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也能闻到那股冷冽而让人不安的味道,来的谁,我比谁都清楚。
但我以为,在凌向东消失了的这段时间,我已经脱离了被眼前这个人找到的危险,至少,我没料到,会那么快,就出现碰面的情况。但说到底,他找到了又如何,能如何。
我浑身乏着,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应付来者。
有个词叫事过境迁,很多东西在年月的增长里,会一点点退后,甚至消失不见。最近我刷微信,刷到一个词,叫一期一会。我在生命的某一段,遇到某些人,或深或浅的交会之后,最后的结果仍是各自消散于茫茫人海,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他对我来说,大概只存在于那一期。会过之后,便是天涯。
此刻我的心情很是平静。再多的感觉,也没有了。我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我想休息,想好好睡一觉。
“你在喊谁?蒋时又是你什么人?”
他沉沉的,略微嘶哑的嗓音在我耳边拂过,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只让我睡意更浓。
噢,蒋时暂时还不是我什么人,但应该很快就成为我男朋友吧,我心里是这么想的。生病的女人有些脆弱,也有些矫情,有个男人在身边照顾自己,是件很贴心的事。特别是心宝不排斥的人,更加难得。
“呵,叫蒋时是吗?我真想会会。”
会会就会会,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两年多了,脾气变这么糟糕的吗?
我思绪浮浮沉沉,就在睡着的边缘。
耳边仍是那低沉的嗓音:”不敢睁眼,还是不相信,我找到你?“
都不是,你老爱咋咋的,我需要休息。
我就这么睡过去,心很大,睡得也很好。这两年来,我犯不着亏待我自己,日子过得舒心了,心情都很少有过大起大落。
一觉醒来,我口干舌躁,伸手动了一下,已经挂完水了。
哦,对了,心宝在哪里。
我的记忆停留在大高个出现的那一幕,下意识就喊出来:“蒋时?”
蒋时没有应,我的下巴却快要被捏碎。好吧,终于记起来,我睡过去之前,这里还有一个人。
我的焦距对上眼前的这张脸,事实上,是不得不对上,因为他的脸离我,不过咫尺。我第一感觉是,瘦削。他的两边脸颊,微微凹下去,五官更显刀刻般的冷硬,加上那双鹰隼一样的眸子,给人的感觉毫无温度可言,身上的气质也有些许变化,以前清冷矜贵,如今冷峻从骨子里透出来,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强烈信号。
纵是我刻意去忽略他的存在,也无法躲开他追命似的紧迫感。
我以为有生之年,不再狭路相逢,却敌不过,此时他突然就猩红了的眼里,映着的碎裂的光,一寸一寸,要将我吞噬。
他的头微微一低,呼吸拂过我的脖子,未等我回神,他在我脖子上用力一咬。
疼!我低呼,很想使劲将他整个人甩开,但他压在我身上,我动不了。
“你这个狠女人。”他的头挨在我肩上,这几个字说得分外用力,以至于说完他粗粗地喘起气来。
“彼此彼此。“要说比狠的话,我不认为有人狠得过他沈轶南。所谓彼此,其实我离他,还远着呢。
他静默不言,呼吸从重到轻,待他调整之后,我以为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才能去见我宝贝,谁知,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发什么疯?我用手一推,顺利把他的脸推开,他好像,睡着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我从病床上爬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先给麻脸成打电话,问他蒋时有没有抱心宝去找他。
麻脸成说心宝在他那儿,蒋时,蒋时有事先走了。
后面那句蒋时有事先走,我大抵明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有人告诉他一些话了,不走还留着干嘛。
挺可惜的,还没开始就结束。
我瞪了趴在病床旁边的人一眼,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这么被动。
我打开病房的门,一点也不意外,见到许泽。两年多过去,他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能看得出来,也瘦了一点,眼神成熟了不少,隐隐带着沈轶南的影子。
他朝我颔首,但眼神有点怪异,“文小姐,很久不见。“
“不算久吧。”如果能一辈子不见,那才是真的久。
“你要去看你的……你要去看那孩子?“许泽似在找一个正确说法。
既然他们找到茂都,找到我面前来,我自然不会认为,他们手里没有我的详细资料。只是蒋时是临时一笔,他们才不知道罢了。关于心宝是谁的孩子,他们肯定知道。
“许泽,你可以说我的孩子,没什么区别。我知道你们找到这里,后面我就不会太安生,但是我要告诉你,我要照顾孩子,有什么事,也排在我孩子后头。”
我很明确地告诉许泽,沈轶南有什么事,都不如我孩子来得重要,最好别为难我。
许泽又是一愣,“文小姐,沈总从未想过为难你。来这里之前,他整整两天没阖眼,知道你的确切地址后,他一刻都待不住赶过来,你在挂水的时候,他强撑胃疼不敢闭眼,现在终于是撑不住了……你觉得,他还有什么力气为难你?况且,你真以为,他还敢为难你什么?”
