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骆家兄妹的到来,罗青桃游湖的兴致是半点也没有了。
依着她的性子,像三皇子这种人,就该一脚踹到湖里去喂鱼。可是如今君洛未曾开口,她到底不好自作主张。
闲扯了几句废话,三皇子风骚地摇了摇他那把洒金富贵牡丹图样的折扇,阴阳怪气地向君洛道:“先前你总推说登基未久,不愿劳民伤财,把个立后的事情一拖再拖。如今我看你在朝堂上已经颇为得心应手,这件事可不能再拖了吧?下个月是你们太上皇万寿节,万国来朝,你这中宫依然无主,可也太不像话!”
罗青桃捏紧了手中的扇柄。她不愿转头去看骆可儿的反应,一双眼睛只盯着君洛,恨不得在他脸上瞅出两个窟窿来。
君洛在袖底捏了捏罗青桃的手,笑得从容:“皇后是一国之母,立后之事关系到国运兴衰,所以万万马虎不得。朕已叫国师看过日子,明年正月立后,主国运昌隆,河清海晏。”
罗青桃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低头喝茶。
三皇子闻言,立时皱紧了眉头:“明年正月?但是可儿二十岁生辰也是在明年正月!按照南越的规矩,那时她要回去家乡的树神娘娘庙祭祀,只怕未必能及时赶回来……”
“这个无妨,等她回来之后再给皇后磕头也就是了。南越有南越的风俗,朕不会让她为难。”君洛微微笑着,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骆可儿的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罗青桃愕然抬头,恰看见三皇子的脸色蓦然变得铁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儿给皇后磕头?你要册立的皇后,难道不是可儿?”
君洛剥了一颗水晶葡萄塞进罗青桃的嘴里,笑容未变:“自然不是。”
他甚至连一个借口都懒得想,不是就不是,没有理由。
骆可儿的眼睛里立时蓄满了泪水。她猛地站了起来,扑到了三皇子的身边:“三哥,不要再问了!能做他的贵妃,我已很知足……昭烈郡主是大梁罗家后人,天下景仰的……她比我更适合做大梁的皇后!居于昭烈郡主之下,我不觉得委屈!”
“你要立这个丑八怪为皇后?”三皇子指指罗青桃,黑着脸质问君洛。
骆可儿急忙呵斥,看向罗青桃的目光歉意满满。
罗青桃却连看也不愿看她,只低头盯着盘里的水果,暗暗猜度眼下的局势。
她自然是什么都猜不明白的。
三皇子推开骆可儿,指着君洛的鼻子怒道:“当初娶可儿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南越倾尽一国之力扶你当上了皇帝,你这就要过河拆桥?可儿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就这样待她?小子,你可不要犯了糊涂!我南越能把你扶到那个位置上去,也就能把你拉下来!”
“你倒试试看。”君洛不慌不忙,全然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罗青桃反倒不放心。她悄悄地扯了扯君洛的衣袖,示意他注意分寸。
君洛低头向她笑了笑,依旧尽职尽责地剥着葡萄,好像那才是天下最重要的事。
三皇子气得浑身发抖,活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公鸡。
罗青桃有些想笑,却始终笑不出来。
她知道此时大梁朝中的局势并不容乐观。如果能得到南越的支持,君洛必定会轻松很多。可是他却偏在这个时候,得罪了南越的三皇子,还有骆可儿。
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罗青桃自然知道他如此不留情面的原因。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忐忑,生怕自己不够好,辜负了他的这一番苦心。
骆可儿红着眼睛站起来,盈盈向罗青桃施了一礼:“可儿在此提前祝贺郡主了。”
罗青桃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身子,不肯受她的礼。
三皇子还想说什么,骆可儿已按住了他的手。
因为这个小动作,处于爆发边缘的三皇子竟匪夷所思地安静了下来。罗青桃心下微觉诧异,忍不住多看了骆可儿一眼。
骆可儿很快放开了手,依旧坐回君洛身旁,作温婉可人状。
三皇子黑着脸“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可儿,你不是要去听戏吗?咱们该走了。”
骆可儿迟疑了一下,试探着看向君洛。
可是后者完全没有回应她的目光,仿佛她的去留,同他没有半分关系。
骆可儿僵立了许久,只得尴尬地行了个礼,跟上了三皇子的脚步。
罗青桃目送着几人的背影,却见唐可乔的袖中,一个小小的纸包滑落出来,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地上。
罗青桃下意识地走过去捡了起来。只见里面包着一小撮细细的粉末,一见风就散尽了。
君洛招手唤她回来,脸色有些难看。
罗青桃心虚地垂下头:“我是不是闯祸了?乔乔她……不至于害咱们吧?”
