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一直被他半掩着口鼻,隐隐约约空气里淡淡的香气惹人遐思,这味道很容易让人以为是植物飘散而出。
只可惜挑错了节气,也挑错了人。
陈茜背对着窗子,韩子高微微侧脸过去,恰好对着那道暗影,明显从喉间零落出来的声音,窗外的人分明极是满意。
接到的信上早说这会稽太守身边带着个极美的男宠,必然是沉溺声色的人,果然一点不错,迫不及待……赶了这么多日的路,一落了脚先想起了自己那点癖好。
陈霸先的侄子?陈茜……不过如此。
一道剑光突然破窗而入,在那一瞬间门外却也突然有了动静,竟是被人牢牢地从外封住以防动静过大。这一层陈茜自己不愿留下人居住,不过就是他们两人而已。
陈茜一手迅速地伸向韩子高的佩剑,附在他紧握着剑柄的手上,绯莲色的人眼看着他就欲拔剑起身……
那手还停留在自己唇齿上的最后一秒,陈茜也嗅了这么久的香气,手下在精神极度绷紧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地剧烈地颤抖。
"陈茜!"韩子高低呼一声更快地起身,到底剑鞘于他腰间,翻手突然打落了陈茜的手一把扯下了榻上的玄纱。
两刀剑光劈空而来却被翻扬而起的暗色纱幔挡住了去势,撕拉一声撕开给了榻上两人弹指的反应时间。
黑漆漆地屋内绯莲色的光华绽开。
陈茜分明倒抽一口气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麻痹的感觉从手间末梢渐渐地顺着手臂蜿蜒而上的恐怖感觉,这空气里的奇怪花香不是什么麻药,而是……
但是很可惜歪打正着地加重了这一次醉鸾梦缓慢发作的效果。
少年眉心散了的朱砂,烈焰一般烧起来的目光,竟是在夜明珠如此微弱的光亮里让陈茜刻骨铭心。韩子高那一刻从未曾有过的气力,"别动。"一把压下了陈茜的身子让他靠在那零落的玄色垂纱里。
这话第一次由韩子高说与陈茜,甚至也带了命令的口气。
他僵在那榻上眼看着韩子高执剑翻身而出,突然想起了自己方才还跟他说过,伤还没好全。
剑鞘上随之绽开光芒的夜明珠恰到好处地映出室内,很明显来人的目标就是陈茜,两人蒙面直向那拦在榻前的红衣人而去,管他是谁。
原本是暗暗地散了一些能引人j□j的天然花香在第三层周遭,却不想陈茜从靠在门边嗅见就觉出了不对,只可惜韩子高一开始不知,渐渐弄得自己心猿意马手脚轻浮,好在后来被他压在了榻上,一直挡在他身前替他掩住了一半的口鼻。
两名突袭而来的人无非是想趁着二人榻上云雨交缠的时候一击得手,给了陈茜反应的时间之后会落得什么下场那可就谁也不知道了。却不想他们竟然衣裳整齐全无狼狈,方才一瞬也是惊了一跳。只不过……现下的形势看来那墨玉色衣袍的人竟然手下无力。
这样也好,结果是一样的。两名蒙面之人略微对视一眼直指陈茜而去。
剑光绕在一处,韩子高抢身一剑荡开两个人引着他们离开陈茜所在的塌边,却明显觉出了自己身上的温度极是不对。
这该死的……他也开始觉出了这不是迷药……
卑鄙下流的法子。
偏偏他本就左臂有伤,何况到底年纪尚轻,一时半刻的挡住了两人来势尚可,不过几招之后明显就觉得形势根本无法扭转,嗅得了那空气的味道手脚浮软,撕拉一声那袖间绯莲色的缎子被人一剑落下。
来者准备周全,趁着馆中人不熟悉地形从外封住了屋门。打斗的声音被人恰到好处地止在了屋内,韩子高情急之下再顾不上臂伤,左手一把扯下了珠玉的剑鞘向着屋门掷出,气力极大,门外一声躲闪的摩擦之音,咣当的一声沉闷的声响,剑鞘砸了出去。
这一声动静总能够给离兮提个醒。
晃花了眼的剑光,眉心为谁而散?