“这些你不用告诉我。但哪怕是站在一个陌生人的角度,我也会劝你一句,趁此机会休息吧。“
我拿着包扬长而去。挂了水又睡了一觉,我的身体好多了。开车去笑笑做治疗的那家医院,见到麻脸成,此时心宝已经睡着了,脸上挂泪痕。
“委屈着,说想妈咪了。“麻脸成无奈地说。
“给我吧,我带她回家,我没事了。“我怕病毒未清传给心宝,仍是戴上口罩,才把她抱过来。
麻脸成一脸踌躇,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干脆直接告诉他。
“蒋时跟你说了吧,有个男人。没错,就是沈轶南。他找到茂都来了。很突然,我又正好挂水,打照面了。“
“那你怎么想的?如果他把你带回去……“
我耸耸肩,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我是人又不是物件,想带哪儿就带哪儿啊?心宝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了心宝我能活吗?“
“话虽如此。可是文樱,万一他,还有陆怀年,我,我没跟你说过陆怀年的事吧,他其实也一直在暗中找你,估计都想着,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了。”麻脸成很突兀地提起陆怀年。
过去他是从没跟我说过陆怀年,我也没问。现在知道他们找我,估计是一个心结罢了,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但是只要稍微有脑子的,又会觉得如果我还活着,那简直是匪夷所思,毕竟在那场惨剧里,我的项链掉在现场就是最有力的说明,代表文樱是真的就在现场,火势这么猛,无人生还,凭什么文樱就能不死?
金手指吗?大概我真的开了金手指吧。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需要他们知道。少一个文樱,于他们而言,不痛不痒,我呢,又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生活,多好。
都说愿无岁月可回头,诚然如此。
麻脸成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跟我说,但笑笑那里离不得人,他也不好多跟我说,而且他也知道,我做了的决定,就不会改变。我骨子里比谁都倔强,以前是,现在也是,估计将来变成老太婆,会更加没法改变这点。
茂都多好啊,这个城市不太拥挤,但也有它的活力和繁华所在,我喜欢它。当年被麻脸成推到河里,我还以为是假象,还以为是幻觉,后来,河水一直把我带到了这里,我被当地渔船救起,送至医院。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应该是真的。前半辈子我过得一点都不平坦,所以老天爷就不舍得我死去,我深深地感激。
治了不太久的时间,我就能下床了,灼伤的地方不严重,麻脸成比我严重一点,因为当时他离那个输油枪比较近,这很难免。
活下来之后,麻脸也也不敢再回江城,要他曾经谋划的一切,他只想带着笑笑,重新开始。而我,本来就不会再留江城,索性就在茂都定居。
我没有联系文沅,我知道,如果我联系他,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没有死。文沅如果明白我想开始新生活,他一定会赞成我这么做。
当江城和昔日的种种,成了记忆的黄页,我已经在茂都生活得很好,没有一丝不适应。每当我再想起,曾经经历的往事,也终于可以对自己说,真好,都放下了。
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不希望有人来破坏。
可偏偏,凌向东却出现了。我现在不确定,到底是他告诉沈轶南,抑或是沈轶南自己找过来,我现在想的是,我要尽快跟这些人这些事分割开来。
我的生活那样简单,周围只有心宝,心宝爸妈,我有一所房子,一辆车,两个门面马上就要开第三家店,人生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所以,我贪心了,贪心得想把这种惬意和幸福延续下去,久久长长。
我总得,跟沈轶南切断所有,了无瓜葛,才能让这种生活继续下去。
我看着心宝的小脸,心中溢起无法言说的温柔,文樱,你可以的,放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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