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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娇蕊逃离般的飞快离去,露儿见主子已走,虽是不愿从此长伴青灯古佛之下,但为了保命也只能认命顺从,只是脸上还有些不甘不愿。
三人都走向浅愫,却是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大家都明白浅愫对赵嬷嬷的感情,即便就是此时劝得她不难过,若是心里头的结解不开,表面上好了,也只是徒劳罢了。
第二日高孝瓘连早朝也称病未去上,整日都未曾离开怀愫阁陪着浅愫,寸步不离,矢志不渝。昨日的浅愫实在让他心碎,虽然面上不在流泪,却在半夜一次次被噩梦惊醒,泪流满面,声声泣血,这又要让他如何放心走得开。
就连新婚的清影也是不离地守着自己的小姐,替她照顾小凌恒。偶尔也去后花园里采几朵时令的鲜花来插在青釉净瓶里,调节调节房里封闭不通的空气。
那天浅愫正对窗做着件绣活,一条麒麟锦绣肚兜。快至立夏时节,她想着做条肚兜来既可以给小凌恒度过即将到来的炎炎夏日,绣成麒麟图案又好看吉祥,而且,还可以排遣自己的时间,让注意力稍稍转移些。
高孝瓘虽不去上朝,政务却还是要处理的,他将封地来的文书都命人搬到了怀愫阁,几乎是要把这儿当做书房使,一叠叠的文书在梨木雕花桌上堆积如山。他在一旁一边批文书一边偶尔抬起头看一眼专心致志的浅愫,嘴角浮起一抹淡然而满足的笑。
门口照进来的阳光忽被挡住,地上投了一个长长的黑影,两人都往门口看去。
“王爷。”枫杨走了进来,着急地走到高孝瓘面前行礼说,“北周已兵临城下,皇上召您速去带兵守城,准备择日出城抗敌。”
手里的麒麟锦绣肚兜掉在了地上,浅愫忙站了起来走到高孝瓘面前,目光担忧地看着他。
高孝瓘也知道她的担心,立马牢牢握住了她的手,希望借此传递给她一些力量,坚定地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虽知晓高孝瓘向来是百战百胜,但是临危受命,任是平日里再怎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恐怕也要发挥失常,能力降个三四分。更何况,他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孩子的父亲,他去浴血奋战,自己又如何不在乎害怕。浅愫眉头紧锁,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抽出了自己的手向镜台快步走去。
首饰盒里还有文襄帝留下来的半块兵符,弱水之前送给小凌恒的另半块兵符也被收在里面。浅愫忙拿了两半兵符走去递给他:“必要时可以用兵符多调动人,即便……即便是无法守住,也……不要让自己出了事。”
高孝瓘接过兵符,眼神里是满溢的柔情:“你如此担心着我,我又如何会让自己出事。”
他说完后便和枫杨急忙离去,浅愫留在原地凝视了他的背影许久,直到完全在眼中消失。
是夜的兰陵王府有些沉寂,连月亮也消失在了夜空,大片大片的黑,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黑夜像是要压下来,只让人觉得心头发紧。
枫杨一去,初为人妇的清影便搬来了怀愫阁与浅愫暂时做伴。原本也只是想稍微说说话,谁知两人遇在一起之后便越谈越有精力,最后到过了亥时都还谁也没有睡意。
也不知是第几次下定决心真的要睡了,却还是因一个话题又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浅愫忽的说道:“现在可是什么时辰了?”
