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洛站在门口,缓缓地向罗青桃伸出了手:“跟我回家。”
罗青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君洛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九娘忙凑到罗青桃身旁,压低了声音急道:“主子一听说您出宫,立时就丢下手头的事情赶过来了……这会儿宫里只怕正乱着,郡主就不要再任性了……”
“是么?那可真是对不住。毕竟良宵一刻值千金呢,那位新贵人该恨我了吧?”罗青桃冷笑。
君洛一脸无奈,紧走几步过来拉她的手:“你能不能少吃这些莫名其妙的干醋?”
没等他的手伸过来,罗青桃已甩手避开,躲到了唐可乔的身后。
“还没消气么?”君洛有些尴尬,讪讪地笑着。
罗青桃稳住气息,语气平淡:“臣女不敢生皇上的气,也不知道什么是‘莫名其妙的飞醋’。皇上请慎言,否则臣女身上的罪名只怕又要多加几条,到时候落个腰斩车裂的大罪,可就不好看了。”
“臣女?”君洛哭笑不得,“你又要跟朕撇清?哪个‘臣女’敢像你这样放肆,端着架子让朕来赔不是?”
罗青桃冷下脸来,尖声叫道:“我就是放肆了,你待怎样?我偏要端架子、偏要大不敬,你待怎样!你要治罪便治罪,要翻脸就翻脸,别磨磨唧唧的!”
君洛被她嚷得尴尬不已,苦笑着向唐可乔抱怨道:“瞧她,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唐可乔凉凉地道:“得亏你遇上的不是我。换我能炸死你。”
那日松却在一旁狂点头:“就是就是,简直就是个大号的炮仗嘛!这样粗俗又暴躁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大梁皇帝?不如把她让给我吧,我们北番是蛮夷之邦,最喜欢的就是这样有火性的女人……”
君洛彻底黑了脸。
罗青桃垂下头,语气恢复平淡:“臣女失仪。”
“你再敢自称‘臣女’,我就……”君洛怒吼出声,却哑然而止。
她再敢自称‘臣女’,他就怎样呢?
他什么都不能做!
罗青桃听见这半句威胁,却擦着眼角笑了起来:“为什么不说完?我等着呢。”
君洛叹气,妥协:“你知道,我一向拿你没办法。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我能怎样?青桃,跟我回去吧。”
罗青桃反往后退了一步,满目疏离:“皇宫、水湄阁……那不是我该去的地方。”
“把她给我绑回去!”君洛失了耐心,向九娘吼道。
九娘不敢动,向罗青桃露出了乞求的神色。
罗青桃冷笑:“何必为难旁人?你是皇帝,你叫我回去,我敢抗旨么?”
君洛听着这话有些别扭,罗青桃已绕开他,径直走出门去。
君洛只得赶了上去,从后面将她捉住,圈进怀里:“我说过如今只是权宜之计,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罗青桃挣了几下,没能挣脱,也就随他去了。
君洛将她抱了起来,丢进马车:“我今日出来找你,宫中未必没有人疑心。这样下去,事情迟早要坏在你的手里!”
“那你就不要出来啊。”罗青桃缩到角落里,隔着一张小方桌与君洛对峙,坚持不肯与他同坐。
君洛气得直拍桌子:“我还不是担心你!南越、西楚、北番……他们没一个安好心的,我怎么放心你出门!”
罗青桃避开他的目光,勾唇冷笑:“我差一点就信了。”
君洛颓然坐倒,一脸无奈:“今日又是哪儿惹你了?为了那个东施效颦的小宫女,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
罗青桃闭上眼睛,不肯接话。
君洛闷闷地坐了一会儿,见罗青桃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好死皮赖脸地蹭了过去,抱住了她的腰:“我没碰那个丑女人!别生气了,好不好?”
罗青桃按住他不安分的手,依然不接话,也不肯睁眼。
君洛反握住罗青桃的手,锲而不舍地在她的腰间摩挲着,凑到她耳边低语:“有了你之后,我看哪个女人都觉得丑,所以……那些女人,我一个都没碰过。你要不要夸夸我?”
罗青桃烦躁地推开他:“要不要再给你立个贞节牌坊?”
“好。”君洛咧嘴笑了。
罗青桃绷不住脸,露出了一丝笑影。
君洛立时喜形于色:“原来果然是因为吃醋……蠢女人,我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如今冷待你,只是权宜之计!你知不知道,现在宫里宫外有多少人想害你!我还不是为你好!”
罗青桃擦了擦眼角,忿忿地推开他的手:“谁知道你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话!”
君洛闻言气得七窍生烟,险些张嘴咬掉她的耳朵。
一阵焦躁之后,他很快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他霸道地圈住罗青桃的身子,一边感叹“又瘦了”,一边在她腰间揉揉摸摸,娴熟地撩拨起来。
罗青桃猛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扭,只听“咔”地一声轻响,随后是君洛的惊呼:“谋杀亲夫——”
罗青桃怔了一下,却见君洛的额头上已冒出冷汗来。
“脱臼了?我有那么用力吗……”罗青桃有些无措。
君洛眨眨眼睛,挤出一点泪花来,可怜兮兮地把手伸到了罗青桃的面前。
罗青桃只好讪讪地抓住他的手,一拉一推,利索地替他接了回去。
不料又换来了君洛的一声尖叫,几乎带了哭音:“这么狠,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
“咦?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你?”罗青桃凉凉地反问。
君洛怔了一下,缓缓地坐直了身子。
罗青桃心下有些后悔,但话已出口,似乎没法子收回。
她整整凌乱的衣衫,往角落里靠了靠,闭目不语。
许久之后,她听到君洛幽幽地问:“所以,你如今是厌倦了、准备离开我了吗?”
