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医生，你就直说吧，我还能活多久。”
到这一步了，许诗反而格外平静。
星形细胞瘤，成年人发病率只有百万分之一，名字也好听，她这个从小连再来一瓶的没中过的人，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小的概率砸中。
她和顾沉韫认识半个多月了，从他这里检查出病发，肿瘤，恶性……也都是这半个月里发生的事。
皮肤冷白的男医生眉眼深邃，气质高冷，言简意赅地回答：“一年。”
“但你的脑瘤生长在视神经旁，随时都有失明的风险。”
许诗慢吞吞喔了一声。
“所以你对我的提议怎么看？国外的医疗条件更好，愿意和我一起出国吗？”
“但……我在国内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能再给我一段时间吗？”
顾沉韫不赞许地皱起眉：“越早治疗，越有治愈的可能，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呢？”
曾经，许诗以为真正的朋友可以比命重要。
她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结果伤她最深的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最珍视的两个竹马。
回到家，打开别墅大门时客厅里像是爆炸现场，满地的礼花碎屑，礼物盒被拆得到处都是，氦气球有的飘在空中，有的因漏气垂落到半空。
一片混乱。
“你去哪了？”
陆铭来到许诗面前，质问的语气有些不客气。
“灵灵的生日，你作为她亲姐姐怎么能不来？她还等着你送礼物呢，等了一下午！”
从小到大，陆铭从来没骂过她。
但自从许嫣灵回来，一切都变了。
像这样的质问和斥责，她早就习以为常，早已疼得麻木的心底此刻一片平静。
就剩一年可活，她还是别生气为妙。
沉默地绕过陆明，她往自己的卧室走。
“我在跟你说话！”
见许诗竟然一言不发离开，陆铭气得抬高嗓音！
他一点就炸的脾气根本压不住火，怒气冲冲：“灵灵一定要等你来了才切蛋糕，根本不让我们碰！好不容易准备的动物奶油都化了，给她心疼坏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今天的生日宴对她有多重要？怎么能这么对她？”
“铭哥，你别这样说姐姐，她肯定有事耽搁了，不是故意的。”
一旁传来柔弱女声，听起来带着几分委屈，仿佛被骂的人是她。
许嫣灵向来如此，自带三分可怜，所以来了许家之后，才一年多，就让和许诗一起长大的两个青梅竹马全都偏心到了她那边。
“姐姐，咱们来切蛋糕吧。”
说完，许嫣灵伸手过来牵许诗的手。
“别碰我。”许诗一把甩开她。
许嫣灵愣住，眼圈刷地红了：“姐姐……”
“你说错了，我就是故意的。”许诗冷淡道。
她都快死了，有些话想说便说，根本无需再顾忌。
“你的生日，就是我父亲出轨被所有人知道的日子。”她语气平淡，吐字清晰，声音不大但足够屋子里每个人听清。
“说出来都嫌恶心，所以，我有什么好陪你一起庆祝的呢？”
小三的孩子在她母亲去世后登堂入室，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她为什么能忍那么久？
说不定脑癌也是她忍出来的！
许嫣灵从来都没被她这样说过，一时间愣住！
在她震惊的目光里，许诗转身，大步上楼回去了自己卧室。
才休息没几分钟，卧室的门就被敲响推开。
是盛祺文。
“小诗，我帮你拿了水。”
他将半杯温水放到许诗床头柜上，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别生气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他说话时的语气和以往一样温和，脸上带着笑意。
但眼神里的真挚早已不再给许诗，全都给了许嫣灵。
“我和你铭哥送了灵灵跑车，你不高兴了对不对？”
“定制版保时捷718？”许诗扬眉。
她之前很喜欢这款车，但定制版要等几个月才有货。
当时陆铭和盛祺文都说，等货到了就送她。
没想到先送了许嫣灵。
“虽然……灵灵的出身不好，但大人犯错，孩子是无辜的，她因为母亲的错已经受了那么多年的苦，现在回了家，我们理应多照顾她一些。”
盛祺文耐心地劝说着。
“将心比心，如果是你，肯定也会心疼她，对不对？我会和铭哥再定一台车，等货到了就送给你，作为补偿。这次她先过生日，所以就先送她了，好不好？”
嘴上问着‘好不好’，但许诗有说‘不好’的资格吗？
她勾起唇，心里又疼，又觉得自己可笑。
许嫣灵第一次来家里，他们就把给她准备的裙子都送给了许嫣灵。
刚好两人尺码一样，许诗出去办事再回来，就发现两个人居然带着许嫣灵去了她的衣帽间让她随意挑。
许嫣灵还委屈地问——姐姐，你不会生气吧？
再后来，吃饭时桌上的菜逐渐变成许嫣灵喜欢的，陆铭和盛祺文开始给她剥虾，夹菜，两人关心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转。
再也无暇多顾及许诗一眼。
他们把曾给她的好收了回去，这或许没什么，可他们偏偏将这些关心给了许嫣灵，害死她母亲的小三生下的孩子！
这让她感觉到强烈的背叛！可他们偏偏不觉得他们已经伤害了她！
“你们不用送我车了，我不需要。”她淡漠地说。
几个月之后她说不定已经瞎了。
还开什么车？
盛祺文无奈叹气：“那你别生气，下来和我们……”
“我累了，想睡会。”许诗打断了他，“你下去陪她吧。”
盛祺文还想说什么，但见了她疲惫的表情，终究还是离开了。
戴上耳塞阻隔楼下的噪音，许诗很快沉沉睡去。
她梦到了妈妈。
梦里，妈妈给她做了好多她爱吃的菜，笑着朝她招手：“宝贝，妈妈陪着你，以后和妈妈一起生活，妈妈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醒来时许诗察觉到枕头被泪水打湿。
她是不是快死了，所以才做这样的梦？
她很快就要见到死去的妈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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