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锦再一次收到消息时,西北军已经从凉州出发了。
于波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打着为太子复仇,匡扶江山社稷的名号,从凉州往京城而来。
听说他还把所谓的太孙带着上路了。
那么小的婴孩,他竟然就这样带着行军,可见心中没有半分怜爱。
西北军中,时不时就会有婴孩的啼哭声,夜里尤甚。
于波安排了五名奶娘,十二名丫鬟随行照顾“太孙”,也免得有人长途跋涉病倒了没人照料太孙。
“怎么回事?太孙一直哭啊,奶也不吃。”奶娘急得上火。
孩子太小了,外头那么冷,就算天天坐在马车里,也受不了这舟车劳顿的啊!”
“真是作孽啊。”
夜间,一名小兵偷偷靠近太孙的营帐,听着里头断断续续的哭声,他伸手想掀开帘子。
一只手抓住了他,将他拖进了一旁的营帐。
“呜呜……”
“别说话!你想死不成?”
于廷安松手,怀里的人转过身来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你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虐待?你这个懦夫!早知道我还不如带着孩子死在太子府里!”
这二人正是于廷安和汪可春。
汪可春生下孩子后就被于波软禁了,孩子也被抱走了。
她得知于波的打算,要利用这个太子争夺皇位,最开始时她也犹豫过。
若是他成功了,这个孩子就会是赵家下一任皇帝,而自己就是太后了。
可静下心来想想,她就知道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
自己最后的结局一定是病逝,而那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于波自己想不想坐上那个位置了。
就算他现在没想法,也不敢保证事成之后不会动摇。
所以她偷偷逃了出来,装作小兵跟在军队里,想伺机把孩子带走。
于廷安在出发第二日就发现她了,出于一点奇怪的心里,没有告发她。
“你小声点,把我爹招来,我们一起死。”
“那也挺好,我们一家三口去地下团聚。”汪可春笑得邪性。
听着她说“一家三口”,于廷安内心柔软下来。
他爹儿子多,孙子也多,并不稀罕这个来路不明的孙子。
可于廷安这几个月是抱着期待的,孩子出生后他还抱过,连名字都想了好几个。
谁知道他爹二话不说就把这孩子安在了赵吉安名下,树起大旗,拉着二十万大军进京夺权。
几位兄长早有心理准备,一个个兴奋的很。
只有于廷安懵懂无知,觉得他爹真是疯了,用一个假皇孙来造势。
“于廷安,你仔细听听,儿子一直在哭,这样的行军速度你也快受不了了吧?何况他一个刚满月的婴儿?”
汪可春对这个孩子一开始只是利用心态。
有孩子在手,她就能牵制于家,为自己寻求一把保护伞。
可孩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听到他的哭声,汪可春就忍不住想看他,抱他。
如今她也看清了,和于波周旋无异于与虎谋皮。
等于波的人在汇通钱庄提不到银子,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于廷安,你真觉得你爹能赢?”
“他为了今天做足了准备,不敢说十成把握,一半的机会还是有的。”
汪可春嘲讽道:“天下兵权,安国公占了一半,且西北军中也有不少安国公的旧部,你们怎么保证他们不会背叛你们?”
于廷安不太懂军事上的事。
他不耐烦地说:“这些我爹自然会考虑,你不想死就赶紧离开,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你只要不把我供出去就行,我一个人走了孩子怎么办?”
“他……他不会有事的,父亲很看重他。”
“得了吧,不过是一个他发兵的借口而已,死了可以再找一个,谁认得一个襁褓里的婴儿?”
汪可春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发狠,心想:如果她用于廷安换儿子,于波那老贼会答应吗?
她不敢尝试,在二十万大军里头,她渺小的如蝼蚁。
“他到底是我儿子,我不会不管的。”
“你就是个懦夫,你敢忤逆你爹吗?”
汪可春摸了摸袖子里的匕首,她今夜就想带孩子走,她已经联系上安容锦安排给她的人,如果能逃出军营,她会带着孩子往东北方向去。
她就不信,于波还敢主动去安北军的地盘。
她突然哭了起来,压抑而悲伤。
“廷安,孩子生下来后我一眼都没见过,哪天他死了,被换了,我都认不出他是不是我们的儿子了,我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吧?”
于廷安不喜欢汪可春,但她的眼泪让于廷安心软。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皱着眉头说:“你只是想见他一眼?”
汪可春用力点头,“这里是军营,难不成我还能带着孩子逃走?”
于廷安觉得也是,想了想,说:“那里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孩子抱过来。”
汪可春捂着嘴高兴地哭了,眼泪一直流,看得于廷安于心不忍。
他出去后,汪可春把眼泪擦了,把这个营帐翻了一遍,然后心里有了打算。
于廷安很快就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婴孩,难得的是,孩子不哭了,睡的很香。
汪可春跑过来,盯着孩子的脸看了又看,还不忘恭维于廷安:“果然是亲生的,你抱着他他就不哭了。”
于廷安骄傲地说:“那是,几个下人被我打发去休息了。”
马上就是子时了,大家都困了。
汪可春接过孩子抱了抱,看不够似的。
于廷安一边看着,一边催促:“好了,该把孩子抱回去了。”
汪可春轻轻地将孩子放在床上,回头冲于廷安笑了笑,然后靠近他,“廷安,你再帮我一次可好?”
“什么?”于廷安才开口,突然嘴巴被捂住了,胸口一股尖锐的刺痛。
他低头,看到自己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
“唔……”他想反抗,他想推开汪可春,他想叫人。
可汪可春迅速拔出匕首,再一次刺入他的胸口。
等于廷安直挺挺地倒下,汪可春用他的衣裳擦掉铠甲上的血迹,自言自语:“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爹,我只想活命。”
她回头看着在床上熟睡的孩子,心头一股酸涩。
这孩子一出生就离开她身边,抱着他时,她竟生不出半点欢喜。
那张脸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熟悉感,既不像她也不像于廷安。
与出生那会儿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汪可春伸手摸了摸那张小脸,表情骤变,拿起一旁的被子捂在孩子脸上。
等过了好一会儿,汪可春松手,怔怔地离开这里。
她避开巡逻的士兵,回到自己的营房。
大家已经睡了,她找了个角落倒头就睡,明天军营里一定会乱起来,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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