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过,四野一片夜晚死静,突如其来建康城门之下一阵嘈杂,"军情紧急!吾等奉司马之命需即刻出城!"
城门守军正欲验证令牌放行,忽见远处尘土飞扬,陈字军旗昭彰而来,竟是数千人围攻之势。司马府中不过百人,欲赶往石子岗下令追击,一时突发变故措手不及,"你们……"
车马裂地而来,遥遥可见县侯府前营房所有人顷刻齐发。
武岐伯眼见城门将开,"拦住他们!"麾下之人即刻刀剑齐出,策马将那司马府中众人围在其中,城门守军不明就里,"王司马有命,副将为何相阻?"
一辆马车紧随而来,车中何人谁也望不穿,却只听一阵轻蔑笑声,"司马之命可有皇命之重?"
守军无言,只觉现下陈王两部竟然对峙于城下,左右无法,"皇上曾有恩典,司马令牌可即刻放行。"
武岐伯微微扬剑,"皇上诏命长城县侯领兵南下,如今这等奸人意欲先行出城追击,岂不是乱臣贼子误国遗祸!"
王司马府中众人一听怒气上涌,"尔等口出不逊竟敢污蔑司马!"
武岐伯剑尖一转,那些人眼看着陈氏众人突如其来竟欲围攻己方,一时焦急司马所谋,急急开口,"打开城门!司马为国效命,如今连夜下令需我等赶往石子岗!"
城门微微打开,李副将率先策马一步带人拦在城门口,那黑洞洞的缝隙犹如修罗地狱,鼓鼓风过打开两处交界。
城门守军迫于陈氏气焰竟也不知如何,三方眼看形势紧急。
车中人大声笑起,"赶往石子岗通风报信……做梦!武岐伯……"声音愈发危险,所有人眼目骤然盯紧那方车架,只觉不过是寻常青灰颜色,看不出身份,来不及细想却见陈氏人马越聚越多,竟是围攻城门拔剑而来。
"你们……武岐伯!县侯如今领兵南下在外,你们好大的胆子,若是皇上知道陈氏众人无令,却强行阻拦司马之意,你们该当何罪!"王氏尚有不通形势妄逞一时口快之人,只想着陈茜不在,相国又不知晓今夜计谋,这些副将如何能胆大包天同王氏冲突。
武岐伯并不理会,只望那马车,车中人似是胸腔之间略略有碍,顿了一顿好整以暇挑起那车前软帘来,半边墨玉色的长袍袖口云纹绘金,只露半边脸色却教那城门之下惊呼四起。
"长城县侯!"
他不是……应该刚过石子岗转向往东去了么!
这一下王氏惊乱,"不可能……县侯怎么会……"
车中人抬眼望了望那半开的城门已被己方控制,口气平稳得波澜不惊,眉目忽地蹙起,那肃杀之气凛然震开四野华盖,陈茜一字一句,慢慢放下软帘那凌厉棱角隐于车中,"武岐伯,杀!"
"你敢!吾乃司马府中……就算县侯亲至也无权滥杀司马之人!"
一阵低笑,他若不是已经下定必杀的决心,不会曝露自己让他们知晓县侯已经回城,陈茜声音并不大却已让那些人听清。"我陈茜敢不敢……想必王司马尚比你等清晓,否则他不用费尽心机求了圣旨,逼我即刻离开……给我斩杀王氏逆贼于城门之下!"
陈旗顿起,武岐伯挥剑而下大喊一声,四方众人围攻而上,城门守军并未看清马车之中所来何人,眼见形势无法控制却已无法阻拦。车中人听着两耳撕裂惨呼动也不动,微微寻了个稳妥的姿势调整内息,闭目而待,"一个不留!"
想拿王司马来压他……不自量力!
尸体横陈,守军竟万没想到陈氏部众嚣张如此,当众同王氏冲突至此,那车中人却全不在意,"武岐伯即刻领军出城!阻拦石子岗驻军追击!"
眼见得陈氏人马扬剑顺着半开的城门卷土而去,马车中的人扫向地上血流成河,"倒要感谢司马为我部打开城门……回府!"
建康j□j。
"皇上!陈氏部众竟屠戮……"一语未必,明黄御榻之上一阵急促咳声,左右宦臣急急拦下,"司马不要焦急,皇上龙体微恙刚刚用过药……便不要再过多讨扰了。"
王司马立时气得无法,"皇上……军情要事不可不理啊!"
金帘转起,下官突然冲入殿中,"皇上!相国回禀,大军已陆续待命郊野,不出两日即刻赶往岭南扭转颓势!请皇上安心休养,龙体要紧!"
