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贵霜部翕侯丘就却,匈奴大军来袭,奉左贤王之命,前来协助延陀将军镇守马场……”
焉支山马场之外,一行人勒着缰绳。
韩信和蒙瞻不动声色地落后丘就却半个身位,手已经按到了腰间的长剑上,在他他们身后,几百身穿贵霜部落服饰的大秦精锐,也暗中做好了应付突变的准备。
感受着身后冰冷刺骨的杀意,丘就却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哪里敢有半点的小心思?
虽然有些意外,但翕侯丘就却这张大长脸就是金字招牌。
焉支山马场这边的守将延陀虽然是月氏王手下爱将,却出身小部族,还真不敢对月氏五大部落之一的翕侯丘就却有所怠慢。
“原来是翕侯到了——”
延陀哈哈大笑着打了个招呼,快步迎了上来,正要喝令左右打开大门,目光无意间往丘就却身后一瞥,却猛然停下了脚步。
“翕侯部下何故如此狼狈……”
虽然已经极其小心,但黑夜之中换上贵霜部落的衣服,难免还是留下了些大战的痕迹。不少人衣袍带着已然凝固的血迹,哪怕此时天色尚未大亮,已然能看出有些异常。
百密一疏。
韩信和蒙瞻闻言,却不由心中一紧,悄无声息地又朝着丘就却靠近了几分。
感受着韩信和蒙瞻的动静,丘就却知道,自己但凡有一丝应对失当,等着自己的就是致命一击。生死关头,他思维反而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
“自然是与敌人经历了一番厮杀,可怜我部落勇士伤亡惨重……”
说着丘就却忍不住声音哽咽,想起了那些稀里糊涂就死了在合黎山峡谷的族中勇士,一时间悲从心来,举起衣袖,抹了一把老泪。
这种失态,反而有了几分真切。
“左贤王见我部族伤亡惨重,有心照顾,又唯恐马场有失,故而才派我等前来协助将军……”
延陀闻言,心中了然。
什么协助镇守?
还挺会给自己长脸!
很明显,这位翕侯是吃了败仗,在左贤王那里受了责罚,扔自己这里来躲风头来了啊。
想到这里,反而彻底地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就算是人家兵败受罚,也不是自己这种小家小户可以得罪的。
所以,虽然心中鄙夷,但脸上却愈发热情。
“翕侯大人一路辛苦,快快请进——”
说着,扭头喝令左右打开大门,大笑着向丘就却迎来。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马场的守将瞬间意识到了不对,那沾着血迹的毡帽之下,哪里是贵霜人,分明是秦人的面孔!
意识到大事不妙,扭身就想退回去。
可哪里还来得及。
韩信大手一挥,瞬间箭矢纷飞,负责镇守马场的守将延陀直接被射成了一只刺猬,死不瞑目。
变生肘腋。
不等马场中其他守将反应过来,韩信和蒙瞻已经带着大军冲了进去。
这是一场面对面的硬撼!
马场原本人马不少,但奈何自己家主将还没开始就提前领了盒饭,他们面对的还是已经开始逐渐展露自己锋芒的兵仙韩信。
一番穿插切割之后,这些已经心神大乱的月氏守军,被杀得乱成一团,四下奔逃,韩信和蒙瞻带着人追杀了一通之后,顺利接掌了焉支山下的这一处马场。
也彻底扼守住了这处要道一半的咽喉!
“韩将军,我们不乘胜追击了吗?”
看着狼狈而逃的月氏大军,蒙瞻心中有些意动,这些都是送到嘴边的功劳啊,他有把握,只要顺势追杀,他能把战果扩大一倍以上。
韩信摇了摇头。
“穷寇莫追——让他们走,或许会有一番意想不到的奇效……”
奇效?
蒙瞻不由一头雾水,有些想不明白韩信的用意,于是,他板着脸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善!韩将军与我果然心有灵犀——”
明白不明白的不重要,能守住这处马场就对了!
蒙瞻也不是盲目听从韩信,而是以前在新兵大营推演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焉支山乃是河西走廊至关重要的一处要塞。
得焉支山者,得河西!
