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那边看了眼,见沈轶南走下楼梯,眼神直直射向我旁边的陆怀年,而后眉头不耐地蹙了下。
“你能走吗?“我低声问陆怀年。
他抽回手臂,脸色比刚才好些,可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脸还是有点白,他说:“好多了,谢谢。”
语气说不上多真挚,但也不算冷淡,毕竟刚才我帮了他。
我点点头往沈轶南那边走,他也往餐厅里面走。
沈轶南无声地盯我几秒,我从他眼里看到一丝厌恶,不知是对陆怀年还是对我。
我看了看二楼,问他:“罗彬和陈严走了?”
他冷嗤:“你说呢?你请人吃饭反倒让人家结账?“
这么说,那两人还在楼上。我赶紧上去,客气地给他们满上酒。我没想到沈轶南送乔可韵回去,居然还赶到这头来,是跟陈严他们还有事吧。
饭后,陈严和罗彬都有司机来接,我把二人送上车才准备走。
沈轶南没和他们一道,反倒叫我上车。
想着他刚才似乎没碰酒,我才拉开后门坐上去。
他冷笑:“我没兴趣当你司机。”
“我也没兴趣坐乔小姐的位置。“我轻轻说。
沈轶南发动车子,突然一脚油门,车飙出去,我整个身子往前倾,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急刹停下,我后脑勺因惯性狠狠砸着座椅。
这一惊一乍的,让我整颗心都惶惶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眼前再浮现出那场车祸的惨烈来,喉咙跟被扼住似的难受,我下意识攥住了包,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
一阵反胃涌上来,我颤着声喊:“停车。“
沈轶南没理,车还在前行。
“停车,我要吐了。”
沈轶南靠边把车停下来。
推开车门的一刹,我的腿软得根本撑不住身体,我忙扶住路边的栏杆,低头干呕。
夜晚的风,吹得人心里一片荒凉,我终于缓过来,背靠栏杆捋着吹乱的头发。
沈轶南凉淡地看着我,我往自己身上看看,才后知后觉道:“外套估计你也不会要了,我赔件新的给你。”
他还是没走,我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毕竟从前他跟我多待一秒都像脏了似的。
夜晚十点多的偏僻路上,除了沈轶南和他的车,就剩我了,感觉与世隔绝。
我稍稍打量他,街灯映在他深蓝色的丝质衬衫上,光滑熨帖,原本上面的扣子全被系着,此时已经松开两颗,露出修长的脖颈,而他挽起的袖子下面,是半截匀称的手臂。
他斜倚着黑色车,深灰色西裤包着两条长腿,一八五的身高实在不容忽视。
我一直知道沈轶南长得好看,不过比起三年前,如今的他更添深沉和炙烈的男性气息,32岁的年纪,蕴藏着一个男人该有的资本,他的确有骄傲的本钱。
沈轶南摸出一支烟来,目光疏懒。
我把包往车盖一放,屁股直接挪坐上去,“还有吗,给我一支。“
他抓出烟盒拍出一支来,我用两根手指夹住,叼在嘴里。
不一会儿,两束缓缓的烟雾缭起来。我不知沈轶南怎么想的,反正这一瞬间我惬意极了。
“你的项目,罗彬怎么说?“沈轶南呼出一口烟。
我捏住烟轻轻浅浅道:“托你的福,他有点想法。“
“你找上他样的合作,是想让品源上市?“沈轶南似对上市有兴趣,他侧头瞥我几眼。
我却坚定地摇头,“沈少,品源不上市。”
“哦?”一声轻哼似从他鼻子中发出,十足的不屑。他又说:“上不上市由不了你决定,文樱。“
我终于拿正眼瞧他,离得近我看他的脸又是另一种感觉。有些人远看很好,近看却担不起细琢,不过沈轶南例外,远看气质冷峻,近看是冷漠,特别这双眼睛,清泠泠的,带着身居高位的凉薄尖刻,让人不由退避三尺。
或许是喝过酒,或许是夜晚的气氛还行,我扔了烟,鬼使神差地说:“沈轶南,我对品源,如同你对乔小姐。我可以成全你们,你就不能成全我?”
沈轶南突然眸中带笑,嘲讽意味很甚:“你以为我是谁,任你想结婚就结婚,就想离婚就离婚?”
他突然凑近我,半眯着眼,“想从我手里拿点什么,我不知道你的胆量和能耐有多大。”
说罢,他扔掉手里那半截烟,一脚踩熄,而后回到车里。
我也跟着拉开副驾门坐进去,定定看着他侧脸,“沈轶南,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品源,“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忽而凌厉道:“那就用时慕来换。“
我没有一丝犹豫话就出口:“不可能。“
时慕科技是文家的根本,我哥文沅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今日盛况,我岂会白白送给沈轶南。不管他是真的觊觎还是有意刁难,我都不会让他跟时慕扯上半点关系。
跟沈轶南这种人谈条件简直废话,哪有公平可言。我的酒气顿时醒了大半。
“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下车!“沈轶南神情愈加清寒。
我用力甩上车门,他的车绝尘而去,引擎声响彻在空荡的街上,最后连车灯都消失不见。
这个点不管打车还是约车都很危险,我只有一个选择,打给叶轩。
要说叶轩这个助理,跟我这几年尽职尽责,从没让我失望过。等了十来分钟,他果真开着他的大众来接我了。
“文总,快上车。等会儿有暴雨。“
我瞄了眼黑沉沉的天,感叹跟沈轶南的脸色有一拼。
叶轩开得稍微比平时快,风吹得外头的树噗噗响,没一会儿果真下起雨来,等回到家门前,雨势大得跟天缺了口一样,天地瞬间连成一片。
“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进来坐。”
叶轩跟我进屋,在沙发落座,掏出手机飞快打字。
我心不在焉地想,叶轩平常够忙的,又要管品源的事,又要顾着他母亲的病,负担肯定重。
我心随意动道:“叶轩,我是不是很久没给你加薪了?”
他正在打字的手顿了顿,脸上很平静,他说:“文总,不用了。我的待遇已经很好。“
“你母亲的病,需要帮忙吗?“我想在江城,沈轶南太太的身份还是好使的,找权威的专家不难。
叶轩缓声拒绝:“暂时不用。我,找到肾源了。但她并不想手术。“
找到了?我怔了怔。这笔开支定然不少。我暗暗打算,既然他不要涨薪,那我给他母亲送张卡吧,当是谢谢叶轩的鞍前马后。
雨下到零点才止住。
叶轩起身告辞,我送他出去,突然我和他的手机同时铃声大作,在这样萧瑟的深夜里突兀得吓人。
我和叶轩对视一眼,又各自接电话,然而内容却是同一个。今晚八点左右,网上出现一条视频,质疑某食品公司厂家的工人未经消毒,把手伸进半成品中作业。
原本这条视频激不起什么水花,可一小时后,好几个营销号同时转发,给品源戳上屎印子,网友被带了节奏,一时底下全是声讨品源的声音。
“回公司。”
叶轩正要上车,我喊住他,最后开了车库里蒙尘的飞度出门。
品源楼下聚集了大批媒体,好在换了车,我们得以顺利溜进去。
然而当我走进顶层的大会议室,正首的位置却坐着沈轶南,他朝我勾了勾唇,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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