榻上的瘦弱的人影气若游丝,突地听了这话眼中渐渐有了些光彩,"岭南……"
"皇上放心,相国力保江山社稷……"
王司马被晾在一旁捏紧了指骨却又压下,一副平淡模样,看着相国府上派进宫的人突然转了眼目,好像刚望见自己一般,"王司马,恕下官无礼,方才紧急……失了礼数。"
王僧辩略略颔首便示意不用多礼,两人向外退去,"相国府上近日可是军情紧急,恐怕相国日日不得安稳,自然顾不得这虚礼了。"
那人不愧也是陈霸先身边多年之人,带笑垂首应着,"司马言重,相国听闻昨夜城门处似乎有人放肆……竟是同司马有关?"
放肆?当街横尸,百姓清晨所见立即被惊得大门紧闭,足不出户,这算作是放肆?
王司马一口气憋在胸腔之中,"不过是我府中几人急着出城乱了分寸,不足相国忧虑,如今岭南兵变,自然陈氏人马须得南下,请回府禀明相国无需担心,就算陈氏众人齐发前线……也不用忧虑皇城守卫,我部必当同相国齐心,力保皇上安康。"
那人暗自哼了一声悄然退下,"不讨扰司马进谏,下官告退。"
司马府中再无人声,王司马震怒过后,人人跪在庭院之中百思不得其解。
"陈茜不在城中竟然还能被他们截杀……全是废物!"屋中桌椅倾翻,王颜匆匆而来也被人拉住,"司马大怒,公子还是……"
王颜只觉此事有异,进屋扶住王僧辩手臂,"大怒伤身,爹先坐下。城门之处可有人回禀昨夜究竟如何?"
"县侯麾下众人围攻我部!"
"若无人授意……那些副将参军怎敢妄动?竟然不留活口,这等行事已经同爹爹正面冲突,怎么可能会是下人起意?"
王司马也思量过,"可如今陈茜之船确实已经带皇命而出,这等事不可能有假,除非有人不要命了!这一行完全就是步步凶险,而且陈茜……怎么可能让旁人来替自己出征?若是如此,这人胆识可绝非一般,他身边若有如此关键之人……怎么可能多年不曾察觉!"
王颜也清楚这种事绝不可能,出征领兵绝非儿戏,陈茜清楚,他身边又都是经年武将更加清楚,不会有人敢拿这等事来作假,一旦有了纰漏那简直就是放身后千军不顾,放南康陈顼不顾,何况这一次还有皇命压迫,岂不是欺君之罪?
王司马渐渐平复下来,"还是陈霸先这只老狐狸……我只当他眼下再顾不得许多,也许是我低估了他……"越发地气恼,"这么多年……竟然有人敢当众屠戮我府上之人!他陈霸先是想先打破这层平衡……好!我便让他看看,我府上的人是不是当真好欺!"
王颜急急摇首,"爹!决计不可,眼下战乱将至,此时同陈氏对峙绝非良策。本来爹之计是想看他同萧勃两败俱伤,一旦此刻我们稳不住彻底同陈氏闹翻……这等作壁上观的法子再行不通,我方实力必将先行损伤,到时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岂不就成了萧勃!"
王司马缓缓松了口气,抬眼看向自己亲子,终究颔首,"颜儿所言甚是,是爹今日被激恼了。只不过……"伸手拍了拍王颜的手臂,"这亲事……恐怕也要压下了,此时军情要务才为紧要,儿女私情便先放下。"
王颜一愣,很快明白爹是在担心他一味为了自己的婚事极力避免战祸,"颜儿并不是不顾全大局之人。"
王司马哈哈大笑,"我自己的儿子我当清晓,爹不过是怕你忧心。将地图取来,我须得好好思量这陈茜向东究竟是想如何……"王颜展开地图,目光一顿停在了那方小小地域之上,"爹……恐怕……若是颜儿所料不错,县侯怕是想回会稽。"
他自从昨日听闻此讯之后便有所思,如今一见左右形势更加分明,王司马渐渐露出笑意,"哼……我倒都忘了他莫名跑去会稽做过几日的太守,恐怕当地驻军也有掌控,想要借兵?"手指点在那方水土之间,"他难道忘了宣城……"
同样一语。
韩子高纤长手指直指会稽之旁,"宣城。"
侯安都微微蹙眉,"的确,宣城眼下才为要紧之所,宣城太守乃是司马亲弟,恐怕绝不会放过我们。"
船行几日,已入支流水道,一路赶得紧急不见身后追兵,原是船上众人微微松了口气,"县侯回到城中总能阻止司马歹意,只是大军一日不发,恐怕我们一日危急。"
韩子高想起当日王僧智种种言辞,"他当清楚县侯手段,恐怕不会掉以轻心,此去会稽必将途经宣城郡,无论如何不得正面同宣城太守交锋,否则一旦让人知晓县侯不在军中……"后果自然谁都清楚。
"但水路所限无法绕开,除非……"羊鹍抬眼看向韩子高,"弃船。"
左右之人多有顾虑,"南下水路最快,一旦弃船之后走陆路,恐怕无法最快赶至岭南。"
韩子高摇首,"只要能入会稽便可。如今皇上病体无法顾及,会稽太守之位自县侯之后一直空缺,所以会稽驻军如今中立,无人可动,一旦我们能够顺利鼓动当地驻军南下……行军所需便可从会稽抽调。"
话虽如此,侯安度一路担心之事不得不言明,"如今只有一事……县侯毕竟不在,此去空口无凭,如何能够调军南下?"