“乔乔?”君洛沉下脸,“你什么时候跟她那么熟了?”
罗青桃越发忐忑,只好赔笑:“不过是昨日说了几句闲话而已……她的性子很对我胃口,我觉得……她不像坏人。”
君洛“哼”了一声:“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
罗青桃怏怏地垂下头去。
她知道君洛多半又在心里嘲笑她蠢了。
每当君洛沉默的时候,她都会感到很忐忑。虽然如今已经不怕他了,她却还是不习惯沉默的他。
幸而君洛很快就笑了起来:“不用担心,至少这一次,她是在帮咱们。”
罗青桃瞪大了眼睛。
君洛冷笑一声:“骆成恩是个蠢货,他的女人倒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骆成恩,想必就是那个三皇子了。
罗青桃细品这句话的意思,君洛似乎对唐可乔有几分欣赏。可是她猜不透个中缘由。
君洛伸手将她揽过来,笑道:“那蠢货的扇子里藏了毒,摇扇的时候已经撒在了咱们船上。唐氏的那包药粉,便是给咱们解毒用的。”
君洛说得轻松,罗青桃却听得惊心动魄。
一位皇子,居然在扇子里藏毒……这些卑鄙的手段,在南越或许是家常便饭?难怪唐可乔说南越是个邪气的地方!
罗青桃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不免有些发慌:既然三皇子惯用这种卑鄙手段,他的妹妹该不会也……
骆可儿常常出现在君洛的身边,如果她也常用这样的手段,那岂不是防不胜防?
君洛看出了她的忧虑,笑着安慰道:“不必多虑,骆可儿没有她兄长那样蠢。”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安慰。
骆可儿若不蠢,事情岂不是更糟糕?
君洛抬手抚平罗青桃的眉心,轻笑:“你这么愁眉苦脸的,莫不是担心骆可儿给我下‘某某合欢散’之类的东西?你放心,我——”
不待他说完,罗青桃立刻接口道:“我不会担心这个。骆可儿才不会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你一向是见了美人便直接扑上去的,哪里用得着什么‘合欢散’!”
君洛眯着眼睛听她说完,已笑得咧开了嘴:“头一次见你喝这么多的醋。”
罗青桃的脸上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君洛忽地俯下身来,凑到她的耳边轻笑:“这一次,你可真是冤枉我了。‘一见面就扑上去’这种事,我平生只对你一人做过……”
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耳后拂过,闹得罗青桃浑身发酥,慌忙侧身避过,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君洛喉结微动,贼笑一声:“……只那一次,我就上了瘾。从此再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入得了我的眼。”
罗青桃忙乱地捂住他的嘴,只觉浑身发烫。
君洛顺势将她拉进怀中拥住,开怀大笑。
罗青桃很想重重地赏他一套粉拳,念及他是个病号,只得作罢。
君洛笑了一阵,见罗青桃始终有几分郁郁,只得柔声安慰:“小小南越属国,还成不了大器,你不必把他们放在心上。”
罗青桃强颜一笑,心里始终有一丝忧虑缠绕着。
君洛忽地扶她坐直了身子,正色问道:“昨日唐氏来见你,是要给你解毒?”
罗青桃一直没敢跟他提这件事。此时他已开口问了,她只好点头:“是。但是……她说那毒是不能解的。”
“那就对了。”君洛似乎松了一口气。
罗青桃大感诧异。
这一次君洛却似乎无意解答她的疑问。他有些生硬地避开罗青桃的目光,淡淡道:“唐氏毕竟是南越人,未必跟咱们是一条心。她若是给你开药方调养身子,或是叫你吃什么‘解药’,你千万不要信她。”
罗青桃见他说得郑重,只得点头,心里却大感诧异。
看样子,君洛似乎知道一些什么?
可他为什么不叫她相信唐可乔?难道果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是那个三皇子妃……她不像是有坏心的人啊!
想到唐可乔约定明日解毒,罗青桃便觉得心里更加不痛快起来。
君洛若不同意……
她是该向唐可乔毁约,还是该瞒着君洛,坚持解毒?
思来想去,罗青桃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总得先活下去,然后才能有余力思考旁的事情,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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