如今,焉支山才是重中之重,决不能因小失大。
韩信和蒙瞻两个人,当即组织人手,收拾战场,重新布置防御,两个人都知道,打下来只不过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他们即将迎来月氏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一直到,彻底迎来这场战争的胜利。
……
黑水河畔,左贤王郁惇一直高度关注着黑河对面的秦人大军。
但奈何赵郢根本不讲武德,他不仅在河畔安营扎寨,还在河畔当众烧烤,汹汹的篝火,照亮了半条河水,甚至他们都可以依稀看到对面河岸上秦军来回走动的影子以及他们大吃大喝的嘴脸。
但也正因为如此,更远处反而看不到了……
前世学的那一点物理小知识,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些安排,一时之间,就算是左贤王都有些搞不清楚,对面到底来了多少人手。
不过一想到,对方一路摧枯拉朽,一夜之间突破到了黑水河畔,就不敢有半点的麻痹大意。
为了防止意外,他甚至亲自坐镇,盯着对方的异动。
果然,他很快发现就发现了敌人的意图,对方举行烧烤,故作放松,就是在故布疑阵,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让自己放松警惕,好趁机渡河。
“真是幼稚可笑!”
左贤王一声冷哼,毫不客气地下令,给予了对方强势的回击。战果显著,因为他们已经成功地粉碎了好几拨秦军偷渡的企图。
有一次,打的还很激烈,那位身材高大,勇猛异常的主将,甚至亲自率军突击,险些给他冲上岸来。
战况十分激烈,最终才在自己的亲自指挥督阵之下,才险险逼退了对方,但自己这方也因此扔下了数百族中勇士。
那个主将凶悍的有些可怕。
若不是有黑河阻隔,真的就危险了。
这让左贤王都不由不认真起来。
敌人虽然幼稚可笑,但勇猛是真的勇猛!
一夜,几场大战下来,双方各自扔下了上百具尸体,连黑河的水都有些微微泛红。这让亲自坐镇此处的左贤王郁惇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不敢离开半步。
天色渐亮。
对岸的秦军似乎也放弃了突袭的打算,站在天城的城墙上,已经可以隐隐看到对岸大营中处处升起的炊烟。
很明显,对方已经开始在生火做饭了。
最危险的时刻终于过去了,左贤王郁惇也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靠在虎皮大椅上,微微眯上了眼睛。
昨天晚上打得热火朝天,这一放松下来,他才想起来,被自己派出去的贵霜部落的人手,到现在还没有传回任何的消息,不由心中莫名一紧,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翕侯丘就却那边可曾传回消息……”
他强撑着身体的疲倦,看向同样一脸倦色的儿子。
“启禀父王,不曾有消息传来……”
左贤王郁惇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速去查探!”
此时,他人也不困了,从虎皮大椅上坐直了身来,脸色严肃。
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
“左贤王大人,对岸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就在他心中有些不安的当口,就看到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个中年汉子,脸色凝重地向他报告。
左贤王眉头微蹙。
“什么情况?”
天城城头,左贤王郁惇皱着眉头,仔细地观察着黑河对面的秦军,情况好像真的有些不太对劲。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
靠近黑河河畔这边,确实能看到秦军活动的身影,但远处的帐篷,却只见炊烟,不能看到敌军的半个人影。
他顿时心中亡魂大冒。
“不好,中计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人也不困了,身子也不倦了,几乎是声嘶力竭。
“快,天城石峡,合黎山峡谷!”
赵郢早就安排了人手,站在高处,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天城当中的动静,此时见左贤王想带着人跑路,哪里会给他机会?
当即下令,大军渡河!
左贤王:……
此时,他心中更加确定,完蛋了,中计了!
他心中焦急,但偏偏却不敢真的离开,因为这一次,秦军似乎是孤注一掷,想要强行渡过黑河。
一时间,他进退两难。
……
但他也没有作难多久,因为王离帮他解决了苦难。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王离已经带着一万多大秦精锐,绕过天城石峡,来到了左贤王大军的身后!
并且非常友好地冲着他们的屁股发动了强势而凶猛的攻击!