清影睁着眼想了许久,回答说:“亥时的更似乎已经过去了许久,大概……。”她惊讶说道,“大概已经快是子时了吧。”
还来不及浅愫惊讶,门口忽然响起了微弱的撬门声,在夜里听上去格外可怕,幸而是两个人同睡,还可以互相安慰着,但两人还是被唬得连仅存的一点睡意都瞬间荡然全无。是谁能有这么通天的本领,躲过了王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的护卫不说,还不让一人得以知晓。而更大的问题则是,他又是如何知道的今日兰陵王不在府内,而瞅准了时机夜探兰陵王府的。
浅愫和清影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颗心已是提到了嗓子眼,只盼望着来人只是个武艺高强的小毛贼,拿了值钱的东西走了也就罢了,但若是有其他的想法的……她们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门口的撬门声还在响,最后,是锁被解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雕花朱门吱呀一声开了,微微透进来一丝月光,来人似是正在一步步走向她们,脚步声轻微而清晰。两人愈发吓得双目紧闭,动也不敢动。
浅愫终于鼓起勇气一点点睁开了眼,即便他真是想要害自己,也要在出事前看清楚他的长相才行。月亮大约是已经重新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把屋里照得也算得上是一室通明,虽不能说是如白昼那样,但要想看清一个人的大致面目,也是十分足够了的。
而当她终于一点点看清了来人的长相,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仔仔细细、清清楚楚时,浅愫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动,她禁不住有些哽咽地说:“哥……哥……”
安离和温暖一笑,在柔和的月色里更显温和。他吹着了从袖里掏出的火折子,然后用手里正闪着跳跃的小火苗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顿时,房间里亮得刺眼。
浅愫惊喜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清影被突如其来的亮光耀目地揉了揉眼,在看清了所谓的贼是多年不见的大少爷后,也喜不自禁地跳下了床。
两人随意的披了件衣服围坐到桌旁,浅愫笑得像个开心的孩子般,她有些混乱地说:“哥,你怎么来了,你喝茶。”殷切的倒了一盏茶,忽然又意识到过了那么久茶早就凉了,又不好意思地说:“实在抱歉,这茶已经凉了。清影,快去烧水。”
清影殷勤地应了一声,起身就要出门去烧水。
安离和却叫住了她,道:“都别忙了,我来是有要事要说的。”
浅愫示意清影重新坐回来。她大约也猜得到安离和想说的话,如今北周兵临北齐城下,她与安离和虽是一家人,可却也是两国敌人,他半夜来找自己,总不会只是想要和自己寒暄几句的。于是正了正色,认真地听着他讲接下去的话。
安离和说:“愫愫,我们现在的处境,想必你也很清楚。北齐的国力,与北周相比,你也定是清楚的。高纬是个怎样的人,你更是比我清楚。所以,我这次来,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北齐必败于北周,到时候,你要么死在北周的铁马金戈下,要么沦为北周的奴隶。所以,你跟我走吧。”
安离和作势还要来握住浅愫的手,她赶忙避开。其实,她对安离和的心思一直十分清楚。自己与他虽是名义上的兄妹,实际上却是一点血缘关系不沾的,他对她,恐怕是早已超出了那份兄妹之情。小时有可能还不甚大明白,但随着年岁一点点长大,过了那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年纪后,心思一日细密一日,她也便慢慢明白了。她对他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兄妹之情,一个人对于多余的感情,总是害怕的,所以自己对于安离和的这份心思一直是讳莫如深的,生怕别人知晓,也生怕他会因自己一点点模凌两可的行为说法而想歪了。安离和十八岁那一年,被来访问的北周皇帝宇文邕挑选为了北周公主的驸马,他几乎就要因此对自己表明出心意了,可是自己却装了个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只对他说了句要以国家为重,安离和也只好为了国家而去了北周。那时,她便以为这样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自己不用再天天担惊害怕,安离和也会因时光的流逝而一点点忘却她,和北周公主天长地久,她以为自己与他此生都不会再复相见了。可是,又谁知北周与北齐有一天还是会兵戎相见,她与他还是会遇见,而他对她的心思,似乎并没有因时间和那位北周公主而改变,还是一点未变。
她如今怎么可能跟他走,这里是她的家,她的夫君,正在城下与敌军打仗,她怎么可能跟着敌方的人走。浅愫低着头,不敢去看安离和眼中的情愫。
安离和等了许久见她都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愫愫,你跟我走吧。”
浅愫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不起……”
“北齐必定会覆灭在北周之下的!”安离和语气强硬起来,他知道浅愫不肯走的原因,也知道浅愫对她的心思与自己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可他只是不想看着她受到伤害,即便他们今生今世都不可能逾越兄妹关系这道鸿沟,自己也只是想要护她一世安好。他慢慢好像丧失了所有力气,声音里竟有了乞求的意味,“就当……就当是我求你,跟我走吧。”
“我……我不能走,这是我的家。”
安离和听到家这个字时心里有些抽痛,她说这里是她的家,那么,自己的家呢?又在哪里?北齐已没有他的家,北周更不是他的家。他不过是个流离失所的人,凭什么让她也没有了家,跟着自己去颠沛流离?
“你既如此说,我便再无话可说。”安离和语气平静得如同一汪没有丝毫涟漪的湖水,可里头又流淌着有许多哀思,“我不带你走了。只是,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北周找我。”
他说罢急着起身离开,浅愫忽然叫住了他:“欣敏公主,她人怎么样?”
安离和脚下一顿,背对着她说道:“公主她……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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