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清楚,如今的安容锦并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
绯蓝被她处置了,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姜才人,你的话本宫听明白了。
你种出来的花虽然与众不同,但不会伤害到人的身体,刘婕妤小产一事,与你无关是吧?”
姜卿云深深地拜下去,“是,请皇后明察!”
皇后问在一旁观审的赵为迳,“你怎么看?”
赵为迳起身答道:“那盆花有没有毒,试一下就知道了。”
皇后命人抓了两只小鸡来,一只喂了一点花瓣,另一只喂了一点花泥。
半个时辰后,两只小鸡都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
安容锦侧斜靠在软椅上,幽幽地说:“也可能是慢性毒药,吃一点死不了人,但积少成多就未必了。”
赵为迳努力控制着视线不往她身上看。
少女身段妖娆,这样侧躺着的姿势,腰线突出,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郡主的话也有道理,但没有可靠的依据。”
“容易啊,让小鸡试多没意思,不如让姜才人自己试。”安容锦露出一道恶劣的笑容。
殿外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道:“瑶光,不可放肆。”
皇帝身着龙袍,头戴冠冕,气势凛然地走进来。
众人行礼。
皇帝伸手扶起皇后,然后走到安容锦面前。
安容锦脸上戴着面纱,与谁对视都朦朦胧胧。
她被丫鬟扶着坐好,给皇帝行了个敷衍的礼。
但皇帝并不在意,关心地问:“听你说话,中气十足,还以为你康复了呢。”
安容锦解释道:“托娘娘的福,一日三顿的补药吃着,确实感觉身体好多了。”
“那朕也给你赏些好药,让你尽快康复起来。
你爹当时太急了,求着朕退亲,多好的一门亲事啊。”
安容锦受宠若惊,谢恩道:“容锦知道皇上对容锦的偏爱,但我爹说的对,太子的亲事关乎天下社稷,怎能让我拖累了呢?”
皇帝虚幻地叹了口气,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他与往常一样,眼里是没有姜卿云的。
有些太刻意了。
等皇上落座,皇后说:“昨日刘婕妤屋里屋外的东西,一共排查出了三样有问题的。
其一是一盆姜才人种的花,香味独特,乃是用秘法所种。
其二是一件肚兜,刘婕妤贴身穿的,上面绣着观音送子图,这副图的丝线泡过药。
这种药会让人更有精神,听说有孕妇头三个月会用这种药安胎,但太医鉴别了,这种药有害无益。
而这东西是刘婕妤的母亲送进宫来的。
皇上听了没太大波澜。
皇后嘴角带着一点弧度,瞥了眼皇帝后继续说。
“这其三,是皇上赏赐给刘婕妤的一只雕花镶嵌宝石的金镯子。
那宝石下方有夹层,虽然如今是空的,但保不齐曾经里面被放了什么有毒之物进去。
那镯子刘婕妤很喜欢,天天戴在手上。”
皇帝眉头皱了起来,“就没能有个定论?”
“昨日才发生的事情,臣妾这不是还在查么?皇上如果嫌慢,不如交给外人查。”
皇帝安抚道:“是朕心急了,皇后辛苦了。”
“辛苦倒不至于,毕竟臣妾是后宫之主,本就有监管协调之责。
但臣妾想来想去,刘婕妤的孩子碍着谁了呢?您好不容易要添个皇子,却被这群嫉妒心强的妃嫔给害了。
真真是令人心寒啊。”
皇帝的目光从姜卿云身上扫过去。
若说这后宫之中,谁的嫉妒心最强,且最有本事害人。
姜卿云绝对是首屈一指。
也或许是自己以前的纵容,才让她以为自己可以在后宫为所欲为!
之前孔才人的案子,赵为迳差一点就查到了姜卿云身上,是他派人组断了调查。
“皇上……皇上……”皇后在他耳边轻声呼唤。
皇帝转头的瞬间,眼底的寒冰尽散,重新挂上笑容,“怎么?”
