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然早上刚到办公室,颜小米后脚就跟了进来。
县里因为要开人大会,预热已经全面铺开。这次人大会拖到现在才开,已经超出了以往任何一年。
老杨书记杨天作为市人大选举委员会副主任,被委派参加雁南县人大选举工作,全面监督人大会的每一个过程。
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准备将手里的一张票,投给自己心仪的人选。
县政府这边的组织工作,陌然全部交给办公室主任去负责。他的人大代表资格还在园区管委会,不占政府这边名额。
看到颜小米来,陌然有些紧张,也有些意外。颜小米调到省里去了后,隔三差五总要来一趟雁南县。好像她的工作很轻松似的,随时都能离开岗位。
她的眼睛似乎布满血丝,显然她昨夜没睡好。
陌然客气地邀她入座,自己去给她倒了一杯茶过来。
颜小米安静地看着他忙,等他也坐下来之后,突然开口问:“你现在就安静地等着开会投票?”
陌然愕然地问:“不等,难道我还要去活动?”
“活动不活动,你心里有没有底?”颜小米不满地说:“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陌然一听,不禁抿嘴笑起来。颜小米把他比作“皇上”,把自己比作“太监”,这不由他心里一乐。便微笑道:“急有什么用?一切天注定。”
两个人虽然都没说破,但都明白说的是选举。颜小米在选举前赶赴雁南县,说明此次选举还真的不能轻视。过去何书记主张等额选举,候选人就他陌然一人,代表们无从选择,只能投他的票。现在情势发生了变化,等额变差额之后,变数大了许多。
关键一点是,孙顺参加差额选举,并非是以陪考的身份。他也是志在必得县长宝座,要不,不会在最后关头出现变更选举人选的事出来。
从陌然代理县长开始,他心里就明白,自己身后站着的不仅仅是何书记一个人。颜小米和赵部长所起的作用,可能是何书记都达不到的效果。颜小米似乎对陌然能否上位县长一职非常在意,以至于一直以清廉、严肃、公正不阿的赵部长,不得不屈膝几次到雁南市委找徐达夫书记联络感情。
陌然的不以为然的态度让颜小米很不高兴,她皱起眉头,轻轻骂了一句:“你这人,不知是清高,还是自卑。什么天注定?你是虚伪!”
陌然淡淡一笑说:“你随便说,我没意见。说我虚伪也罢,假清高也罢,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颜小米点点头,缓缓叹口气说:“我也理解你的难处。不过,很多事,是靠争取的。特别在现在关键时刻,半点马虎不得。”
陌然认真地说:“我没马虎,我很认真对待选举。”
“可听说你要在这几天举办婚礼?”颜小米突然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这样做,是做给谁看?”
陌然心里暗暗吃惊,昨晚的家庭会才冒出来的决定,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她的耳朵里了?难道颜小米在自己身边安装了窃听器?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颜小米看他惊愕的样子,淡淡一笑说:“你在想我为什么知道这回事吧?”
陌然老实点头,低声道:“其实这个事也是说着玩的,不能当真。”
颜小米瞪了他一眼,叱道:“这么大的事,能说着玩?你把孟晓摆在上面位置?你不考虑人家的感受?”
陌然不想反驳,与孟晓完婚是齐小燕的主意。齐小燕这人自从怀孕后,对陌然的事表现得比以往更热情。她提出来的这个建议,居然得到了陌家上下一致同意。就连孟晓,也没多说一句拒绝的话。
颜小米看他不出声,声音放缓了一些,小声说:“陌然,虽说你在这个时候举办婚礼确实不合适,但既然话都说出来了,你就不能让孟晓难过。不过,我也想明白了,你对生活是追求大于对仕途的追求。这样其实也很好。从女人角度出发,只要男人爱自己,哪怕就是贩夫走卒,一样心甘情愿。”
陌然心里想,看来颜小米还是不了解自己。如果这话放在一年前说,陌然不会反对。但换到今天,在陌然的心里,再美好的生活,都无法抵挡他当官的欲望。
“我昨晚就赶过来了,一夜没睡。”颜小米毫不掩饰自己的困意,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疲惫便毫不保留显露出来。
“你来有事?”陌然试探地问。
“要说没事,连我自己都不信。但要说有事,现在也是没事了。”颜小米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陌然心里咯噔一响,颜小米在大选之前赶来,究竟所为何事,他陌然心里不会没底。她坐在他面前的失落,让他心里开始感到不安。
“还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为什么知道你要举办婚礼?你去问问陆晴就知道。”颜小米说完,起身告辞,走到门边站住脚,回过头来说:“如果你晚上有空,不妨参加今晚的宴会。”
“什么宴会?”陌然狐疑地问。
“今天是何书记生日。”颜小米说:“消息保密,不可对外乱传。”
陌然的心蹦蹦乱跳,颜小米透露给他这个信息,似乎在向他暗示什么。颜小米连夜赶来雁南县,也许只是来为何书记的生日祝福。不过,颜小米的话,透露的另一个信息就是陆晴与她有联系,似乎看起来还很紧密。
颜小米一走,陌然便陷入沉思。颜小米亲口透露出来何书记的生日,目的是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去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这张想送给徐书记最后没送出去的卡,如今像一块烧红的炭一样,炙烤得他坐立不安。
他几次想找个借口去何书记办公室探探虚实,最终还是没敢去。
中午去食堂吃饭,没有看到何书记。刘鲲鹏倒在,看他东张西望的像在寻找什么,便端了饭过来,坐在他身边问:“你找什么?”