原来,自始至终,赵郢就没想着强渡黑河,而是借着夜色,故布疑阵,不惜亲自冒险,做出想要强渡黑河的架势,把月氏人的视线牢牢地钉在黑水河畔。
而真正的主力,已经借着黑河岸边熊熊燃烧的火光掩护,由副将王离亲自率领,悄悄地离开。
熟悉后世历史,他自然知道,合黎山上有一条可以通过人马的峡谷,可以直通黑河对面。
天城石峡!
后世历史上,无论是匈奴人还是大汉的兵法,都曾在那里通过。
本来做好了一切准备,发誓要把敌人定死在黑河之畔的左贤王郁惇,忽然间腹背受敌,顿时有些慌了。
让他更加慌乱的是,此时此刻,对岸的大营中,忽然响起了密集的鼓声。
他先前以为是敌人故布疑阵的营帐中鼓声隆隆,然后他就看到无数的秦军如潮水般涌来出来。在大营之后,更是隐隐有尘土飞扬。
分明有大军正在来袭的路上!
他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不好,又中计了,这是计中计,敌方的营帐不是没人,而是暗中藏下了好多的人手!
瞧这架势,至少得有十几万大军!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后方尘土,声势浩大的,只不过是十几个人,驱赶着几百匹拖着树枝来回奔跑的战马,而营帐之中,敲击战鼓的也不过是一群吊起来的山羊。
不断涌出的大秦精锐,其实不过是借助众多的帐篷,在来回奔跑。
他要是知道,其实这也是假的,不知道他会不会郁闷到吐血。
毕竟,他可是一直以来以月氏智者自居,读过秦人孙子兵法的高人啊。
如今,被赵郢这一套虚虚实实的招数给招呼下来,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
但其实,现在已经用不着脑子了。
毕竟,大势已去!
赵郢和王离已经一前一后,对他发动了强势的攻击,而他麾下的这些月氏人也早已经乱成了一团。
相比于月氏人来讲,赵郢的这一支大秦精锐,真的是武装到了牙齿,尤其是在经过墨家弟子的改装之后,无论攻击还是防御,都更胜一筹。
更何况,如今还是出其不意的偷袭?
左贤王这边顿时阵脚大乱。
眼看着敌人势不可挡,对岸那位身材高大,手执长戟的年轻小将,更是如同虎入羊群,每一次挥动武器,都会带起一蓬血雾,所过之处,几乎无一具完整的尸体。
连人带马,断成两截!
其凶残程度,让人肝胆俱裂。
在战场上,白天的赵郢比晚上的赵郢更加可怕,也更加具有威慑力,因为白天看得更加清晰了。
即使左贤王威望极高,在拼命的维持,在王离和赵郢这一波前后夹击之下,也难以控制局面了。
眼看着阵型溃散,那位身材高大的年轻小将,也已经趁机登上了河岸,眼看着就要冲他杀了过来。
他顿时知道,大势已去。
于是,当机立断,赶紧收拢自己部族中的人马,抛下贵霜部落的人手,直接调转马头,狼狈而逃。
左贤王都跑了,那些被抛弃的贵霜部落,更是没了作战的心思,一个个掉转头,夺路狂奔,慌乱之间,为了抢夺先机,不少人对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族人,毫不犹豫地挥出了手中锋锐的弯刀。
生死攸关,谁还顾得上其他。
人,一片片地倒下。
其实,在古代的战场上,真正两军交战,正面战死的人并不太多,反而是这种溃败之中,相互厮杀践踏,折损的人马占了大多数。
赵郢和王离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大好的时机,当即趁机掩杀。
整个黑河南岸,血流成河。
这场战争,一直延续到中午,才堪堪结束。看着有些疲惫的大军,赵郢当即下令,原地休整。
只有陈平不敢休息,他必须趁着这个档口,快速清点战果,统计伤亡,并把所有人的功劳记录在案。
这些都是回去论功行赏的依据。
王离端着一个大粗瓷碗,与赵郢一起领了饭菜,找了一个土堆,一屁股坐下来。
“将军——”
周围的士兵纷纷亲热地打着招呼,赵颖和王离笑着摆了摆手,大家对自己这位主将的做派早已经习以为常,也就各吃各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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