陈茜。
陈茜,我说过……我不会永远要你带着我走。
一剑挡开了直往榻上去的凶狠,韩子高额上冷冰冰地汗意。
屋内两名黑衣人眼见如此,明白再不能拖延时间,干脆地想直接突破韩子高的阻碍直接杀了陈茜了事,立时剑下锋芒更胜,只见得红衣之人一个转身脚下不稳贴着那冰冷的剑光而过倒抽一口气,也不知到底伤了没有,蒙面之人大为得意,只待再有半刻就能……
不想那传言中英武暴戾的长城县侯一直无法使力,此时却终于缓得了一时半刻,有了气力抬起手来,死盯着那绯莲色的人突然击掌,竟就真的有人破窗而入突袭蒙面之人咽喉要害。
周身黑衣全无表情,只认命令并无思想。
影卫?
"还是那句话,给我保住绯莲红的人。"幽然恍若来自修罗地狱一般的声音,韩子高知道他这样的声音定是……
怒到了极点。
影卫行动近乎悄然无声,韩子高得了一瞬的工夫终于劈开了屋门,"来人!"楼下不断传来脚步声,瞬间陈氏部下人影纷纷全部涌上了楼来。
太守遇刺,这回可是真的出了事。
鲜血在地。
待得一阵惊呼随着暗袭其中一人倒地,结束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暗算风波,另一人被一剑穿肩而过却是重伤翻窗而去,众人欲追陈茜却突然喝止,"别去!"
现在到底是在王氏的管辖之上,事态未明,他不能满城风雨派人出去渲染了自己遭人暗算的事情。
影卫悄无声息退去。
外面站了诸人焦急,"一群废物!"陈茜怒骂出声,虽然他也知道已经命人去巡过了馆中内外,而且是他自己有所顾忌并不喜同下人们一层,只是方才见得火一样的绯莲红同剑光交叠生死一瞬……心里瞬间的不安让人承受不住。还是有了恐惧,他以为自己以前一直都不懂这样的感觉,死活都是他陈茜自己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可以。
众人惶恐慌张地清理现场,韩子高却冲进去再不得其他一把打开了窗子,夜风吹入散了些怪异的植物花香。
离兮掩着口鼻渐渐觉出了这屋子周围里被人散了东西,"太守,这该是催情的……合欢半夏,或许还有些曼陀罗……彼此夹杂的花液熏染而出。"
韩子高知道他不想听见这些,而且他最清楚现在陈茜恐怕被加重了麻痹发作,否则他方才不会那么长时间地手上没有知觉,顾不上自己额上冷汗韩子高急着将窗子和门户大开,散了过于旖旎的香气。手下之人抬了尸首出去,周身找不出什么身份特征。
找不出来也罢,能够如此清楚馆中情况,又被巡卫不曾发觉的一定也是这宣城驿馆中的人,从他们进来或许就准备好了动手。
偏僻而泥泞的小路树林都不曾遇见危险,反倒是在这看似平稳的宣城郡里出了事,陈茜讽刺一笑。
韩子高看着他努力握紧的手,突然就坐到了他身边伸出手握住,五指交叠,温热的力度。余人一愣,慌乱地垂下眼去都不敢抬头看,眉心莲瓣动人,韩子高突然不在乎了。
随便怎么想。
陪着陈茜坐在那榻边,破碎了的玄色纱幔,陈茜望着他方才缠斗中刮破的袖口,沉默良久,声音低哑全不顾还有人在。
"我想抱着你……可是我现在……"他现在连一个握紧拥抱的姿态都做不到。
韩子高却不去看他,只看那些地上的鲜血,臂上有些温热的湿意却突然带了笑意收紧了五指。
我说了,现在是我保护你。
哪怕不一定能做到,起码我在试着这样努力。
眼看着人人忙乱出了天大的差池,副将盛怒之下就欲去禀告宣城郡太守,却被陈茜止住,眼光一动瞬间又熄了方才所有的怒火,"听着,都给我闭紧了嘴!今夜的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包括宣城郡的所有人!还有……这尸体不用埋了,明日离开宣城的时候我自有用处,先抬去别处。"
"是。"
眼看着已经到了后半夜,留下了诸人好好地将驿馆四周巡查了一遍才终于安静了一些,空气里引人迷醉的花香散的差不多了,
离兮命人打扫好了新的屋子。
等到韩子高传赶着去传达太守的命令回来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上楼来的时候仍旧不放心看好了四处的守卫情况,再回到陈茜的房间中望望,那一贯张扬的男人此刻好似是缓了过来。
陈茜没事……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同样是只点了一只烛火的屋内,一样的陈设布置,玄色的暗纱被挽起在一旁,陈茜替他正在擦那柄剑。
这样就好,韩子高看着他能够恢复过来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今夜那些人……"
来不及说完,绯莲色的人靠着那刚刚关上的木门突然就在他面前软软地倒了下去。
"子高!"