这可不是随意地借样东西一般简单,借兵南下绝非易事,会稽乃为大郡,只不过恰赶上了郡中太守空缺的时机。韩子高心里也很清楚,"但是县侯下船之时亲口授意,他也同意先至会稽,无论如何……先避过宣城太守再言其他。"
待到又是天明,建康城外已然兵戎齐整,十万大军集结过半,相国府上人影交错,这几日再无安歇。
书房中之中陈霸先听完城外人数,忽地见了下人轻叩门边,"相国,县侯府上来人求见。"
陈霸先扬手止了屋中禀告之人,"你先下去。"
来者正是李副将,陈霸先眼目不动,声音却已是极危险,"他这一次当真太过冒险!抗命在先,如今擅自回城乃是欺君之罪,昨日又公然于城门下斩杀司马府中之人!王司马即刻便进宫请皇上定夺此事!若不是见了我的人面上仍有顾虑……他陈茜这一次恐怕就要毁了全局!"
幸亏王僧辩自己仍有所谋,想坐收渔翁之利,否则他一旦按压不住为了此事同陈氏闹翻,如今眼前动荡形式,陈氏必将两方受难!
李副将自然也是十分清楚,无奈县侯秉性再无人可阻,一时垂首,"相国息怒,不过此事多亏县侯果决,擅自入城,否则司马此时调动石子岗守军追击我部……县侯路上三千余人必将不保。"
陈霸先缓了口气拉过肩上所披衣务,"错便错在我竟然有所疏忽……王司马竟钻了我扫清前朝余孽的空子,这个时候挑唆岭南……咳咳……"
李副将也随之多年,一见相国操劳也心下焦急,劝了两句想起陈茜命自己所来之意,"县侯如今不得随意出府,今日命我来便是请相国放心调军,他已截杀王氏追击之人,就算日后一旦兵离京口,他也可保建康安稳。只是……如今朝野皆知长城县侯领兵南下,还请……还请相国……"
陈霸先自然料到陈茜此时派人入府是什么意思,立时低斥出口,"他想让我放任他麾下几人领军扫平岭南?想让我应下让那韩子高带领我部?他这么多年行军南北竟然出此下策!以为我不知晓……不就是那韩子高……我看着陈茜长大,这么多年他从未信过旁人!"
李副将也知相国必将震怒,"相国三思,此时万万不能再生事端,若是不顺水推舟让韩子高领军,恐怕皇上那方无法交代,王司马更加不肯善罢甘休,届时就算皇上病体昏聩……朝野上下矛头也将直指县侯欺君之罪。"
陈霸先一掌击于案上,"不是三千人,是十万大军!他想让我把十万大军交给一个不足十八的孩子?他未免太过相信韩子高!"
李副将惶然垂首,"相国息怒,实是迫不得已,韩子高也算……也算护主有功,县侯营气大乱气血逆行,若不是当日顺利混入城中,此刻南下湿气叠嶂,恐怕也撑不到南康……"
"闭嘴!"老者气犹不定,一时再顾不得其他,"自作自受!当日是他宁抗皇命也要连日赶往沪渎!今日气血逆行他早该想到!"
声震四下,书房之外侍立下人纷纷跪倒,只觉屋中相国震怒,一时不敢劝慰更不敢过多探听,晓衣于柱后微微探身,但见近日府中诸事紧急,匆匆回到绣楼处回禀,"小姐……相国此刻必不得空,小姐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那软金纱的袖口猛地翻转颓然撑在桌上,陈见琛病了一月有余,这几日方有好转,却接二连三闻知陈氏出兵,甚至连顼哥哥现下都生死不明,"我听闻爹爹已经命人接韩子高回城,为何县侯府上却无音信?"
晓衣摇首,"不清楚,只是方才我偷偷见着李副将回来了……似乎是带了县侯府上的信来,结果相国此刻大怒,前边跪了一地,小姐还是不要此刻去问了,否则……"
"爹爹大怒?"陈见琛仔细思量此时此刻一个韩子高如何能令爹爹动气,一时想不出缘由,"他可是重伤……我总要去探探才能安心。"
晓衣立时睁大了眼睛慌忙拦着,"万万不可!小姐快别闹了,什么日子了……这会儿小姐再如此固执相国定要恼的。何况街上这几日来往混杂……城外郊野集结大军人心不稳。"
"便是此刻混乱才好,爹顾不上我,府中几处角门也并未上锁,晓衣……"
"小姐!不可……小姐!"
顾不上说话那娇俏的人眼光一动再不听劝,探手扯了件外衫跑出去,晓衣眼见四下下人都聚集至书房之外,咬了牙匆匆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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