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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村上的人都知道大柱子有些差把火。至于大柱子为什么“差把火”,他的父亲老李头心里最清楚,想到这,老李头的泪就朝肚里流。
五十年代末期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二郎山人民公社的炼钢工地一片繁忙,广播喇叭里一遍又一遍的播送着鼓劲的诗歌:
天上没有玉皇,
地上没有龙王,
我就是玉皇,
我就是龙王,
喝令三山五岳开道,
我来了。
参加完工地组织的“老的要学老黄忠,少的要学小罗成,女的要学穆桂英”的力争上游,火烧中游,油炸下游的劳动竞赛表决心大会回到工地的李大山,甩掉衣服,光着脊梁,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一个口信,“老李呀,恭喜你呀,这年头,人家都是从家里朝外边抬死人,你的家里添活人哩,你老婆在家喊肚子疼,可能要生孩子了,”邻村的一个人还和他开起了玩笑,“大山呀,你真行,这年头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你还有心弄那男女之间的事情,我和我家屋里的那个人,都一年没有那回事情了,那个家伙也饿得抬不起头来了,”大老李也没有搭理,放下劳动工具,向工地的头儿告了一个假,就朝家跑,就在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就听到“哇哇哇——”的几声啼哭,接生的是对门二大娘,对进门来的大老李说,“他大叔,恭喜你呀,你的老婆给你养个带把子的儿子。”
也许李大丫怀孩子的营养跟不上的原因,这个孩子瘦小的很,像小猫一样大,只有四斤多重,那胳膊腿只有壮汉的大拇指一样粗细,没精打彩的,像是从未见过阳光的石头缝里钻出的一颗小草。李大山看罢孩子,有些不乐,“她二大娘,这孩子能养活吗?”“怎么不能养活?足月足时的生的,”“这个头怎么这么小,小猫一样。”“有四斤多重就不错了,有的人饿得连屎都屙不下来,你家大丫给你屙下个孩子来,你还想上天呀,你没有听说东头的小广播,前天生下的一个孩子,才三斤多重吗?”二大娘这一番话,李大山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心中充满着无限的希望。
李大山,他祖父辈从洪泽湖逃荒要饭来到此地,三代单传。在农村,是很讲究宗族势力的,单门独户是会被人欺负的。就因为这个原因,大老李到25岁时还没有说到老婆,先勾后嫁,做了旮旯村相对大一点的姓,也就是姓李的上门女婿。他本姓赵,叫赵家成,做了女婿就要改名换姓,改名子为李大山。
在传统观念看来,做人家的上门女婿,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还要改名换姓,更是赵家成不能接受的。做上门女婿改名字,是很痛苦的事情。他不想改,可是他老婆这边姓李的门户大,就是不愿意,特别是他的老岳母,说是不改名换姓,这门亲事就不能成,因为她的丈夫临死的时候交待过她,“大丫她娘,你这一辈子也没有给我生个男孩,俺这老李家,我是兄弟四个,其他兄弟三个都有儿子,就我没有,大丫就留在家找个女婿吧,条件之一,就是必须改姓,不能让其它兄弟仨看我的笑话。”赵家成也闹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情绪,但是,不答应改名换姓,他的老岳母态度很明朗,她家的大丫就不能和他结婚,而赵家成除了李大丫对他情有独钟之外,前后村庄上的还没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的。在要么打光棍,要么改名换姓娶老婆的比较中,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改了名,赵家成总有一种压抑感和失落感,心想有一天,等我有了儿子,等他的老岳母死了,我不能再改姓赵,我的儿子,我也要把他改姓赵,咱姓赵的在百家姓中可是排名第一的呀,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么能够说改姓就改姓,说改名就改名?
姓什么,叫什么,虽然只是个符号,可是中国人很讲究,特别是在农村,更是讲究得很,农村有一句颇为自豪的话,“我某某坐不改名,行不该姓,本人姓某,叫某某。”没有了自己的原来的姓氏这个符号,李大山总认为是件耻辱的事情,第一个是个女孩,他嘴上没有说什么,可是他的心里就不怎么自在。
这大柱子一落地,当二大娘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个带把子的,老李头心里的快乐就象那屋檐下的大葱,表面看来已经根焦皮烂了,可是那颗芯,一遇春风雨露,它还会发出芽来。他把这个只有四斤多重的孩子高高的举过头顶,“我这个倒插门的女婿,也有儿子了,我这个倒插门的女婿,也有儿子了,我们老赵家不会绝后了”。
孩子十二天的时候,虽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还是东挪西借了一些钱,热热闹闹的给大柱子改了“案”(农村风俗小孩十二天要放鞭炮请客,叫改案)村庄上挨门挨户的送了喜蛋,就连苏北洪泽湖那边一些八竿子都打不着边的,兄弟和叔叔大伯之类的家帮亲邻都给了信。在那个年头,生了孩子送喜蛋的不多,可是李大山心中太高兴了,死要面子活受罪,他老婆大丫就劝过他,“不要太张扬了,你这借钱买藕吃,窟窿套窟窿的日子今后怎么过?”他说,“冻死迎风站,饿死屌朝上,有了儿子,这个脸面一定要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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