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讨好
顾南恩醒转时，天光已亮，窗外传来一阵欢快的鸟鸣。
屏风之后毫无动静，裴稚应该还在睡着。顾南恩细细回想，裴稚之前在府中地位低下，连仅有的一点儿文人抱负也被她折磨得消失殆尽，所以他整日无事可做，有时醒得比贪觉的她还晚些。
顾南恩掀开被子下了床，踩着一双明黄缎鞋，蹑手蹑脚地朝屏风靠近。
裴稚侧身躺在床上，外衣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一看便是他这种性子能做出来的。
他睡着的样子其实比清醒时讨喜得多，安静地蜷在被子里，呼吸深长均匀，嘴角微蕴着笑意，没有往日那副拒人千里的样子，看起来如璞玉般温润。
顾南恩忍不住笑了笑，悄悄转身离开，却见白莲莲正端着一盆水站在她身后，盆沿还搭着一块冒着热气的帕子。
顾南恩连忙侧身让了道，怕她误会，还解释道：“我就是来看看他醒没醒。”
白莲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走到裴稚床前，蹲在床边轻声唤他：“少爷，起床了。”
顾南恩心中突然有些羡慕起她来，羡慕她能毫无顾忌地亲近裴稚，轻轻松松赢得他的好感。而自己为了保命，苦心孤诣讨好他，他却毫不领情。
顾南恩闷闷地走到了床边，听雪进来替她梳妆打扮好后，她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顾南恩急匆匆跑进了柴房，对正在忙活的厨子们喊道：“这里给我用，你们先去别处！”厨子见早膳差不多已经备好，便点了点头，一行人退了下去。
顾南恩撸起袖子，看着摆了满屋的食材顿感茫然。一个厨子忍不住探了脑袋进来，小声提醒道：“小姐，府中只有这一个柴房能用了。”
“我知道！”顾南恩拿起烧火棍将他往外赶，“我又不总占着它。”
厨子边躲边往外退，不停赔礼道歉，但虽然嘴上认着错，可他打心眼里觉得小姐是那种白开水烧得一绝，炸得一手好厨房的人。
顾南恩将厨子赶走后，心里突然有点儿虚了，凑到灶台前盯着厨子还未来得及刷的锅，终于隐隐从粘在锅上的汤汁中盯出个大概。
这应该是一道葱香鲫鱼，她最喜欢那种鲜辣中夹着酸甜的口感。又瞥了眼一旁放着的还未用光的鲫鱼，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
顾南恩挥着菜刀在案板上一顿猛拍，葱姜蒜料便备好了。灶中柴火未熄，她没花多大力气便点着了火，待热锅加油后，又像模像样地将鱼扔进去炸，等两面都炸成金黄色，便一股脑将辅料倒了下去。
想到平日里自己吃的鲫鱼，是酱汁浓郁的褐色，于是又往里倒了许多酱油。为了调制出酸酸甜甜的口感，汤和醋也不要钱似的往里倒。
等锅中溢出浓郁的香气，顾南恩满意地吸了口气，盖上盖子开始慢炖收汁。
一道菜被她轻轻松松做完，不禁有些飘飘然，叉腰站在灶台旁，脑中开始浮现出裴稚吃了她的菜后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样子。
锅中溢出的菜糊的气息让她猛地回神，慌忙弯腰揭开了盖子，却见想象中应该烧出来的棕褐色葱香鲫鱼，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顾南恩撇了撇嘴，用筷子挑起一块，意外地发现竟然还很好吃，于是迅速装盘，盖上盖子，端到了东院厢房中。裴稚刚刚洗漱完，穿着件干净的纯白中衣，发上还沾着潮湿水雾。白莲莲不在屋中，想必是替他备菜去了。
顾南恩连忙将菜放到桌上，又去盛了碗白米饭，然后眼巴巴地等着裴稚走过来。
裴稚却是裹了身竹青长袍，推开门走了出去。
顾南恩心中一阵失落，连忙快步追了上去，却见裴稚姿态优雅地立在院中的桃花树下，青色的衣袍下摆乘风向后扬起，划出一道弧线。满树桃花也随着这阵风，纷纷如雨坠落，却是半片未沾他身。
顾南恩看得有些愣神，白莲莲却不合时宜地闯入视线，只见她凑近裴稚轻声说了些什么，裴稚便微微点头，然后朝门口走来。
顾南恩虽说不介意他俩相处，但白莲莲一来，她做的饭哪儿还有出场的机会，想到这儿心中突然有些不悦，干脆倚在门口，挡着他们进屋。听雪从院外走了过来，对白莲莲道：“西院有个丫鬟有事找你。”
顾南恩忍不住勾起唇角，朝听雪眨了眨眼，听雪一脸茫然地站到了她身边。
顾南恩毫不在意，不再堵着门，伸手向裴稚做出个请的姿势，见他进屋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快来吃饭。”顾南恩不在意他冷淡的表情，仍是热情地招呼着。
“不必了，莲儿已经做好了。”裴稚淡声道。
“这是我亲自做的，你来尝尝。”顾南恩努力将他冷漠的神情像想成一脸和颜悦色的样子，舔着脸继续招呼他。
裴稚摸不清她的路数，怕自己再反抗将人惹急，到时指不定再怎么折磨他，只好坐在了桌前。顾南恩立刻将盖子揭开，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裴稚看到面前这道焦黑的菜后顿时僵住，面色忽青忽白惊疑不定，许久才揶揄道：“真是难为顾小姐了，还亲自给我下毒。”
顾南恩当即明白他又误会了自己，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这菜没下毒，只是卖相不好看，但还是很好吃的，你尝尝。”
裴稚起身就要走。
顾南恩有些恼了：“尝尝！”
裴稚下意识坐回了椅子上，顾南恩重新堆出笑脸看着他。
裴稚盯着面前的一菜一饭，抬眼看向她，有些狐疑地问道：“直接用手吃吗？”
顾南恩连忙答道：“你喜欢的话用脚也可以。”
“小姐！”望月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高声唤道，见顾南恩回过神后红着脸看向自己，便立刻动身去取了双筷子来。
裴稚细细端详着顾南恩的神情，眸光深深，仿佛在思索。
顾南恩只觉双颊如火烧，被他盯得低下了头，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早上刚醒，脑子不太好使，你别在意。”
望月拿了筷子进来，白莲莲也跟在身后，端着一盘饭菜，一眼看上去便是色香味俱全的。
裴稚当即起身去迎她，然后竟忘了桌上还有一道菜般，径直向屏风之后走去。
顾南恩心中有些苦涩，深吸了口气，又马上燃起了一团新的小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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