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金貂应让侬(韩子高) > 二 少年朱砂

??建康城中倒还不至惨遭屠戮,却也是人心惶惶不乏奔逃之人,巷尾街头俱是流言,那少年回身一笑,又是惊鸿之色,"诸位随我回城角小屋,我近日也和爹避祸至建康之中,恰寻得一处落脚,几位同往便可。"

  渐渐听得,那身后队长名唤侯安都,少年记下这名字,"侯大哥。"那人虽是武将出身,见了这少年柔软眉眼也是一笑,"到底是个孩子。"一路同他走,远远地檐上滴水,怕是昨夜城里落过小雨,青石地上积了些残水,少年轻轻踏在上面溅起水光来,瓦白色的粉墙见了残灰,他眸子里的映出的便俱是清亮的光,好似这一城都只在他眼底。

  怎么淡淡地有莲花清气,四野分明波澜暗涌,一方平顺罢了。

  真是纤研白丽的人,那边街上仓皇往门上钉木桩的青年都不禁往这边多看两眼。人人唯恐乱军所至肆虐屠杀,急着护好院落,其实心下也知挡不住什么,但是钉上些就能一时心安。少年略扫上一眼,微微叹气,"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倒不如随着军队出去闯荡,总好过四处逃散……"

  他的心气倒不像他的面容一般带些雍华的秀美,侧脸干净,修长的手臂拂开丝丝垂柳,便见到又一条小巷,"便是这里了……"尽头几间小屋,正说着,忽然听见背后一阵嘶扬马蹄,急促之间竟是尘土飞扬瞬息以至眼前。

  "快闪开!"侯安都伸手去拉他,却见这少年动也不动,在那巷口死死盯着这队人马而来,"这便是陈霸先的麾下吧……"有些沉吟若有所思,但见几百人马呼啸而过,速度极快踢翻了一旁的棚架。

  轰然而倒的烟尘中为首一人策马昂扬面目凌厉,一身铠甲映着阴湿天气转瞬不见,消失于城东拐角。

  

  不过便是眨眼一刻的惊动,风过无声。

  策马而过的一个侧脸。

  少年发丝缓缓落下,尘埃之中遥望,忽地打定了主意,微微笑起来,"如此年轻……那便不是陈霸先……"

  侯安都听得他说,也想起来,"早听闻如此为反侯景四下出兵,陈氏于此,恐怕是其子侄,也好,我们总需寻得一方依靠,待我们休整好了,便去拜会。"

  进了那小屋去,独见一位老者靠墙而卧,少年转去后边端出碗药来,慢慢地扶起老人来一点一点地喂药,看得出是染了病,侯安都不禁觉得讨扰,"可是令尊?"

  他也就颔首,"所以我需寻个出路,不然……"

  那老者却突地伸出手去紧紧地拉紧少年衣裳,"……你……这砂……"便像是反复要求个印证一般,死死地扣着他下颚不放非要教他转过脸来,"爹,无事,朱砂未散……你安心养病,儿有分寸。"

  话里虽是无奈劝慰,却也是咬了嘴唇眼光一黯。

  他爹一世的固执,便总是担心这个孩子。

  

  家本微贱,早年会稽山下,做些低微活计养活一家,谁曾想喜得贵子之日却给这一生都留下了的牵念,别家生得小子来便盼着壮实牢靠,做起活来也要是日晒风吹,乡里何曾有过他这般的模样的孩子,清白秀美,软软的娃娃靠在树下远远地就有妇人靠过来争着抱,骨骼虽是也不显怯弱,可那浑身上下流散出的便是不同。

  都该是漫山遍野飞禽走兽间游耍的顽劣性子,摸爬滚打谁不是一身污脏,只有韩家这孩子不是,越发地年长越惹起了人家驻足,"这可是生了个丫头?美得这般,将来送出去兴许飞上枝头变凤凰也未可定,韩叔你这一辈子不就发迹了?"说完了分明是艳羡,却又故意地弄出些嘲讽,"看看这眉眼,这手脚,韩叔,你可别让他做什么粗活去污了这好皮相,将来这可就是你家的指望呢!"