陌然没说,低着头吃了一口饭。
刘鲲鹏压低声问:“你是不是在找何书记?”
就好像说谎被人说破,陌然的脸一下烫起来。
“何书记今天没来上班。”刘鲲鹏小声说:“昨天何书记就给我打了招呼,今天他有要事。所以早上我都没去接他。”
陌然哦了一声,随意问了一句:“何书记不在县里?”
刘鲲鹏摇了摇头,笑眯眯地说:“领导的事,我能去打听?”
何书记空降雁南县,家属一直没跟着来。既然是他生日,或许他回省城去了也未必。毕竟从雁南县去省城,也就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但让陌然迷惑的是,既然何书记要回省城去,为何孤身一人走?
何书记的级别,是有专用司机的人。雁南县天字号车牌就是他的啊。
刘鲲鹏似乎没多少胃口,筷子在饭盘里翻来翻去。
陌然几口吃完饭,拿了盘子准备送去窗口。刘鲲鹏拦住他说:“我来我来,你走就好。”
说着,伸手来抢陌然手里的饭盘。陌然躲闪开去说:“不麻烦刘主任了,这点小事,我自己还是能做的。”
刘鲲鹏嘿嘿地笑,突然小声地说:“陌县长,你要有时间,晚上我们一起去一趟江华乡好不好?”
陌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去干嘛?”
“老武家里出了点事,闹翻天了。”刘鲲鹏欲言又止。
“他家出什么事?”陌然暗自咀嚼着这句话,心里掠过一匹狂乱的野马。对于武大兰,陌然一直有着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老武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似乎不晓得人情世故。比如上次他在会上公开“红包门”事件,这要换了别人,谁也不会做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人。
偏偏老武就做了,而且义正词严。弄得雁南县的人大选举会不欢而散。如果不是何书记强压下去,事情会发展道什么状态,谁也不敢打包票。
他家里出事,他陌然不可能不关心。
于是他追问了一句:“老武家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还非得赶过去?”
刘鲲鹏笑道:“其实我跟老武搭班子这么多年,就是两块石头,也伴亲了是不?实不相瞒,我跟老武,就是两兄弟的感情。他家有事,怎能不跟我说。”
陌然哦了一声,问道:“你为何还要叫我去?”
“在老武心里,你说的话比我说的话要强无数倍。”刘鲲鹏的样子有些失落,嘀咕着道:“老武这人,一辈子刚强惯了,这下遇到事了,硬碰硬,玉碎啊!”
陌然听得一头雾水,刘鲲鹏的话,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武大兰家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借了车,下班后就出发。争取晚上赶回来,明天一早,市人大的杨主任要开选举筹备会。”刘鲲鹏看着陌然问:“你要有空,还是去一趟,老武听你的话。”
陌然还没搞清楚武大兰家究竟出了什么事,不好答应,也不好推脱。
颜小米大清早就给他透露了何书记今天生日的事,他还没想清楚要怎么样给何书记祝寿。刘鲲鹏说,何书记今天没来上班,显然是刻意回避自己过生日。他会去哪里?这个问题一直盘绕在他心里。
何书记过生日是大事,未必就只有颜小米知道。
可是县委大楼风平浪静,似乎并没有因为何书记要过生日而有异常。这在陌然看来,多少还是有些诡异。
何书记执掌雁南县后,多少人想上他的门?不用说,雁南县官场里,人人心知肚明。但到现在,从没听说过何书记给人机会了。何书记有个非常著名的话,任何人不得登他家的门,任何事不得在他家处理。
他想了想,突然问刘鲲鹏:“何书记今天生日,你知道吗?”
刘鲲鹏淡然地说:“当然知道。”
“还有人知道吗?”
刘鲲鹏扫视一眼食堂,压低声说:“估计全部人都知道。”
“县里没安排?”
“领导过生日,是私人的事,县里要怎么安排?”刘鲲鹏笑着说:“是不是陌县长你有想法?为何书记办一个生日宴会?”
陌然摇了摇头说:“你都说了,是私人的事,我怎么好插手。”
刘鲲鹏追问了一句:“晚上你去不去?”
陌然想了想说:“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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