罗青桃沉默许久,那个“是”字始终说不出口。
她不由得暗恨君洛糊涂。
他流连花丛那么多年,难道会不明白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吗?他明知道她是他的菟丝草,明知道她早已离不开他,却还要为了一句随口说出的话而生她的气,是不是太过分了!
罗青桃越想越觉得委屈,自己缩在角落里生起闷气来。
僵冷的气氛持续了很久,君洛硬邦邦的声音在罗青桃的耳边响了起来:“喂,你怎么还哭上了?难道该哭的不是我吗?”
罗青桃打了个激灵,慌忙抬手擦眼。
干的。
君洛展颜笑了:“喂,你说的是反话吧?”
罗青桃仿佛听到了“咚”的一声。那是她的心脏落回胸腔的声音。
君洛重新板起面孔,双手抱胸在罗青桃的面前站定:“既然你自己也知道从未说过,现在朕就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罗青桃有些懵。
君洛板着面孔,严肃地道:“自然是——向朕禀明心迹的机会!”
罗青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傲娇地别过头去:“臭美吧你!我的‘心迹’,就是从来没有爱过你,以后也不爱!我看见你就饱了,你给我走开!”
“我不信。”君洛死皮赖脸地缠了过来,重新拥住了罗青桃的身子,抱得紧紧的。
罗青桃不适地挣扎了一下,却舍不得真的挣脱,只好转了个身,窝进他的怀里。
君洛松了口气,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好容易有机会抱抱你,你倒会怄我生气!”
“回宫之后,还是照旧不理我?”罗青桃仰起头,忿忿地瞪着他。
君洛无奈:“再忍一忍,好不好?这几日父皇正在向我施压……我看他的意思,不单要逼我放过三哥,更像是要逼我退位!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让他注意到你,否则……”
罗青桃心中一酸,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腰。
君洛侧过脸蹭了蹭她的鬓角,苦笑:“我真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跟我好?”罗青桃仰起了头。
君洛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罗青桃立时着恼,低头便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君洛轻笑:“左边已经有一个‘记号’了,你还想在右边咬一个?我的人和心早都给了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可是你后悔了!”罗青桃闷闷的。
君洛箍紧了她的腰身:“有了你,我便有了软肋,叫我如何不后悔?如果我没有跟你好,你如今就不会蹚进这脚浑水里来;如果我没有跟你好,我也就不会像如今这样畏首畏尾束手束脚……”
“我不怕。”罗青桃仰头捧住他的脸,坚定地道。
君洛避开她的目光:“可是我怕。”
僵持许久,罗青桃终于气馁:“你还要冷待我到什么时候?”
君洛沉默不语,只是紧紧地拥着她,不肯放开。
罗青桃窝在他怀里,低低地道:“你总说是‘为我好’,可是……我更希望你明明白白地‘待我好’。你也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说不定哪一天便没了性命……”
“不许乱说!”君洛立时冷下脸来。
罗青桃不理他,继续幽幽地道:“……我总害怕自己命薄,等不到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宠我的那一天……如果我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
“你再乱说话,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君洛显然是真的动了气,身子绷得紧紧的,脸色黑得吓人。
“你不敢。”罗青桃向他挑衅地笑。
君洛果然笑着叹了声“确实不敢”,算是认了输。
可是在罗青桃的认知里,真正认输的其实是她自己。
她最终还是不得不向他妥协。
因为,她可以不畏惧那些未知的危险,却不能不考虑他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可以做他的铠甲,他却只相信她是他的软肋。
如今是多事之秋。作为“软肋”的她,不该因为任性而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让他痛苦、让他为难。
至于她自己的心事……
他没有明白,她也不打算说给他听了。
他不会懂得,被他用这种方式保护着的她,心中有多么惶惑、多么煎熬。
她是一个完全没有安全感的人。
只要有一分疏离,她就会害怕、就会无助、就会陷入焦虑之中无法自拔。
每次看到他刻意疏离的姿态,她都会觉得心头发冷,如堕冰窖。
即使明知是做戏,她也会忍不住当真。他疏离她一次,她就像是被抛弃过一次。那种恐惧周而复始,如梦魇一般难以甩脱。
有时候,罗青桃会想,干脆一走了之算了!
长痛不如短痛,哪怕离开的时候像抽了骨头换了血一样痛苦,也终有可以痊愈的那一天;总强似如今这样,被一把钝刀反反复复地折磨……
可她终是没有那样的勇气。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孱头。
就像此刻,心里明明还在生他的气,她却贪恋他怀中的温暖,连动都不舍得动一下……
罗青桃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自己没用。
君洛察觉到罗青桃异常的安静,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便在这时,马车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将桌上的茶点都甩了出去,乱七八糟地滚了一地。
“怎么回事!”君洛大怒。
外面车夫战战兢兢地道:“前面是西楚的马车,好像出事了……车帷上全是血!”
(https://www.biquya.cc/id154314/41724938.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