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莫急。”
瘦小的老头被胡晏这么一扯,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只见他将帕子用温水打湿,轻轻敷在胎记上。
约莫十几息的功夫,湿帕子拿开…
那处皮肤被温着,更加的红,却没有了冻伤之后的青紫,那朵鸢尾花也开的更艳丽。
军医上手搓了搓,瞧着并没有变化。
他转头对上胡晏希翼又有些怯懦的眼神,回道:“这正是胎记…”
“军师若是担忧有异,可寻了王府上的府医再做判断。”
那二位,见多识广,也能给出更准确的答案来让军师放心。
胡晏愣愣的点头,眼眶罕见的红了。
他甚至忘记该循着礼数谢过军医,就那么盯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儿瞧。
“原来如此…”
难怪觉得熟悉…
故人之子,当然熟悉!
胡晏情绪激动之下,心脏发紧的疼,他捂着心口,咳嗽不断。
瞧着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意思,可把帐中的士兵们吓坏了!
军医上前想要替胡晏诊脉,却反倒被他紧紧抓住手腕。
“劳烦军医,一定要将此人医治好!”
他侧目去瞧,言辞真切,“他于在下实在是…太过重要。”
“军师放心,您不说,身为医者我也该尽力救治。”
胡晏便是得知此人是故人之子,也依旧理智尚存。
帐外的看守一个没少,甚至还因为这人的特殊又多安排了许多暗哨。
而他则是去寻了王爷…
主帐中,他与姜寂臣各坐软榻一端,中间摆着上次未完的棋局。
王爷执黑子,棋子在指尖摩挲,却迟迟没落。
“你的意思…捡回来的这人是你姑姑当年产下的皇子?”
“是。”
胡晏指尖的白子攥进掌心,握成拳。
“当年愿儿出生不足月,姑姑小心呵护着,除了她身边自家中带去宫里的一位嬷嬷和丫鬟,剩下谁都近不了身…”
“他背上那朵鸢尾花,姑姑只给我看过!”
他永远记得,姑姑当时欢喜的模样…
思及往事,胡晏眼眸猩红。
那么漂亮灵动的人儿,就血淋淋死在吃人的宫中!
因为那朵鸢尾花,所以那位没足月的小皇子的小名叫愿儿…
他承载了姑姑这后半生所有的希望。
胡晏的喉间一股腥甜之意涌上,他艰难开口,这也是第一次他同姜寂臣主动讲起当年那些事情的细枝末节。
“当年我家势大,又逢谢家和帝王作法…”
“姑姑原是有意中人的,却为了一家老小进宫做了娘娘。”
“那段时间我仗着年岁小,又有皇帝恩典,就总去后宫瞧她…”
花一样的姑姑,眼睁睁枯了下去。
还是有了腹中孩子,她才振作起来…
再之后,便是他家被钉上谋逆的罪名。
胡晏笑得嘲讽,眼中的泪却是死都不肯落下,“一个连名字都还没有的皇子…”
“甚至死了之后,宗祠庙里都没有他的牌位,我家就蠢到这种地步!”
“蠢到为了个吃奶的孩子去谋逆!”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更大的笑话就是他全家就只有自己一人苟且活着。
姜寂臣沉默着…
这些年里,胡晏从不同他讲起。
他有了自己势力后,几次想动手去查,最终都搁置下。
姜寂臣总想着,等时机到了,胡晏自然会说的…
可时机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今日再瞧,原是这个死而复生的孩子…
片刻的寂静后,他抬眸,第不知道多少次再问道:“你可要翻案?”
“如今谢怀青就在北地,咱们的人在京中想要做些事情,也松快的很。”
胡晏缓缓摇头,“大理寺死牢中我爹交代过的…”
他不能违背父意。
意料之中的结果…
姜寂臣轻叹口气,黑子终是落下。
这人啊,都执拗的厉害!
“那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胡晏整理好神情,松开紧握的拳。
他的掌心渗着血丝,染在白子上。
“可达”一声,白子既落…
只听他说道:“在下来找王爷,便是要说此事…”
“我虽能确定他就是愿儿,可这人出现的实在是奇怪。”
让他不得不防备。
“当年姑姑身死,一半的原因便是愿儿的死…”
“可如今他却出现在我眼前。”
那这些年他都在哪里,是谁在抚养他长大,他又为什么会一身狼狈的躺倒在雪地中?
身上的旧伤又从何而来?
这些都需要细细查来!
胡晏此时理智的可怕,“若是查不清,他便是愿儿,在下也不能留他在北地。”
姜寂臣:“本王会着人沿路查探,看看有没有线索…”
“你先别着急,一切等他醒来再说。”
他瞧了眼好友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你先回府将养,这人本王也会着人送去王府旁边的宅子里养着,得空了你便去瞧瞧。”
“军营虽说密不透风,可终归也不是个适合养伤的地方。”
这帐子四处漏风不说,冬日里军中也没有太多炭火…
胡晏心口的石头卸下大半,双手合于身前,像是要行礼道谢。
“行了!”
姜寂臣伸手将人拦住,“你我之间,哪儿来的虚礼,赶紧走吧!”
若是有个好歹,那两名府医还不把本王给吃了!
似是瞧懂了姜寂臣眼中深意,胡晏面上露出轻松笑意来。
“在下告退,这军中事宜就劳王爷多操心了…”
“明日在下定嘱咐孙管家,让他给王爷熬些滋补的汤来。”
姜寂臣斜他一眼。
那是我家!本王的王府!!
我的!!!
……
那个名叫愿儿的醒来已是七日之后。
这期间他高热不断,府医说是冻伤的太厉害。
幸得虽说是冻伤,手脚的肉倒是没烂,已经是天上神仙保佑了。
胡晏跟着也没少操心,差点又把自己搞病了,挨了两位府医好一顿训斥!
醒来之后,这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自哪儿而来一概不知!
瞧着像是个傻子。
姜安自京都太医院带回来的府医不信邪,直接上手照着此人的脑袋好一通扒拉。
他坚信,这样的人肯定是脑子有病!
“师弟!”
“哎呀,你别动!”
胡晏瞧着这一幕嘴角抽搐,满脸无奈。
换做是谁被抱住一顿狂扒拉脑壳,都做不到无动于衷吧…
最后在府医的坚持下,也总算是找出来原因了。
“他头上有旧伤,老朽摸着是没恢复好,淤血拥堵,再加上冻伤…旧疾复发也是正常。”
“待老朽开几副活血的药吃上一吃…”
胡晏:“这样就能好了?”
府医白他一眼,怼道:“你当我这是神药啊!”
若真是神药,早就把你这个猢狲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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