自然想在这位未起势之前,先紧紧地抱住大腿。
韩信哈哈大笑,拱手道。
“必与蒯兄共享富贵——”
韩信的宣言太嚣张了!
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新兵大营,人群顿时就炸了!
那个刚来没几天的傻大个,竟然敢如此藐视我等——
不少人,顿时就按捺不住了,纷纷上门挑战,然而这些寻常少年,哪怕学过几个月的兵法,又岂是韩信的对手?
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韩信摧枯拉朽地给打了个落花流水。
韩信手按长剑,巍然而立。
“就尔等这水平,也敢妄言兵法——你们一起上吧……”
“你——”
本来被韩信虐了一通,就已经觉得羞愧难当了,被韩信这么一激,这群少年,更是气血上涌,若是不震慑于军法,说不准韩信已经被摁在了地上摩擦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只不过是侥幸胜得几场,竟然就在此口出狂言——你等着!”
这群少年,在韩信这里吃了憋,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纷纷回去找自己的百夫长告状去了。
自己手下的兵,被人欺负了,这能忍?
这要是忍了,自己以后就不用带兵了!
于是,徒,陈胜,蒙家五兄弟,以及章邯这些人全被惊动,纷纷向着这边赶来,有些人是因为手下被人虐了菜,过来帮忙出头的,有的则纯粹是过来看个热闹,比如章邯。
相较于其他十七八岁,血气方刚,争强好胜的少年,他已经年近三十,又在当了几年低级官吏,早已经磨砺得低调内敛,也多了几分其余少年没有的沉稳气度。
这也是赵郢,之所以欣赏他的原因。
若说自己这新兵大营当中,现在谁独领一军他最放心,恐怕就非这位章邯不可了。章邯真是来看热闹的,也想趁机见识一下,这位以门客身份入大营深造的韩信,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
到了韩信等人所在的营帐之外,只是瞥了韩信随手用树枝在地上摆出的军阵一眼,便不由眼前一亮,露出几分战意。
这个韩信真的不简单。
地上这军阵,平中见奇,有几处,看似是闲来之笔,其实暗含杀机。不过,他并没有跳出来,要与韩信当众切磋,而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心中暗暗的推演,想着怎么样,才能破解韩信摆下的这个军阵。
至于其他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就没有这么好的涵养了。
竟然有新人,想以兵法挑战全营兄弟——
这狂得简直没边了,必须教教他如何做人!
这边的消息,连负责军中内务的陈平都给惊动了。听说是韩信在闹事,想要以兵法挑战全营的时候,顿时想起了自家皇长孙殿下特意的提醒。
眼中露出饶有趣味的神色。
“这狗东西,倒是会给自己创造机会——”
以他的智慧,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韩信的意图,但是他也并不阻止,反而放下手中的毛笔,神色悠然地走出了自己的军帐。
倒是个观察那厮深浅的好机会!
被赵郢赶来军营,给陈平做助手的张良,见陈平起身出去看热闹,也不由眉梢微挑,不动声色地起身,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如今,张良虽然已经从赵郢这个新兵大营给他造成的震撼中醒过神来,但此刻看到兵营之中,那一副看似散漫,实则欣欣向荣的场面,依然是暗自心惊。
这个新兵大营,不仅着眼长远,而且人才济济。
说是三千多人,其实有这些人打底子,拉出去,随随便便就能组织起几十万战力可观的大军。
这个皇长孙,到底想干什么?
借着始皇帝的宠爱,在咸阳周边,暗中积蓄力量,刺探消息,扩充自己的个人势力……
一想到那悬而未决的太子之位,以及那位被贬斥到上郡喝西北风的长公子,张良瞬间想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可能,顿时兴趣大发。
若是如此,张某倒是不介意真心实意地助力一把!
嗯,先帮他观察观察,看看有没有可用的人才吧。见识到军营中一切,自以为猜到了赵郢用意的张良,此时做事都积极了起来。
惹得陈平还微微有些紧张,还以为这货是想要跟自己争宠呢。
陈平和张良赶到的时候,眉县来的几位少年,已经围拢在徒和胜的身边,与手按长剑,蔚然而立的韩信,摆开了车马。
“孙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你老子陈胜的厉害!”
陈胜吊着一根枯草,叉着腰,如同一位乡间的不良少年,桀骜不驯地看着眼前这个虚有其表的傻大个儿。
他有信心,若是只较量武艺,自己一个冲锋,就能打得这个叫韩信的狗东西满地找牙。
然而,不等他继续叫骂,那边的韩信就按着剑柄,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们起上吧——”
那声音不高,也不低,淡淡地,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越是这样,越气人好嘛。
陈胜:……
他何曾受过这等鸟气,整个人马上就炸了。
这狗东西竟然敢瞧不起老子!
一撸袖子。
“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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