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四逸,日光微弱,山巅拂来的风带着凉意,缓解了空气中的燥热。林中时常传出鸟鸣声,欢喜悲苦一概是听不出,却不怎么衬这染血的一日。
另一边,南霖之前就是强弩之末,早就被人料到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他同南离一样,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了代价。只是活了一辈子,纠缠了一辈子,谁又算是胜者了,不过都是失败者罢了。
在莫景凉、沈夜、白幽等人的围攻下,萧晨安还是没有斩尽敌手。他输了,可赢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虽不说浑身是伤,可却实打实的受了伤,或内伤,或皮肉伤。总之不管是哪一种伤,都不怎么好受。现在只不过都是强撑着,恐怕都是要休养个好几个月才能恢复。
萧晨安还有一息尚存,他已经没有余力再继续下去,可以说是油尽灯枯,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他黑发披散着,衣裳上沾染着大片的血迹,看起来很是狼狈。他强撑着身体,丢下手中的玄剑,跌跌撞撞的朝着景安儿而去。哪怕是死,他也想死在她的身边。这一生无法与她一起,那下一世,再下一世……他都要与她相遇,与她再重新来过。
沈夜看着萧晨安这个样子,也知他到了尽头,没有去拦着他,只是轻叹了一口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锦懿卿看着这一幕,也是摇了摇头,他一个没有经历过情爱的人怎么能完全体会萧晨安此刻的心情。所能猜出的一点,那就是景安儿的死对于萧晨安来说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也正是因为如此,萧晨安虽然看似还保持着冷静理智,可实际上早已经没了理智,不然怎么落得如此下场。凭借着他的心思与城府,怎么会这么莽撞,不顾一切的与他们拼命。而且双方交手之时,萧晨安气息早已紊乱,攻势虽是强,却没有任何章法。哪怕他的武功胜过在场的所有人,哪怕沈夜他们好几人同时对萧晨安出手,也不见得能胜他。可他的攻势已乱,这注定了他必败无疑。当然对此,剩下的几个人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安儿!安儿!”
只是十几二十几步的距离,对于这时候的萧晨安来说,却成了无比遥远的距离。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着那个已经没有温度的女子。萧晨安强撑着随时就会倒下身体,迈着脚步朝着景安儿的尸体所在处去。终是撑不下去了,眼看着要走到景安儿的身边,却还是倒下了,就在离她几步的地方。萧晨安抬起头,他艰难的往前爬动着,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景安儿的手。
“安儿~”
萧晨安费劲的呼喊着景安儿的名字,他的指尖触碰到景安儿已经没有温度的手,冰凉得有些吓人。他的手上沾满了血,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忽然握住景安儿的手,贪恋的看着景安儿苍白的侧脸,低声喃语道:“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把找你回来。”
萧晨安眼皮越来越重,映入眼中的俏脸也越来越模糊,渐渐的阖上了眼,也停下了最后一次的呼吸。只是没有变化的,是那一双紧握着的手,誓死也不愿放开。
所站在安全的地方静静看着这场战斗的人,也是不由的为萧晨安的悲剧收场而唏嘘不已。他本该是一个傲视群雄的顶尖人物,却始终没有逃过一个情字,为了一个女人而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而临死之前更是不愿意放开她的手。该说是感人,还是惋惜,这样一个注定要掀起一阵风云的人物,却还是陨落了。如果在场的人多为女子,估计已经抛弃了对萧晨安以前的成见,此刻已经被他对景安儿的深情感动得泪流满面。
“这一次回去,我一定要让司琰那个混蛋付出代价。”锦懿卿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他看着这温情的一幕,正合计着回去之后把这些都写下来,多半又会大赚一笔。只是这一次为了帮司琰,他真是伤得不清,不过也还算是值得,至少了结了两个老混蛋,还是一对十分棘手的双生子。
说到司琰,他此刻跟宁夜澜的打斗也到了尾声,看起来双方的实力都差不多,生死决斗起来,也没有特别明显的优势,不似那种压倒性的对决。两人的身上都有着伤,衣裳的破损处都已经被血染红了,也看不出谁伤得更重。
只不过到了结局的时候,不管是司琰胜了,还是宁夜澜赢了,都会有一场恶斗。宁家的人必定会背水一战,拼死反抗。司琰并没有带什么人进宝藏之地,只是让一些暗卫暗中的混在人群之中,一路跟进来。在这座危险重重的宝藏之地里,人带得太多,反而不怎么好。做起事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那般容易,说不定更不方便。
快速的一击,也是最后的一击,两道纠缠的人影终于分开,纷纷落至两边,谁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司琰的胸膛处冒出了血来,快速的染红了他的衣裳,他只手捂住胸口,依旧是强撑着身体,只说道:“你输了。”
宁夜澜喷出一大口血来,他将天剑插进地里,用以支撑着身体。他单膝跪在地上,嘴边还有着血迹,抬起眼来盯着司琰,低沉着声音道:“呵……我的确是败了。”
“主上!”
