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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今日是季春月的最后一天,一年一度的灯节,您可去看吗?”大约十六七岁,着嫩绿衣衫的少女走进房门轻声轻气地小心问道。
虽然知道自家小姐向来不喜热闹,只爱清静。可是,自从几天前回来之后,小姐就变得日益足不出户,清影实在是怕再这样下去,小姐迟早会闷出病来。
浅愫放下手中的医书,看向清影,自己回来之后,只顾着废寝忘食地研读师傅给的医书,没空去顾其他的,一定是让她担心了,于是微微一笑:“去。”
“真的?”清影欣喜地说,差点跳起来:“我,我这就去准备,听说今年的灯节特别隆重呢!”
清影兴高采烈地准备去了,浅愫看着她的背影,便有了些许心酸的感动。
灯节是北齐一年中最热闹的时间,街上整夜都会灯火通明得恍若白昼。整个邺都的少男少女在这天晚上都会戴上面具上街,灯火阑珊中有缘遇上生命中的另一半,成就一段佳缘的例子也是数不胜数的。
主仆二人一到集市就像是出了笼的小鸟,一切东西在她们眼中都是新鲜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小贩看到她们穿着不凡,又像是什么都没见过的样子,早就心下了狠狠敲一笔竹杠的主意。笑容满面地搭讪:“小姐快看这只双珠玳瑁簪,是我娘子亲手制的,做工精细,款式也是最新的。”
“真的好漂亮啊。”清影接过玳瑁簪感叹道。
浅愫淡然一笑:“清影姐姐若是喜欢就买吧。”
“真的吗?”清影笑得灿烂,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小姐你真好。”
掏出银子刚想递给小贩,便有一个身影飞驰而过,银子一下子就被他夺走了。
清影看着手中突然变的空荡荡的,一瞬间傻了眼,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边大叫抢钱一边追了上去。
浅愫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也只能追了上去,边追边喊:“清影姐姐,别追了,算了。”
在追的路上有人挡住了她的路,浅愫抬头一看是一个壮硕的男子,她自然知道遭遇到了什么,立即意识到了危险。
想要回头,一回头却又看见一个健壮的男子,只好立刻往旁边跑。但又怎跑得过两个男子。还未及跑出三步就被两人捂着嘴挟持到了巷中。
空无一人的漆黑小巷,浅愫看着向她yín笑着走近的两人,十分清楚接下来该发生什么。觉得无比绝望,胃里一阵痉,挛,想要吐出来。
果真是天要亡她了吗?
若是两人真的敢碰她……
她宁愿咬舌自尽。
这是身为丞相之女的骨气,即便不能死得其所,也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时却像所有故事发生的那样,有一个淡淡的男声响起,好听的如同仙乐,瞬间给了她生的希望。
“何苦为难一个姑娘。”
是谁在她最绝望害怕的时候救了她?
浅愫含泪感激的看向自己的恩人,那男子一袭雪白锦衣,飘逸脱俗,身形挺拔颀长,浑身有难掩的贵胄之气,脸上戴着黄金打造的精美面具,在摇摆不定的灯火下闪烁着夺目的光泽,如玉的修长手指正把玩着两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男子的嘴角总是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面具下的眼睛似乎也是有笑意的,看着便觉得心里暖暖的。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坏我们兄弟俩的好事!”两人看到这样一个举手投足间霸气尽露的男子,气焰早就消失殆尽了,但也只能心虚的叫嚣道。
回答他们的只有方才玉指间夹着的两颗小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二人的腿部。
只听得两声哀嚎,原本站着的两人顿时倒在了地上,勉勉强强站起来之后立刻屁滚尿流地逃开了。可嘴里却还是在逞能:“今日是你小子运气好,下次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浅愫看着危险彻底解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早已吓得腿软。此时再也撑不下去,眼看就要摔倒地上。
“姑娘小心。”
搂住她的腰的是一只温暖的大手,助她站稳之后手便立即撤了回去。
浅愫有些发愣看着那只手,那是一个男子该有的手吗?光洁细腻,雪白的像是美玉。
面具下的脸又该是如何的风华绝代呢?
对方像是发现了她正在盯着自己,嘴角的笑容美得更加摄人心魄。千百束摇曳的烛光似乎都比不上浅浅一笑来的光彩夺目,这笑像是天边初升的太阳,充满了勃勃的生机,让人见了还以为自己到了百花齐放的春天。
“姑娘以后可要小心些,千万不要再和人走散了。”语气中透着薄薄的关心,清澈得像是山涧中静静流淌的泉水,“姑娘这般美丽,容易引起坏人的歹心。”
她冲他报以感激地一笑,自己方才的出神,在他的安然面前,可真是显得有些浅薄丢脸。
“多谢公子帮助。”
说话间,不远处天边像是着火般亮了起来,接着耳畔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响声,河的上游也开始慢慢亮了起来,是灯节的烟火表演与放荷花水灯开始了。
天上是璀璨的烟火,河里是如同明星的荷花灯。
还有少男少女的笑声,二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美好的景象吸引住了。荷花灯又多又亮,不绝如缕,烟火烁烁其华,如同一朵朵从天上散下来的花。一时间,波光粼粼的水和星光点点的天空,显得如梦如幻,流光溢彩,叫人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是天上还是人间。
“烟火表演开始了,放荷灯的人会越聚越多。姑娘,你和你的朋友一时间怕是难以相遇了。不如先随我逛逛这一年一度的灯节,然后一边欣赏一边找人,可好?”
