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洗手间，温雅才稍微冷静下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出的狼狈和可笑。
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总算让她脑子清醒了几分。
那些人说的，也未必是真的。
让她真正崩溃的是，是她刚刚才发现周砚早就调查过，调查后才是他萌生恨意的开始。
他恨得那么强烈，说明，他调查到的真相…便是如他们说的那般。
周砚调查的能力比她强，若是周砚调查后的结果是如此，那她，再继续调查下去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突破。
所以，温雅在听到他们说的那些话，才会动摇，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可是，如果连她都不相信爸爸，那这个世上就没有人相信他了。
温雅抓着洗手池，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无数的杂乱的思绪，心口沉甸甸的，好似压着一块大石头，让她喘不上气来。
过了好久，直到外面有人进洗手间，她才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不管是真是假，爸爸已经坐了七年的牢，该受的惩罚已经受了，该吃的苦也吃了，她还是要带他走的。
她关上水龙头，转身走出洗手间。
回到包厢，她还没进门，却先听到了楚思的声音，从未合上的门缝里传来。
“我说呢，她那么爽快的答应我来这边出差，原来是为了查这件事啊？”
卢总有些惊讶，“难道你们在一个公司上班？”
“是呢，我们一块来岭城出差的。”
“原来如此。”卢总不晓得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也没有多问。
楚思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不过我是有点搞不懂，温雅怎么这么执着，她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大家都不知道的真相，只有她才知道？”
她挽起周砚的胳膊，笑眯眯地说，“或者说，她这么想找到真相，是想修复你们之间的关系？”
温雅缓缓收回手，楚思的话，就像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
她做这些，就像个跳梁小丑，不过是他们口中的笑料罢了。
周砚笑了一声，反手将楚思搂在了怀里，“吃醋了？”
楚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好意思说，我一回病房就不见了人，你跟她出去也不告诉我，害得我找了一天。”
“你别告诉我，你也相信她说的话，要跟她去调查那什么真相？”
“我要是相信她，会等到现在来调查？”
卢总道，“那个周总，楚小姐，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我就不在这吃狗粮了。”
楚思急忙放开了周砚，“是我打扰你们聊正事了，该走的是我才对，行了，我不打扰你们聊正事，我先回酒店等你。”
周砚点头。
楚思站起身便离开包厢，在她出来前，温雅飞快的逃离这里。
温雅站在路口，望着漆黑的街道，寒风吹过，刀子似的在脸上刮。
她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甚至有些后悔来这里，听了他们众口一词的话，往后有人说她是人贩子的女儿，她再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了。
除非，她能找到那个护工，弄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
可连周砚都找不到的人，她又去哪里找？
她缓缓蹲下，抱住膝盖，盯着地面发呆。
路灯下，她形单影只，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不知过去多久，头顶的灯光忽然暗了，地面上多出一道影子。
温雅怔了怔，回过头看去。
周砚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温雅从地上站起来，蹲的太久腿麻了，她扶着路灯杆，低声开口：
“怕打扰你和卢总，就在这外面等了。”
周砚扬了扬唇，“变得这么自觉了？”
温雅垂着头，没有回答。
按照以往，她出来后就走了，不可能还等在这里。
周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往人行道走去。
“回去了。”
温雅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路旁的灯光将地上的两道影子拉长又缩短。
这里离酒店并不远，走路大概三十分钟，周砚没开车，看样子是打算走回去。
两人就静静地走着，谁也没说话。
走了一段路，到了闹市区，街上人来人往，灯影交错，很热闹。
但这些热闹，都和他们无关。
温雅目光落在远处的两个人身上，男生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穿着高中校服，他手里牵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女孩，女孩怀里抱着一只毛绒玩具。
可女孩撇着嘴，看起来似乎不开心。男生低着头，眉眼带笑，不知在和女孩说些什么。
看着他们，温雅有片刻的恍惚。
她下意识抬头，才发现已经落下周砚一段的距离。
周砚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几步之遥的距离，行人在他们之间穿梭着，像是隔开了一道无形的深渊，将她们分割在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两端。
霓虹灯的光华在他身上明暗不定的流转。灯影中，他的身影模糊，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这繁华的夜色中。
兄妹二人与她擦肩而过，依稀听见男生温柔的笑声掠过耳畔，重新点燃了周遭的声音，将温雅拉回了俗世中。
她抬脚朝周砚走过去，在男人面前站定，他缥缈的身影也真实了起来。
“羡慕了？”他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落入温雅的耳朵里。
温雅看见他的目光落从远去的兄妹身上收回，投向温雅，他也注意到了。
温雅仓皇地避开他的视线，“不羡慕。”
“你也没资格羡慕。”
温雅咬着唇，垂下眼睑，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也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
若是能重头来过，她宁愿不要那十六年。
忽然，手指传来温热的触感，她低头看去，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温雅怔住，蓦地抬起头，见到的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周砚拉着她往前走，她脑子一片空白，趔趄地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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