放了那剑过去,一把抱了他起来,陈茜分明看着他额上全是冷汗,心里一沉,"子高?听着我说话,别睡过去……"
韩子高意识还算清醒,却身上方才被那香气勾得有些魂不守舍偏偏徘徊在疼痛的边缘极限,松了心神下来一时再撑不住。
陈茜思量那香气并无毒害,否则若真是带了毒不会让刚才两人嗅见都不曾反应,可是他怎么会……急着上下探看他究竟是如何,抱着才觉出他几乎是痉挛般地阵阵冷汗。
潮热的触感……陈茜嗅见了什么特殊的气味,混杂着夜风中,有些慌乱地上下探看,那手忽地碰在了他的袖子上……
温热的……骨。
血的气味。
韩子高一直穿着那夜色中带了些妖异光彩的绯莲红,红的太过浓烈,以至于,旁人一直都未曾留意,他袖子上全是血。
被那绸带吸附住的新鲜血液,是他的……韩子高的血。陈茜承认他从来没有这么惊骇过,脑中轰然炸开一样的声响,突然冲出去喊人去请大夫来。
左臂上本来就带了骨伤,方才争斗被一剑砍落了衣袖自己都顾不上去看究竟伤到了什么地步,何况因为衣裳的颜色在暗夜里根本看不分明,勉力地扭转了角度掷出了剑桥,气力之大几乎就是疯了一般,他若是不能一击破了那门板上的脆弱雕栏缝隙,没有办法引起馆中其余人的注意。
陈茜伸手触到了他的骨,万蚁噬心的一般的感觉,他当年在台城亲眼所见侯景杀人分尸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
可是现在……
伤处整个裂开皮肉,满手湿热的血。
天旋地转从头到脚都被凝固住一般,陈茜几乎……几乎回到了那一日他看见竹的骨屑……
他自己说过绝不会重蹈覆辙的。
这么长的时间,韩子高眉头动也不动一句话不说上上下下的跑,甚至还……第一时间想到了替他散了香气让他能够缓过毒发。
其实他臂上的伤可见骨。
"韩子高!"陈茜突然想起了自己肋骨碎裂的时候……他几乎能够想象到这种疼痛,韩子高却死忍着这么久过去,"你为什么不说话!"
苍白了的脸色全是汗意,他不住地替他抹去汗意,一把抱紧韩子高的上半身试图先为他止住出血,恐惧的感觉竟然一时让陈茜慌乱无比。
怀里的人却勾起了嘴角,"我不会死,你……怕什么?今夜的事情不能说,那些人……"他的意思就好像大不了我不要这胳膊了一样,陈茜愤怒立时再止不住,"你给我闭嘴!"看着那妖异的暗红色几乎想将干脆地一剑劈死这固执的人。
"你知不知道失血过多是会死人的!"陈茜下意识看着那么多的血,觉得他一旦昏过去的话就完全有可能真的再也醒不了,偏偏还在挣扎,"韩子高!你好好地听我说话,不许睡过去,听见没有?"
大半夜的去寻大夫来明显不易。
何况这里不是建康,不是他陈茜一句话就能逼得御医连夜赶来的地方了。"去宣城郡太守府上!快去!"
陈茜终于开始后悔,他不应该来的时候摆足了陈氏的架子,如今给了人家冷淡的脸色,还要有求于人。
等着人来,离兮简单地先帮着拿了药物过来止血。
"韩子高……你可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们的交换期限是多久?无论如何你给我保持清醒!听见没有!"解开了他的衣裳,几乎同那绯莲红一般的血迹,韩子高疼到了麻木的地步努力地不让自己陷入混沌的边缘,"你……"勉力地抬眼看他,仍旧想着今夜的突然发生的事端,"别去太守府上……找人。"
陈茜一愣,突然怒吼出声让人去城里找。
确实,如果现在去惊扰了宣城太守,那他方才吩咐的一切如常不作声张就全无了作用。
韩子高失血过多,精神一松下来唇齿都没了气力开阖。
陈茜记得他方才就是这么拖着流血的手臂安然坐在自己身旁,很笃定地握着自己的手不放。
那个时侯,他还在努力替他撑着这所谓的自尊。他知道自己手没有感觉,所以他在试着告诉他没有关系。
左臂上顺着汩汩而下的血液被绸子吸住。
想到这一切就有种疯狂了的感觉,陈茜好似又回到那种绝望到不得不放弃的地步,阴暗的天牢。"子高……韩子高!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一次我绝不放你走。"
死抱着他几乎是要沉溺入骨一样的呼吸,费了多大的周折,那么多人枉算心机…他才终于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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