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邻居不假,但是也谈不上了解。他们家的情况您应该有所知道的。一家三口人,两个都是病人,又是那样久治不愈的怪病,村子里的人哪个见了他们不是避而远之?”
妇人能有这种想法,倒也不让许倾觉得意外。
许倾接下来问:“他们家现在住进去其他的人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不是两兄妹临走之前把房子租出去的吗?”
江玉插了一嘴问道:“租出去?你确定吗?不是文峰救助了个流浪汉,让他暂时住在那里吗?”
妇人先是顿住了一下,然后全然否定了这个说法,并自行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文峰呢?”
“为何不可能啊?”
对于这件事,妇人像是了解了许多的样子,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肯定,:“文峰那个郎中确实是在他们家里,给刘凤治过一段时间的腿。这的确不假,但是后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文峰和刘家兄妹闹掰了,就此别过。”
“还有这等事?”
“那当然,刘奔出事了之后,家里就剩下了这两兄妹相依为命了。文峰是出于好心,给刘凤治病,但是那病啊,要是真能治的话,早就治好了,何苦挺到这般境地呢?”妇人苦口婆心的说着,:“治了挺长时间,我看也没治好。后来就闹得个不欢而散,文峰和刘家兄妹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当时我还在院子里偷听呢,好像是什么药方的事儿。”
“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我没听清。只知道最后是不欢而散。当时我还跟我家那口子说呢,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妇人说着说着,不禁为此摇了摇头,轻叹了一下。
许倾追问:“那后来呢?文峰就没有再出现过吗?”
“反正我是没看见。刘一和刘凤两个人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是发现刘家住了新人,我们才知道的。要说这一个多月,刘家怕是倒霉到了极点了。刘奔因为意外死了,这两兄妹又远走他乡,刘凤那个身体状况……哎……”
妇人都替他们感到糟心。
许倾和江玉两个人面面相觑,了解一番过后只能先行离开。
现如今,流浪汉的话与妇人的话有了不小的差异。
但如果将二人的话捏合在一起,又可以拟化出来一条完整的线……
同样愁闷的江玉问许倾:“你觉得这女人的话能信几分?”
“我倒是觉得,相比于流浪汉说过的话,这名妇人的话倒是更有可信度。你想啊,如果她想要骗人或者误导我们的话,大可以编得更加详细一点,而不是模棱两可,给了我们猜疑的空间才对。”
“也是。”
“不过现在来看,文峰和这两兄妹之间肯定是有矛盾了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基于那个药方的存在。”许倾目色渐沉,随之低语:“还有那个流浪汉……”
“流浪汉有问题吗?”
“不知道,总觉得流浪汉的存在……有些不对劲。”许倾冥思苦想了许久,又对江玉说:“不如这样,你派些人再在这个村子里问问,主要就是问问文峰这个人的情况,了解一下他的真实品行。我觉得那些卖给他药田地的村民肯定是会有所了解的。”
“也行,我这就让人去。”
“我一会儿回去,再问问文九成有关于他父亲的事情,这样一来咱们就能大概了解文峰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
“好。”
江玉去忙其他的事情了,许倾再一次回到了刘家。
谢凛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似在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王爷。”
“回来了?有什么发现吗?”谢凛缓缓睁开了眼睛,眉宇间带着些许倦态的注视着许倾。
许倾:“我和江玉两个人问了问周围的邻居。邻居说,并不知道文峰将房子借给了流浪汉住这件事。而且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不过文峰和刘家兄妹二人出现了矛盾这件事应该是事实。”
“他们二人之间出现了什么矛盾?”
“邻居说是不清楚具体,不过邻居的意思与我们的猜测都差不多,是因为那个药方。”
谢凛微微的仰面,置于白皙颈间的喉结因轻缓的喘息咽喉而在细微的滑动。
他在排序着所拥有的线索,并低沉的说“那也就是说,现在是流浪汉在撒谎,谎称是文峰让他住进来的。实际上他到底是谁还有待调查。可能是凶手让他这样说,这样做,又或者……这个流浪汉就是凶手。”
“王爷,如若是流浪汉在撒谎,相比之下如果我是凶手,我更加偏向于流浪汉不存在。因为证词越少,线索越少,最重要的是,漏洞也会越少。”
谢凛双手环抱在于胸前,转念说:“迄今为止,那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性。流浪汉确实是没有说谎。文峰与刘家兄妹相识起始于文峰的好心医治。但几次三番的医治无果,使得刘家兄妹对于文峰产生了不信任的心理,使得好好一件事儿,变了性质也变了味道。文峰不甘承受挫折,刘家兄妹的不信任对他的自尊心产生了非常严重的抨击。至此之后,产生了相当严重的报复心理。”
谢凛的分析非常丝滑顺利,他的手里还拿着那张极度疯狂的药方,随手拍在了桌子上:“而且本王不觉得这张药方是在文峰完全冷静清醒的状态下写下来的。会不会是先有的杀人想法,再有的药方呢?”
“王爷您是什么意思?”
“本王的意思是,首先杀害刘家兄妹这一行为,是在心里极度扭曲之后的疯狂行为。简而言之是文峰的内心在作祟。而他在写下这张药方过后,蒙蔽了自己,在心中自认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了起来,再实施了杀人。”
许倾了解了谢凛话中的意思,:“所以,这张看似疯狂的药方,实则是文峰说服了自己的行凶杀人的导火索。”
“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谢凛很想要知道她的心中所想。
“那就要看文峰的心态了。假设我骨子里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我或许不会做出这样偏激的事情。但如果做善事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心,享受着这种被他人赞许歌颂的感觉的话,对于刘家兄妹的埋怨,可能让人受不了。”
谢凛却说:“但凡一个人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他的内心都会发生不同程度上的变化。”
许倾沉思不语,想要继续深入调查一下,再下定论。
许倾转身将那堆还有研究价值的药方仔细收好,询问谢凛道:“王爷,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回去了?”
