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张启全一惊。
屋内的刘翠和张香莲听见动静,也赶紧洗干净手过来,看到方恒,皆是倒抽一口冷气。
“叔,婶儿,姑姑,三哥受伤了,先让他进去躺着。”姜笙红着眼睛道。
张香莲第一反应过来,冲进后院就开始铺床,直接摞上三层褥子,保证方恒躺上去的时候不会疼。
刘翠和张启全抓着郑如谦,听他把所有的事情复述了遍,又是心惊肉跳,又是后怕。
“这段时间你们别出门了。”张启全沉声道,“肉的事儿交给我吧。”
身为府城管事,这件事本来就该他负责。
郑如谦也没再揽活,只是简单交代了下大概的价格,就此放手。
虽然方恒受伤了,但定好的一千斤腊肉还在,无论如何,这肉都得买,这工也得开。
幸好张启全是个靠谱的。
接下来几天,他张罗着买肉,张罗着开工,小小簪花院,俨然有了工坊雏形。
也幸亏这院子虽是前工后院,但中间隔着两道墙壁,工人的忙碌动静偏小,不至于打扰到方恒的休息。
他足足昏迷了七日。
这七日,许默、郑如谦、温知允、长宴、姜笙,全都守着他,没有一个人离开。
每天他们耐心地帮方恒换药,给方恒喂水,为他擦洗面容。
“这府城还真是是非之地。”郑如谦感慨,“上次大哥屁股烂了,这次是老三,下次也不知道是谁。”
“呸呸呸,二哥乌鸦嘴。”姜笙气坏了,一脚碾在他鞋尖上,“不许胡说。”
不会再有人受伤了,不会了。
可三哥为什么还不醒呢,不会真的死了吧。
姜笙眼底又噙起了泪,伏在床沿,小声啜泣。
直到有人轻抚她发啾。
姜笙还以为是郑如谦,气呼呼地摆手,“二哥讨厌,二哥乌鸦嘴,姜笙不要二哥摸。”
却引来了那人的倒抽冷气。
他用嘶哑的声音调侃,“小姜笙,三哥刚醒,你就要把我打昏吗?”
姜笙一怔,猛地站起身,看着方恒亮晶晶的双眼,放声尖叫,“三哥醒啦。”
只听得一阵呼啦动静,或砚台跌落,或板凳摔倒,或药箱打翻,或书籍落地。
片刻功夫,四个少年从不同方向涌过来。
“老三,醒了?”许默抚着袖子上的墨水,笑意盈盈,“醒了就好。”
郑如谦摸着摔痛的屁股,满脸得意,“我就说,祸害遗千年。”
温知允抿着嘴,欲言又止。
长宴神色认真,“三哥觉得身体怎么样?可有不适?若有不适,只管找四哥,你这伤全都是他处理的。”
“对对对,四哥特别厉害,一个人就可以把你救活。”姜笙手脚同时比划,“你不知道,姜笙看到那么多血都快晕过去了,四哥却能冷静上药,他真是天生做大夫的料。”
如此不遗余力的夸赞,让温知允有些羞赧。
原来在哥哥弟弟妹妹们的心里,他不是一个废物,他终于是个有用的人了。
内心的压抑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释放。
温知允抿抿嘴,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道,“三哥别怕,你这次多是皮肉伤,唯腹部重了些,但只要好好修养,一定会痊愈的。”
末了又补上一句,“我一定会让它痊愈的。”
方恒认真地点头。
一旁的许默和郑如谦都忍不住笑了。
连带着长宴姜笙也笑了。
整整七日,孩子们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快乐的笑。
门外的张香莲看在眼里,长舒一口气,也终于敢去作坊帮忙了。
这几日,看着张启全夫妇做腊肉,张香莲好奇试了试,并增添了几种香料,又减少了盐的用量,意外发现这样熏出来的肉味道更好。
不齁咸,同时保持了腊肉的风味,以及不容易坏的特质。
张启全大为惊奇,拉着张香莲,要她帮忙调试下其他配比,看看是否有更好的配方和味道。
最好能把盐的用量,香料的用量全都精准到两。
做腊肉简单,但是做的标准,风味恰到好处,就很难。
也是这个时候,张香莲才发现自己对味道如此敏锐,多点盐少点盐,多一种香料,少一种香料,她都能察觉出不同。
方恒醒来后修养的那段时间,她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每天给孩子们做完饭,就去前头作坊里帮忙。
直到第一批腊肉熏出来。
五百斤送到府城悠然居,得到了一致好评,并继续下单一千斤。
另外五百斤,则要郑如谦亲自拉回斜阳县。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离开府城了。
张香莲看着这个不大的作坊,陌生的城池,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她看看前院,看看后院,再看看每一块风干在屋檐下的腊肉,长叹一口气。
“姑姑。”姜笙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个小包裹,“姑姑,姜笙要走了。”
张香莲一惊,“孩子,你要去哪里?不是一起回斜阳县吗?”
“是啊。”姜笙点头,“但是姑姑不要回去了。”
张香莲一愣。
姜笙自顾自道,“这段时间姑姑可开心了,张叔还夸你心灵手巧,连腊肉都做的比别人好,这又是个陌生的地方,不会有人再认识姑姑,伤害姑姑。”
“姜笙虽然喜欢姑姑做的饭,但更喜欢姑姑快乐,如果姑姑留在府城可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那就留在这里吧。”
“姜笙,会想姑姑的。”
小小姑娘说完,展颜一笑,抱着小包袱转身。
张香莲突然鼻子酸涩,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小姜笙,你为什么要这么懂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府城门口。
马车和驴车同时启动,载着六个孩子,五百斤腊肉,奔向斜阳县。
张香莲看着他们消失,又是不舍,又是难过,泪水迷蒙了双眼。
五日后。
斜阳县衙。
仆从像斜阳县令小声禀报,“大人,他们从府城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这都一个月了都。”新县令气哼哼地,“我还以为他们要长居府城了呢。”
他正在研磨砚台,准备颁布新的规定。
仆从有些纠结地嘬嘬牙花子,“奴刚刚打听到,他们之所以耽误这么久才回来,是因为小方公子在府城遇袭,被重伤……”
剩下的话没说完。
新县令满脸惊愕,手中的毛笔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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