“臣妾想来想去,总觉得今年后宫是多事之秋,想请法一大师进宫做一场法事。”
皇后叹气,“哎,孔才人死得莫名其妙的,身后事也简单办了,或许是她的英灵不愿离去。”
“皇后多虑了,皇宫乃是天子之所,有龙气镇压,任何魑魅魍魉也侵蚀不了这里。”
“皇上,臣女有一提议。”安容锦接口说道。
“嗯?”
“既然后宫总是人命不断,说明那个藏在后宫里的凶手不仅有过人的智慧,还可以来去自由。
此人要么是后宫的主子,要么就是主子身边最得力的奴才,否则一般人绝对办不到杀人无形。”
皇帝没有吭声。
皇后让她继续说。
“既然如此,不如将后宫近十年来的案子统计一下,看看每个案子是否有关联。
一般来说,杀人者肯定不会是第一次,如果能找到共性,或许就能推测出凶手大概是哪一年入宫的了。”
皇后眼睛一亮,“是啊,这是个好办法。”
“太费时了。”皇帝皱眉。
“后宫人才济济,尤其是各位主子身边,都有大才,不如先借些人来办个临时的小衙门。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也许问题迎刃而解了呢?”
赵为迳都为安容锦捏把汗,她可真敢说啊。
她这主意一出,不仅是要将陈年旧案全都翻出来。
还要从各宫抽调人手,所谓的人才,还不是全凭皇后认定?
那调走的必然都是各宫最得力的助手了。
“为迳觉得呢?瑶光这个主意怎么样?”皇帝很认真地问赵为迳。
赵为迳本不想参与进后宫的纷争中。
刘婕妤一尸两命,最后一定会以十倍百倍的人命给她陪葬。
帝王一怒,尸横遍野,在后宫也是如此。
赵为迳站起身说:“臣虽然在大理寺,但也不敢保证能破陈年旧案,何况是后宫里的宫人?”
赵为迳就差明着说,后宫里都是伺候人的下人,再聪明也破不了案。
连他来破案都缩手缩脚,何况是下人?
她们办案更加束手束脚,就算查到了线索,她们敢深查吗?
赵为迳不知道安容锦的最终目的,不过他不能欺君。
皇帝听了大为高兴,“若云你看,这小子是看不起你后宫里的人呢。”
皇后多年没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了,愣了一会儿。
她眼里含着温柔说:“别说是后宫里的下人了,就是我们这些女人,哪个能比诚郡王聪明?”
赵为迳脸红红地解释:“臣不敢当。”
安容锦瞥见姜卿云跪麻了腿,正偷偷捶了几下小腿。
她心中暗笑:这女人现在在想什么呢?
这正殿之中,她一个小小才人,连开口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安容锦相信,这次刘婕妤的案子,姑母肯定要拉姜才人下水。
到时候,皇帝会站出来帮她吗?
真是期待啊。
“好了,皇上国事繁忙,等臣妾查清楚了,会第一时间告知您,”
皇后起身送客。
她指着下方的姜卿云说:“姜才人这次也扯入案中,刚才她的申辩臣妾听了,才知道姜才人竟然擅长种花草,听说还会调香呢。”
姜卿云防备心起,皇后这话是何意?
皇帝随便点了点头,“那挺好。”
“还有两个月就是中秋了,每年中秋宫里都要办赏菊宴,今年不如请姜才人帮忙种几盆不一样点的菊花如何?”
姜卿云脸色骤变,直勾勾地看向皇帝。
她希望皇上拒绝,她是主子,不是种花的奴才。
皇帝只粗粗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时,他传递出了安抚的信息。
“如果姜才人愿意,种几盆也没什么,就当玩乐了。”
姜卿云眼里的希望逐渐熄灭了。
但她已经不会因为皇帝的忽略而伤心了。
皇帝前脚刚走,皇后摘下那朵开了不知几日的白牡丹,一片一片摘下花瓣。
她走到姜卿云面前,“来人,将这朵花全给姜才人喂下,等十二时辰后,再给她喂下一勺花泥,小鸡死不了,不代表人死不了。
人死不了,也不代表孕妇死不了。
姜才人的申辩本宫不认可。”
姜卿云的心沉到谷底。
原来皇后刚才是在试探,试探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皇上的冷漠注定了自己今日不能完好地走出凤梧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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