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假山之中“隐居”的日子,罗青桃过得并不自在。
但她不得不如此。
毕竟,此时落到君洛的手中会有什么后果,她不敢想象。
她心里挂念君瀚的伤,却不能出去探望,只得吩咐草儿每日过去伺候,算是替她尽一尽心。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了下去,而君瀚的伤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顺顺当当地一天天愈合着,据说这两日已能起身走动了。
进了四月,天气一天热似一天,罗青桃的心里也渐渐烦躁起来。
初逃出恭王府的时候,她的心里曾经抱了一个幻想,盼着出府之后,她的身子能渐渐地恢复正常。
可是如今出府已有两月,她却还是夜夜受着那锥心刺骨的煎熬!
按照骆可儿的说法,药性稳固、不能自行消退,那是连服三剂之后的事了。
也即是说,那肮脏可耻的毒药确已侵入她的骨髓,此生再也没有法子摆脱的了!
夜深无人时,罗青桃常常揽镜自照,每每被镜中千娇百媚的自己,吓得出一身冷汗。
后来,她砸了房中所有的镜子,眼前终于清静了。
可是身体的痛楚仍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罗青桃爱上了利器刺进皮肉的感觉。
夜里难受得厉害的时候,她便随手拿过一把剪刀,或者一根银簪,对着自己的手臂或者腰腿刺下去、划过去……皮肉的痛楚分散了她的注意力,骨髓深处那种痒痛酸麻的难耐滋味,似乎便显得淡了些。
时日久了,罗青桃的身上,伤痕累累。
但,不出一个月,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便会彻底消失,皮肤依旧恢复光滑如缎的模样。
她的身体,恢复的速度快得惊人。
罗青桃有些后悔自己砸了镜子。
她很想仔仔细细地看看自己,看看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腰腹、四肢……
她想知道,如今的她,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个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怪物?
这个“怪物”,是君洛一手造就的。
无数个痛苦难熬的夜里,罗青桃对君洛的恨,一点点滋长起来。
罗青桃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她大约是时候去见见他了。
见他。
“兵戎相见”的“见”。
自然,在他的面前,她是孱弱的、渺小的。
但死在他的手里,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爱恨纠葛那么久,总该有个了局才行。
打定了这个主意的时候,罗青桃改了白日里昏睡不起的毛病,开始拼命地练起功夫来。
哪怕明知这一去百死无生,她也得全力以赴。这是对自己最起码的尊重!
这一日,齐妈照旧亲自送了晚膳过来,看见罗青桃大汗淋漓地挥舞着长鞭,不禁连连摇头:“女孩子家家的,成什么样子!”
罗青桃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向她展颜一笑:“齐妈,这句话您说了二十年了!”
齐妈仰头望天:“我的姑奶奶,您有二十岁了吗?”
罗青桃掐指一算:“加上在娘胎里的那十个月,差不多了。”
齐妈一个没忍住,“嗤”地笑了出来:“这话倒也不假。你啊,打从在娘胎里的时候起,就没有片刻安宁!”
草儿打过清水来,罗青桃净了手,坐到桌旁笑道:“所以嘛,我生下来便是这个样子!常言道‘朽木不可雕也’,您还有什么可絮叨的呢?”
齐妈连连摇头,好一阵子才叹道:“身为罗家女儿,这性情这手段都是好的,只可惜……失了背后的靠山,这性子便要吃亏了。”
罗青桃这一阵子被她絮叨得不胜其烦,此时不免心浮气躁。
齐妈却又接着叹道:“女孩子家,懂得刺绣针线就好了,学什么舞刀弄棒!空顶着个‘昭烈郡主’的名头,顶着个武将的身份,白白耽搁了大好的年华……现如今人家那个娇滴滴的公主王妃已经迎进宫去,眼见得成了娘娘了,你却只能躲在这里……”
罗青桃微微一愣:“骆可儿进宫去了?”
齐妈白了她一眼,叹气道:“岂止是她,就连府里那些没名分的女人也都进了宫,一个个封了美人、昭媛、淑仪……唉,你若还对他存着念想,那可就太糊涂了!”
罗青桃僵了好一会儿,仍旧挂上淡淡的笑容:“您老放心就是了。我对他……早已没了半点儿念想了!”
齐妈将信将疑,却还是露出欢喜的神色来:“阿弥陀佛,要果真没了念想,那就是佛祖保佑了!你啊,自幼就是死脑筋,偏偏眼光又不好,在襄王那里吃了亏还不算,又招惹上那个主儿……这会儿活明白了,可该看出咱们王爷待你真心了吧?”
罗青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老货,絮叨了这半天,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话说,瑞卿表哥自己糊涂就罢了,怎的连他的乳母也这般执迷不悟?天下好女子何其之多,为什么一个个都只盯着她?
或者,君瀚的糊涂,正是因为幼时喝过这老糊涂的乳汁,被传染来的?
罗青桃暗暗猜测一番,心中不免开始盘算:“日后替孩子挑选乳母,一定要选聪明些的,否则只怕要养出瑞卿表哥那样一根筋的糊涂虫来……”
想到此处,罗青桃忽然省悟,心中倏地生出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这副已毁掉了的身子,哪里还用得着操心孩子的事!
看来,最糊涂的人不是齐妈,也不是瑞卿表哥,而是她自己才对!
罗青桃再也无心同齐妈说笑,胡乱支应了几句,便把她打发了出去。
看着齐妈出门,草儿立刻跳了起来:“我就知道那老货靠不住!一个老骗子!”
罗青桃皱眉:“怎么?一个小贼,居然有底气骂人家是骗子?”
草儿叉腰道:“小贼怎么了?小爷我就是做贼,也是坦坦荡荡顶天立地的贼,不像某些骗子,装扮成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来骗你……”
“她骗我什么了?”罗青桃有些诧异。
草儿得意洋洋:“我早就听说了,皇帝把他在王府的正妃迎进宫去,却只封了个贵妃!这中宫的位置现在还空着呢,也不知道是为谁留的……”
罗青桃愣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笑着:“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又要倒霉了。”
草儿忽然凑了过来,紧贴着罗青桃的面颊与她对视:“你别装糊涂!他在等谁,你真不知道?”
罗青桃嗤笑一声,表示不知道,兼不屑知道。
草儿却神秘兮兮地道:“我还听说,前两日宫里发出榜文寻找走失的皇后,那榜文上画的却是你的画像——这件事你定然也是不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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