“好啊。”浅愫毫不犹豫地答应。
这个少年帮了自己,自己便对他有了好感。不管以后是否能再相见,她都会牢牢记住今天这一晚。
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桥,荷花灯就静静的流淌在他们身下,一盏一盏,就像行走在九重天的银河中。火树银花不夜天,少男少女单纯美好的笑靥,一切都太美丽,美丽地不现实,像是一触即灭的气泡。
灯节原本是团圆的日子,浅愫不知不觉便又想起了娘亲。
曾经有一年,娘抱着她和爹一起在灯节赏灯,那时是多么快乐美好,可是现在情景重现,一切却早已不复当日。再想到以后要日日面对容袭那张伪善的笑脸,心里不禁又有些犯疼,情不自禁地停止了欢笑,皱起了眉。
“姑娘有心事?”正在赏烟花的男子回过头,缤纷的烟火色在他的黄金面具反射出旖旎的光,露出的半张脸肤色雪白得像天山之巅的积雪,薄唇却鲜艳得菡萏花开,唇红齿白,原来也可以形容一个男子。
他的美让人心惊,回眸一笑的那一刻,就连绚烂的烟花仿佛都黯然失色了。
浅愫微微摇头,低头不语。
良久,她走到了一个摊位前拿起一盏栩栩如生的荷花灯,低头看着平静地缓缓说道:“公子,你说,那花儿开的时候叫人爱,到谢时便添了许多惆怅,竟倒是不开的好。”
乌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想了一会儿之后,他浅笑:“姑娘太过喜散不喜聚了,要知这世上之事本就无不散的,聚时喜欢,散后悲伤,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人之常情?
花开花谢,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罢了。
他说得倒轻巧。
已经三年了,人人都以为她不再流泪就是不伤心了。可是,她只是疼的麻木了,那毕竟是她的娘亲,岂是说不念就能不念了的,不要说是三年,就是三十年,她也不会忘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那时娘亲气若游丝又不舍地看着自己,像有许多的话要说,可她早就已经病得没了力气,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最终,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娘亲垂下了正抚着自己脸的手,感受着娘亲的身体一点一点冷下去。她大哭大叫,以为娘亲只是睡熟了。她那么疼爱自己,一定不会放任她哭下去。可是,娘亲却像是狠了心,任凭她怎么叫也没有醒来了。
可看着男子眼中的云淡风轻,心里却也被感染般释然了起来。
黄金面具下的男子看到了远处一抹淡黄色的身影,于是淡淡地说:“你的朋友来找你了,今天的灯节之游也该结束了。”
转眼间他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等一下!”浅愫放下手里的灯突然叫住他,对着他的背影露出明媚的笑容,“谢谢你。”
清冷的背影一怔,缓缓转过来,星辰般的眸子盯着那抹笑意良久:“不用。只是……请记住,放下,自在。”
这回男子真的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走得极快,一转眼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浅愫还呆呆的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细细琢磨品味着那四个字“放下,自在”。
直到熟悉的清脆叫声响起才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可让我好找。”清影喘着气,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您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浅愫看向一路拼命找自己的小丫头,额头鬓角都挂着汗珠,小脸也因为着急小跑而泛着红,顿时觉得有些自责,“回去吧,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
清影已经许久没见自己小姐那么美的笑容,那种无忧无虑的洒脱,和之前如同木头人般的麻木完全不一样了,似是又回到了三年之前,夫人还在之时,那个终日窝在娘亲身边,巧笑着的小姑娘。
于是不自觉得由心而发道:“出来走走果真是有用,您是真的变回来了,不仅和以前一样快乐了,而且,也变得更漂亮了。”
“贫嘴。”浅愫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子。
或许他说的没错,之前的自己太放不下,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所以即便装得再释怀,也永远不能获得自在。从今以后,她定要好好珍惜师父救的这条命,不让活着的人担心,更不能让娘亲在天上也不安心。而且,还要为娘亲报仇。
远处。
有一辆马车停在夜幕中,里面的人漠然坐着,面具之下的表情无人看得见,好听却冰凉的声音悠悠响起:“枫杨,刚才的女子是谁?”
“回王爷,是丞相之女,安浅愫。”马车外的人恭敬回答,语气也是冷的。
兰陵王诧异,居然是安浅愫,波澜不起的眼中也有了瞬间的情绪。
这便是被他的未婚妻吗?原本以为会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没想到是这般清丽脱俗。
超凡脱俗地像是多年前在桃花树下的身影,让素来只习惯高高挂起的他,竟也不自觉地管了一次闲事。
可是,他的心里随之而来又一阵失落。
即便再像,也毕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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