叶兮不可置信的看着连站都站不稳的宁夜澜,她是看着他跟司琰的血战,两个人过了数百招,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直至最后的一刻。正因为如此,所以叶兮才清楚,宁夜澜的伤有多重,重到他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握着长剑跌跌撞撞的跑到宁夜澜的身边,一双眼睛红透了,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蹲下身体,想要扶起宁夜澜:“主上,快随属下离去。”
宁夜澜用最后的力气,重重的甩开叶兮扶他手。像他一样骄傲的人,永远不屑于别人帮忙,尤其是在最失败的时候。他不是一个君子,可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今日的结局早已经料到,不是他死,就是司琰亡。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也不会小气的否认,看都未看叶兮一眼,只是盯着司琰,他这一辈子的敌手,冷漠的说道:“成王败寇,是自古之理。今日虽是我败了,可你也未赢得彻底。能与你堂堂正正一战,虽死不悔。”
“我也是。能有你这样一个对手,一生无悔。”司琰看起来比起宁夜澜的情况好多了,至少没有伤到垂死的地步。只是不少人都明白,司琰此刻也该是重伤,只是还有余力罢了。而他说的这番话,也的确是真心话。
“主上!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我会救你的。”叶兮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宁夜澜狠狠地甩开,她摔在了地上,手掌被磨破了,也丝毫不在意那一点疼痛。她迅速的爬起来,又到了宁夜澜的身边,脸上的紧张不是假的。
“叶兮,你不配碰我,更别提随我一起,或是为我报仇。”宁夜澜依旧是没看叶兮一眼,而是从她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来。对叶兮此刻的过分缠人,眼中还有着一丝厌恶。他抬眼就看见了合欢,脸色依旧冰寒,眼中却没那份厌恶,柔和了许多,他一脸正经的对合欢说道:“我无需你随我赴死,也无需替我报仇。纠缠了数百年了的宿命,注定要从我的手中了结。作为你的主人,给你的最后一个命令,就是离开暗影阁,过你一直想过的生活。”宁夜澜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说出这番话。要说他是无情无义的人,的确他也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冷漠不近人情。可有时,人都会有温情的时刻,宁夜澜也不例外,说到底他也不算是彻底的冷血无情。如南霖、南离兄弟,数十年间坏事做尽,对自己的亲生兄弟都能下死手的人,却对江小虞付出了一切。
“主上,你怎么可以……”叶兮不自觉的退了两步,她被宁夜澜的话伤到了,只是睁大了眼睛,眼睛里却什么都没有,空洞得吓人。想要伸手去触碰宁夜澜,却蓦然看到了他冰冷的眼神,伸出去手的却停了下来。心好像在滴血,尽管知道宁夜澜不爱她,可当从他的嘴里亲自听到这些话,却还是莫名的心痛。
合欢单膝跪在宁夜澜的面前,他依旧是冰冷的一张脸,可此刻却柔和了许多,不似之前的冷漠。他心中明白宁夜澜的想法,是想让他过着不受人控制的生活,尤其是宁家的那些人控制中,在宁夜澜死后。他知道无法拒绝宁夜澜,也无法不遵从主人的命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下头去,掩去眼中的悲伤,低声说道:“谨尊主人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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