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环绕四周,没有几个人敢与他们对视。
唯有一个姜笙愣愣地看过来,因为年纪小,穿地又破破烂烂,实在没什么威胁,衙役们也没有放在心上,拍着手回了县衙。
血人张启全艰难地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到拐角,又重新摔在地上。
在姜笙的脑袋瓜里,这个人是坏蛋,但他老婆挺好的,嚎啕大哭的场景犹在脑中。
她开始犹豫要不要搭把手,要是假装看不见,一条命丢在这里,将来是否会被怪罪。
哥哥们似乎也在思量。
就在驴车即将越过张启全的一刻,方恒低声咒骂一句,勒停了驴车。
郑如谦和方恒下车,把张启全抬到驴车上,几个小孩用身体挡住周围人视线,马不停蹄地往十里铺村赶。
回到村口,又怕载着昏迷不醒的张启全回去,张家人不由分说怪罪在他们身上,干脆把张启全放在了破庙里。
郑如谦去烧热水,帮他擦洗溃烂的患处。
温知允研磨金疮药,为他包扎伤口。
好不容易收拾停当,张启全也悠悠转醒。
他似乎以为自己死了,睁开眼看见伫立地佛像,眼泪霎时涌了出来。
冷不丁旁边伸出个小孩脑袋,他又把眼泪吓了回去,“这,这是哪里?”
姜笙抿着嘴看他,当初生意被抢时的愤怒历历在目,语气也就算不上多好,“村口。”
“你们……我……”张启全不傻,片刻冷静下来,“是你们救了我,多谢。”
姜笙撇撇嘴,她是不想救的,三哥都停车了,就只能顺势下去抬人呗。
方恒面无表情,他也不想救,可妹妹都快哭的样子,让他于心不忍。
张·阴差阳错被救·启全不知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红着眼圈道,“我当初那么对你们,你们还救我,我不是个东西,我连小孩子都不如,我枉活二十几年。”
他抬起手,似乎想给自己一巴掌。
但身上的伤痛,让他倒抽两口冷气。
角落里的许默终于开口,“你因何得罪官府?那新上任的县……县令,可是不好惹的。”
这话一出,张启全的眼底噙满了恨意。
“岂止是不好惹,简直目无王法。前有许县令爱民如子,却要被他栽赃陷害,悲恸自戕。后有温郎中兢兢业业,就因为不肯为他的爱妾治病,就要被他找借口生生打死。而我一个普通平民老百姓,只想在县城偏僻角落里贩卖些皮毛骨肉,竟要被他们如数抢走,还要暴打一顿。”
“我不服气,去县衙击鼓,却落得这样结局。”
张启全凄惨一笑,“这就是父母官,这就是斜阳县的青天大老爷,有他们在,斜阳县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
破庙位置在村口,与村中百姓的房屋相距有一段距离。
张启全难以压抑委屈,捂着脸嚎啕起来。
一个及冠的男人这样哭,还是挺吓人的。
姜笙不敢说话,怯怯地躲在郑如谦身后,连记仇都忘了。
“我知道你很惨。”许默却在此时冷静道,“但县里有规矩,不能私下里售卖,想做生意就去菜场,在自己的摊位上做生意光明正大,不比偷偷摸摸卖东西强。”
不光县城,但凡是大一点的城池都有这种规矩,主要是为了控制市场价格,避免太大波动。
总体是好的,如果非要说弊端,那就是要交一定的摊位费。
但也不贵,一个月最多十几二十文钱,张家不至于交不出来。
“十几二十文钱?”张启全笑了,“那是许县令定的价格,现在市场的摊位费是两百文。”
足足翻了十几倍。
假设一个卖肉的,一天净赚二十文钱,一个月就有半两银的收入,交个十几二十文的摊位费不在话下。
但交完二百文的摊位费,收入瞬间腰斩,谁能乐意。
有些摊贩还在坚持,有些摊贩扭头回家,宁肯在镇子上少卖点,也不去县里交摊位费。
还有些,如张启全一样极度缺钱的人,就铤而走险,在僻静角落偷摸卖。
结果就是被打到满身血。
世道难,人更难。
张启全发泄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多谢你们,恩情来日偿还,我要回家了。”
在他即将走出破庙的刹那,方恒突然问了句,“你说卖皮毛骨肉,是指羊肉?”
不然他想不到,什么动物还能卖皮毛。
张启全一愣,这是他心底的秘密,本不应该道出,但几个小孩伸手相助,他便也投桃报李,“是去山里打的野味,虽然过程凶险,但皮毛骨肉能卖出不错的价格。”
“如果不是被衙役捉到,我也许应该攒够过年的钱了吧。”
张启全踉跄着离去。
破庙里陷入安静。
许默没想到,父母只是故去几个月,县里就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方恒没想到,原来山里不只有蘑菇,还有野味,他觉得自己应该发挥下光和热,不能只赶驴车。
温知允更没想到,阿爹居然是因为拒绝为一个妾侍看诊,就失去了性命。
事情串在一起,是如此令人心碎。
可以预料到,这个县令在一天,斜阳县的天就会是灰的,这样泣血的事情就会一直发生。
许默挺直腰板,走到破庙门口,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他想明白了。
现在他不仅要去上学,更要努力科举。
他要考秀才,他要做举人老爷,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好官,那就让他许默,来做这个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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