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火突然从宝珠身上烧了起来。
她惊声尖叫，用力拍打着自己。
脸皮肉眼可见地变成了焦炭，可她还活着。
她在地上疯狂地打滚，嘶吼。
院中的水缸近在咫尺，她想冲过去，却被那道透明的墙弹了回来。
“老夫人救我，少将军救我。
我不想死啊！我知道错了！
都是老夫人让我做的，你饶了我吧仙家！”
云淳风勾起嘴角：“不不不，你不知道，你只是怕死而已。”
火势不减，宝珠却一直活着。
相当于每时每刻都在受烈火焚烧之刑。
霍辞看不下去了，挺起宝剑想要给她一个痛快的。
云淳风手一挥，宝剑登时碎为齑粉。
“霍将军，这个时候才当人，可是不行的。”
他手指一挥，金珠倒飞出去，一头扎进玉珠求而不得的水缸里。
咕咚咕咚。
呛水的声音不绝于耳。
金珠双手死死抓住缸沿，试图把头拔出来，却是徒劳。
银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求着：“仙家，我来替姐姐受刑，我来吧。”
云淳风歪头，显现出不解的模样：“急什么，你也有份啊。”
透明墙外的乌云上聚集着雷霆闪电，噼里啪啦地，时刻准备直劈下来。
云淳风却全然不惧，手中一捏诀，几条流着涎水的野狗凭空出现。
野狗嗅了嗅，眸中闪烁着贪婪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银珠。
骨子里的恐惧，让她不住后退，直到后背抵在透明墙上。
野狗呜咽一声，扑了上去。
霍辞转过头去，不忍猝看。
突然一股大力，仿佛一只大手，摁在他头上，把他的脸又硬生生转了回去。
他看到在野狗的撕咬下，银珠体无完肤。
宝珠还在被火烧着，惨叫声不绝于耳。
金珠的肚子已经鼓得像个水桶，随时可能爆裂。
玉珠哇地一声吐出一截舌头，浑身冷得颤抖，吐出的气成了白雾，眼睫眉毛上，结了一层白霜。
不断有断舌从她打战的牙齿缝里掉出来，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重要的是，四个人全都处于完全清醒的状态。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时间分不清是谁更惨一些。
“看啊，霍将军，你不是对大小姐遭受的这一切，都无动于衷吗？
怎么现在发起善心，信了佛呢？
大小姐被火盆烫、被罚跪在冰天雪地里，小丫活生生被水呛死，几个人的尸体被扔去乱葬岗，遭到野狗啃食的时候，你在哪儿啊？”
霍辞心如刀割。
都是他的错！
是他的错！
霍老夫人面白如纸，瘫坐在地上，黄白之物奔涌而出，已然傻了。
轰隆，一道天雷劈在结界上，被挡了回去。
代价是，结界也出现了裂缝，紧接着完全破碎。
天道第一次口吐人言：“收手吧，云淳风。
吾容你放肆这一回。”
“不、还不够。”
云淳风一抬手，凭空一只肉掌，将霍老夫人直直扇飞出去。
霍辞又羞又惭：“住手！放了我母亲！有什么都冲我来！”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巴掌，云淳风认真道：“正是因为她是你的母亲，所以她才要比你先死。
你好给她收尸啊。
不然，岂不是要让你背上不孝的罪名了么，霍大将军？”
霍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眼睁睁看着霍老夫人头被扇掉。
“母亲！”
“竖子放肆！”
轰！
天雷这一次没了阻挡，直冲云淳风的顶梁门劈来。
“聒噪！”
云淳风伸手一抓，万钧雷霆之力就被他抓在手中。
顺手扔给霍辞。
一瞬间，霍辞万分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不知过了多久，霍辞苏醒。
本以为是梦一场，却不料自己正坐在尸山血海上。
母亲的头颅就在他面前不远处，瞪着眼睛，惊恐地表情残留在脸上。
霍辞心中一痛，爬过去抱住母亲，发自内心地忏悔：“母亲，你千不该、万不该如此恶毒，岂不知善恶到头终有报？”
胸前一痛，低头发现自己的心肝脾费肾，全都被掏走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剧痛起来，只是依旧行动自如。
看着满院奇形怪状的尸身，他放声大哭。
“阿烟，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云淳风消失了。
不知是被天道抓去惩罚，还是随阿烟去了。
霍辞不再多想，一把大火，烧了将军府。
他收敛了母亲的骨殖，把它供奉在庙里，接受佛经的洗礼，想要赎清她的罪过。
他一路来到了乱葬岗，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目光所及之处，盛放母亲骨殖的盒子，就胡乱扔在面前。
他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
死后他愿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只为赎罪。
他趴在地上的身体，渐渐和死不瞑目的江星烟重合。
人死才能复生。
他终于懂了。
原来上辈子，他也死了。
“啊！救命！”
耳边突然传来母亲凄厉的叫声。
霍辞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身上早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
低头再看，他还是江星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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