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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缓缓摇头,转过身,迎着他雍容肃穆的神情说道:“谁说的又有什么关系?我算悟过来了,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
身为太子,一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看似风光,实则一旦风吹草动,反倒惹火焚身!
我实在是受够了……皇阿玛的强悍精明,把每个人都当作他手中的棋子!兄弟们的伪善jian诈,为了yu望而不择手段,无情无义,一个个丑陋狰狞更胜鬼魅!明明同样都流着爱新觉罗的血,明明是父子兄弟的至亲,却互相算计猜忌得如冰炭一般不可同炉!”
胤禛双眉紧锁,唇角微勾,冷冷道:“太子,虽说所有兄弟中,只有我跟你自小由皇阿玛亲自教养,但皇阿玛却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了你一人身上。你可知,那时我有多羡慕你!
你随随便便背诵一篇文章都会得到皇阿玛引以为傲的赞许,但我即便是学得再好,皇阿玛也未曾夸过一句……
后来额娘[注:已故孝懿仁皇后佟氏]告诉我,在皇阿玛心里只有仁孝皇后和太子。仁孝皇后故去的那段日子,皇阿玛不管白天有多劳累,晚上都会出城去,待在仁孝皇后的灵柩前说说话,陪陪她……
皇阿玛为了仁孝皇后,甚至可以在除太子外,其他所有儿子的面前都装作冷漠无情。因为太子没有额娘,如果皇阿玛疼我们,就是让我们额娘头上长脸,到时太子就会觉得委屈,觉得吃亏。
老八这人的确是性jian心妄,狼子野心,但太子别忘了,他小时候因为你可也没少吃过苦头。咱们兄弟一起在毓庆宫听师傅讲课时,每回太子跑神犯错,师傅责罚的必然是老八。他的手哪回不是被打得又红又肿,连笔都拿不了。或许从那时起,他的心里就埋下了恨吧?
太子总觉得自己委屈,可你究竟有没有试着站在皇阿玛的角度去想想。当初你得了热症,皇阿玛这样勤政的人,居然能放下所有的奏章,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了你几天几夜!我从没有见过皇阿玛对别人这么上过心,可太子你又为皇阿玛做过什么?
你什么也不做倒也罢了,却还……妄图弑父篡位!你可知,你要弑的是一个把你掬在手心里疼了二十多年的老父亲!一夕之间,一个儿子要阴谋篡位,另一个儿子密谋bi宫,还有一个儿子在御药中投毒,妄图弑父弑君,这种种罪恶虽九死也不足以抵其恶!可到头来,皇阿玛还是原谅了你们,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如此还有何可怨的呢?”
胤礽眼中泛着氤氲热雾,嘴角边带出一抹苦笑:“也许老四你说得对,我是错了……人最悲哀的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胤禛轻轻叹息一声:“其实世间万事皆yu速则不达,太子本就是储君,
又何必再与老八他们去争去斗?要知道,王道之兴绝非刀剑杀戮之功,帝业之成也绝非阴谋诡诈之力,一切自有天命。”
胤礽听了一笑,饱有深意道:“【金刚经】上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想想,实在是很有道理……
如果我说,我是真的看透了,什么也不想争,不想管了,只想跳出这些是非漩涡。人生匆匆如白驹过隙,我已经浪费了太多时光,现在我只想带着她入南山,采菊东篱,画眉为乐,对饮月下,你信吗?”
胤禛含笑看向他,语音中不觉带着丝丝嘲弄:“太子真的放得下吗?且别说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她’,是否愿意跟你走。就算她真的跟你走了,你生来便锦衣玉食,是富贵窝里众星捧月的天之娇子。一旦脱了这层金玉外壳,你过得惯寻常百姓的生活吗?
你以为闲云野鹤就这么好当?是人就要吃喝拉撒,每日开门七事油盐柴米酱醋茶,王公贵胄自是不必操心,可百姓却不得不去面对,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这个道理!
太子若成了百姓,每季便再没有了丰厚的俸银、恩赏和禄米,到时又该如何?别忘了,皇子们学过一大堆的东西,可偏偏就是没学过,怎样去做一个平头百姓!就拿太子你现在喝的这盏‘阳羡雪芽’来说,它至唐朝起就是一品贡茶,只采谷雨时节一芽一叶的鲜叶,制作流程极为精细,称得上是一锭金子一两茶叶。这又岂是百姓吃得起的?而百姓吃得起的低等茶叶末子,你又吃得下吗?”
胤礽一时噎住,半晌失笑道:“我倒忘了,半世繁华令得我除了善于猜忌和权力角斗外,再无所长。纵然心死放手,甘愿做一平头百姓,竟也会适从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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