“回去?”谢凛眼色略沉:“现在还不行,需要等等。”
“等等?等什么?”
“等本王一个猜测。”
“哦?”
许倾很好奇的坐在他的身旁望着他,谢凛则是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剩下了等待。
许倾倒是想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大批人及时抵达,他们各自拿着趁手的工具,来势汹汹。
有扛着锄头的,有拎着铁锹的……
“殿下,已经都准备好了。”
“挖。”
“是。”
许倾吓得愣住了,眼看着谢凛的属下就要开始刨地了,便赶紧出手意图阻拦,:“等会……等会……这干什么?”
“挖地,王妃娘娘。”
“没事儿挖什么地啊?”许倾全然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谢凛的土匪行径再一次开始了。
许倾一脸惊异的看着谢凛,谢凛却一点停手的意思都没有,继续让属下开始挖。
“谁又惹你生气了吗?”
“本王在你眼里就是个暴躁无常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谢凛冷锐的目光看向许倾,使得许倾瞬间闭了嘴。
接着,谢凛对许倾解释说:“本王一进这个屋里,就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甚至是有种味道。可又不知道是什么味儿,直到发现了那个……”
谢凛的手轻轻的抬了抬,指向了挂在角落边上的拐棍,:“这个拐棍本王认为应该是刘凤或者是刘奔生前用过的。但是这个拐棍的放法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设了钩子去勾住且固定拐棍。但现在拐棍立在那里,却是高于钩子的存在,这也就说明了一点……”
“是地面?”许倾被点通之后惊讶道。
谢凛点点头:“没错,就是地。本王怀疑,这个屋子里的地面是被人用水泥偷偷踮起来一层。那么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想要隐藏一些什么罢了,这确实是一个简单而又有效的办法。等到地面上干得差不多了以后,再让流浪汉住进来,空屋子和有人在的屋子,味道肯定是不一样的。”
说到了这里,许倾和谢凛两人心照不宣的一件事是……
这下面如果不是尸体,肯定也会是凶案现场对于破案有利的证据。
许倾也算知道了谢凛口中所说的奇怪味道到底是什么。
只因为谢凛是皇子,在他的认知和见识里根本就辨别不出来这是水泥的味道。
二人坐在一旁,等待着这些人将地面挖开。
最终,结果竟与谢凛猜想的无异。
地面从里到外被刨得稀烂,藏在地面以下的,是另一层被染上了污色的地面。
许倾走上前去看,面色凝重。
不是红色的,而是早已经变为了乌突突的暗黑色,成片成片的,放眼望去像是一条污水河。
地面已经被刨得一塌糊涂,几乎每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而他们想要找到的案发现场,就在脚下。
“王爷……我们要不要推展开来,不要局限于屋子里,院子里会不会埋着尸骨?”
谢凛眸色微沉,:“继续挖。”
“好。”
眼前的景象,使得整个屋子的蒙上了一层阴暗渗人的色彩。
难以想象,住在这里的流浪汉是如何在无知之中安然度日的,踩在脚下的是血色淋漓的凶案现场。
是否也会有未曾散去的横死亡魂盘踞在这个屋子里不愿离去?
许倾紧跟着去了外面,看着他们将院子各处挖了个底朝天。
但是这一次,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尸骨没有被埋在院子里……
眼见着挖得差不多了,谢凛缓缓的起身上前了解情况。
“王爷,看来这里不存在尸骨,尸骨没有被埋在此处啊。”许倾有些失望的说。
“既然现在已经找到了案发现场,接下来就不难了,一点一点的都会找得到。”谢凛抱有期望的说道:“先撤回刑部,把这个院子里里外外进行封锁,不得任何人靠近。”
“是。”
回到了刑部之后,他们整合了一下案件的线索与疑点。
总的来说,进展不是很大。
江玉已经按照许倾的意思,去调查询问了与文峰打过交道的村民。
村民们对于文峰的印象,与文九成所描述的没什么差别所在。
只是一个很好的人。
江玉怀疑的问:“殿下,您说……会不会是我们把事情想复杂了?”
“什么意思?”
“会不会凶手就是这个流浪汉呢?流浪汉冲动杀人,也是有可能的呀。”
“那广善堂最初发现的骸骨,是因为什么?”谢凛问。
江玉说不清楚……
眼看着外面的天又阴了上来,估计是又要下雨了。
案件的进展怕是要暂停了。
“今天就到这儿,都散了吧,回去好好休息。”谢凛对属下们说。
“谢殿下。”
待到众人散去之后,只剩下了许倾一人留下未动。
谢凛问:“你怎么不走?本王现在手头还有事情,你应该和江玉一同顺路回王府的。”
“王爷不回去吗?”
“本王马上就回,只是现在手头上还有事情。一会儿自会有人来接本王。”谢凛转而用温润的目光注视着她:“你该不会是想要陪着本王吧?”
“王爷您多心了。我是想……”
“马上就要下雨了,不许出去乱跑。”
“王爷,我不是要乱跑。文九成将广善堂托付给了我,在他父亲回来之前,我得帮他盯着些。”
“你倒是个好人呢。”谢凛阴阳怪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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