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半真半假，有人想要嗤笑反驳，侧脸看了一眼叶瑾的那张脸，又将嘲讽憋了回去。
十里八乡都没见过这般俊俏的，要说用这张脸赊账……也不是不可能。
“让你捡到便宜了，早知道我就先去提亲了，也能靠着姑爷一张脸，换来些吃食。”
一路插科打诨，到了村口，两人从牛车上跳下来。
走的时候天还没亮，回来的时候村中人都去田中收拾庄家。
两人拎着东西大摇大摆回了院子。
叶氏看见他们的时候，手中绣绷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你，你们这是去打劫去了？”
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没，娘，昨儿我们不是抓到一只鹿吗，”叶瑾压低声音，“卖了九两银子。”
“九！九两！”
叶氏捂住嘴，顿觉得头脑有些晕沉，扶着门框缓缓坐下。
之前九两银子不过是叶氏一个月的脂粉钱，如今得了九两银子，竟兴奋到差点晕过去。
“福星，那南枝真当是我们家的福星啊。”
她拉住叶瑾的手，“之后你要好好对南枝，不管能不能翻……”
“娘，好多吃的！”
叶慎拉着叶娇娇的手回来，两人身上湿漉漉的，显得有些狼狈。
看见院中的家人，还是扬起一个勉强的笑。
叶氏停了话头，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眶。
“怎么这么皮，快将衣服脱了晾晒晾晒。”
家中贫穷，一人只有一件衣衫，若衣服洗了，便要窝在炕上，等待衣服晾晒干。
“好。”
叶慎举起簸箕，簸箕里只有几条泥鳅和小虾。
“娘，大哥，瞧我和娇娇抓到的，今天晚上能喝泥鳅汤了。”
“汤汤！”
叶娇娇原本舔着手指，听见今晚能吃到荤腥，有些高兴地重复叶慎的话。
她拍拍手，忽然嘴里被塞了一片甜甜的东西。
她砸吧砸吧嘴，抬头眨着大眼睛看着顾南枝。
“嫂嫂，甜。”
“每人都有，去屋里吃。”
和喇嗓子的糙面饼不同，桂花糕是奶黄色，香甜软绵，好像在吃天上的云彩。
两个小豆芽咽了咽口水，屁颠屁颠跟着顾南枝到了屋里。
叶氏收了针，检查帕子有没有漏针的地方，忽然手上一沉。
她手中也多了片桂花糕。
“娘，你也有，我们还照着方子给你抓了几服药，记得吃。”
顾南枝牵着两个小豆芽的手到了屋里，隐隐听见门口传来叶氏喜极而泣的抽泣声。
解开叶娇娇的衣衫，顾南枝原本勾起的嘴角顿住。
她拉着叶娇娇向门口光线好的地方走了两步，她蹙眉看着叶娇娇身上。
小孩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多了一些伤痕，青青紫紫一大片。
“这伤是怎么弄的？”
正费力自己脱衣服的叶慎听见声音小跑过来，他拉着顾南枝衣摆晃了晃。
“嫂嫂能否不要告诉大哥和娘亲，他们已经够辛苦的了。”
叶慎垫着脚，小声对顾南枝说了几句。
嘻嘻索索动静停，顾南枝点头。
“我知道了。”
见顾南枝答应不同两人说，两个小豆芽才放心裹着被单坐在炕上。
瓷碗中装了水，他们一口水，一口桂花糕慢慢吃着，一脸餍足。
顾南枝数了数银子，鹿卖了九两银子，鸡四十五文，野鸡蛋十一文，从王二那诓骗来的二十两。
除去刚才的花销，还剩下二十八两一钱银子。
这些钱藏在炕洞下面，砖头塞回去，谁也发现不了。
以后她也是个小富婆了。
这般想着，顾南枝也美滋滋坐在炕上吃桂花糕。
自大穿越过来她还没正经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甜甜的，她满足的眼睛都眯起来。
晚上菜色很丰富，野菜炒猪肉片，泥鳅汤，难得吃了一顿两掺的饭。
精米缠着一点杂粮，吃起来总算不喇嗓子了。
叶瑾做饭的手艺不错，泥鳅汤鲜嫩。
桌上叶氏高兴计划，“南枝买回来的布不少，等过两日便给你们做身新衣服。”
顾南枝咽下两掺饭，“过两日请人把房子翻修一下，今年再攒些银钱，够三人束脩，送他们念书去。”
叶慎方才就瞧见顾南枝买回来的书本和笔墨，他有些欣喜能读书，可看看周围的家和病弱的母亲，他抿唇。
“送大哥去读书便好，我天资愚钝，便不浪费那钱了。”
顾南枝吸溜了一口泥鳅汤，叶瑾亲手给她盛的，碗底有一整条泥鳅和几条小杂鱼。
叶瑾的碗中照旧没什么东西，只面上飘着一层油花。
两兄弟简直一模一样，苛待自己，宽容他人。
“你可是担心钱不够？”顾南枝问出口。
叶慎支吾了两声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谁在意了，我只是不喜读书，甚是无趣。”
他尽量伪装出不服从管教的模样，却让叶氏红了眼眶。
这孩子懂事的有些过分。
“那钱就当我借给你的，之后可要还给我，又不是白给你用，你若是考上童生，秀才，状元，每年银子大把大把，这买卖不算亏。”
叶慎还小，几句话被顾南枝绕进去，觉得有些道理。
他回过神的时候，顾南枝已经落了筷子，在锅边烧水，将城里卖的驱散蛇虫鼠蚁的药粉融了，沸腾了，沿着小屋一圈泼洒。
小屋靠近林子，总有一些蛇虫鼠蚁爬过来。
叶慎抿唇，“可我不想哥哥嫂嫂娘亲太辛苦。”
他用不符合这个年龄的眼神看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叶娇娇，她小手握着一团米饭塞进口中，美滋滋的。
叶慎张张嘴，“大哥——”
叶瑾看着顾南枝的身影，她拎着几十斤的木盆轻松绕着小院转圈，脸上带上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嫂嫂说的对。”
他们是烂在泥里，谁说烂在泥里的人不能往上爬。
他收了碗筷，“我去熬油渣，天热猪肉放不住。”
顾南枝返回厨房的时候，叶瑾正站在灶台前。
漆黑狭窄的厨房内都是热腾腾的烟火气，模糊了叶瑾的眉眼。
他背对着顾南枝，背影挺拔，不像在做菜，倒像是侠客仗剑天涯。
这样的身影让顾南枝有些陌生，似乎他不是自己认识的叶瑾。
似察觉门口动静，叶瑾侧身，没什么感情的眸子立刻染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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