  那孩子本是靠着树搓着草绳,刚至了总角年纪,忽地便起了身,"我不是女儿!"

  "哟,还挺厉害的模样,你不是女儿,可听问那小史之事?谁不知道……男儿身又如何,将来也是个祸水种子!"

  他爹出来一把扯回来,关在屋里,孩子一个人闷着便起了倔强,小小的发髻拢在头上,玲珑剔透目光一凛,"爹,我去和后边的大哥学武艺可好?"

  韩叔悠长叹息,简陋的屋里一方还算擦得干净的木案,上面几只瓷碗,倒些茶水来歇歇,坐在那椅子上面好好地打量他,怎么便生了这副模样,难保日后,邻里话不见得好听,这道理总有的,如今乱世不保,这样的孩子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

  真若那周小史一般伺候别人去?

  想想便是动了气。

  "去吧去吧。"摆摆手,去学些武艺也好。

  

  谁知道没过了两天,韩叔心里放不下这孩子却又想着他到底是男儿身,将来总也要受些磨难才能见得世面,也就硬着心肠不去理他。

  刚坐在院子里整理草绳,邻院殷家的女儿郁书跑过来满脸慌张,"韩叔……"气犹不定,却是急急地指着后边的林子,"不好了不好了……"

  郁书一直便是最喜欢和那孩子平日里一起,j□j岁光景就知道过来帮着韩家做活计,立时韩叔便是起身出去,别是又惹了什么乱子。

  进了树林里去,远远便听得一阵叫喊,郁书有些害怕,"他们……他们欺负蛮哥哥,韩叔你快些去救他,他们把蛮哥哥绑在树上……"

  韩叔一听便是一愣,迅速寻去,这方望过去背阴的冷杉下竟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嬉笑不停,熟悉的声音略带了稚嫩,却是破口大骂。

  人影慌乱间直看得那几人说着蛮子果然不一般,将那孩子捆在树上便撕开了领边,"这么小就生得这般勾人,将来也是保不住的,还怕什么,不如……"探手便顺着他全不似乡野孩子般秀丽的颈线探手向下。

  一阵怒喝逼他们慌乱地松开手去,不过是村里几个年长些上山伐木的孩子,立时便吓了一跳,回身望望唯恐被其他人听了去,转身跑得无影无踪。

  韩叔上前看他被人捆在那树上,这情势总也明白了一二,郁书不懂急得过来解那绳子,韩叔一把拉开她,"丫头先去一旁待着。"

  分明是他受了轻薄,这边他爹却扬手一巴掌打在面上,"早就知道你出来定是要惹出事端,丢尽了脸!"

  "韩叔……韩叔你别打他!"郁书吓得浑身直抖,过来抱着他的臂不让再下手,"蛮哥哥也是吓着了,别再……"

  愤愤不平,一个男孩子遇见这种事情简直便是让韩叔受不得。

  那孩子不哭也不语,回去了便闷了一日,再出来又还是往日样子,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去学武。

  韩叔几次阻拦都无用,那倔强的脾气敢不了,分明是看着柔软纤细的孩童,口气可丝毫不见女儿气,说是要出去便是要出去。

  万般无法,韩叔扯着他跪在屋里,举了那乡里信奉的山庙求来的一点朱砂给他印在额首正中,"你是男儿,切不可忘了!不论如何,不能做出那般以色侍人的事来!这朱砂若是你做了忤逆爹今日所言之事,定是要散的!人人都能得见!"

  那孩子沉默半晌,无言应下。从此他眉心一点朱砂红迹,竟是分毫未损容颜丽色,待得一年之后,战乱崩塌乱军烧杀,爹受了伤身染重疾,会稽自是再住不得的。

  家,满山遍野的小小黄花,连名字也没有,他却总是在梦里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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