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尽心尽责,将所有探听到的,丰京的消息尽数送了过来。
可惜两地距离实在遥远,迄今算起,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有小半月。
王扶风轻叹出声,陡闻两道脚步声在门外,他警惕地睁开眼,挥退家仆。
等瞧见许默与长宴兄弟二人,才露出清浅的笑容。
只是笑着笑着,又恢复肃然。
“许兄,长宴,是扶风对你们不住。”弱柳扶风的少年自榻上起身,显然是听闻了温氏医馆发生的事情,“扶风身为家主,却未能对王家人严加管束,幸好未酿成大错,否则扶风寝食难安。”
他羞惭地行礼。
许默上前将他托住,诚恳道,“有方家为大房撑腰,这些事情怪你不得。”
家主并非一言堂,更何苦王扶风身为小辈,撑着王家已是不易,要求所有王家人都听他的显然也不现实。
“是啊扶风哥哥。”长宴也道,“我们知道你的难为,这次来,就是找你商议应对之法。”
王扶风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他缓缓坐回榻上,眉尖微蹙,“方家本就势大,又铁了心为王玉瑶撑腰,无人拘束之下她怕是能将安水郡翻过来。”
挑剔温大夫的行医资格只是其一,以后说不定还会在病患上做手脚。
四月份许默还要进行举人试,若是受到了折腾影响……
王扶风面色登时肃然,他双拳紧握,思来想去,沉声道,“祖父祖母的忌辰要到了,我原是想只身前去泰山为祖父祈福,如今怕是要将所有王家小辈都带上了。”
孝道是顶大帽子。
强行扣下来,谁也受不住。
但这件事情只王扶风一个人出面并不够稳妥,至少还需要个提议的,才能由身为家主的王扶风同意。
已知王家大房一女,二房一子,三房两子,四房两女,拢共六个孙辈。
排除掉关系恶劣的,不太熟悉的,竟只剩下一位。
王扶风与许默兄弟二人商议过后,拧着眉头叫来家仆,在耳边吩咐过后,家仆匆匆离去。
约莫盏茶时间过后。
家主门外站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穿着干净的细布长袍,手脚上还有些夋裂,似乎是刚结束体力劳动,气还都没喘均匀,就小心翼翼地张口,“家主,明宇愿意随行家主去泰山为祖父祈福。”
赫然是曾经的浪荡公子王明宇。
在经过长达半年的颓废过后,他逐渐沉下心,接手二房的生意与铺面,连二房的庄子都亲自上手打理。
虽然不复往日富贵公子的风流不羁,但却有种异样的踏实。
王二爷心中有感,竟也不再逼迫独子,爷俩凑在一块,好生生地把二房生意经营了起来,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再依靠公中,能够自给自足。
如今他能挺身而出,王扶风心中甚慰。
“吩咐下去,三月王家嫡系孙辈尽数前往泰山,为祖父祖母祈福。”
之所以强调嫡系,乃是因为整个王家就三房有一名庶子,而这名庶子,也要参与四月的举人试。
王扶风虽然不喜欢庶弟王皓然,却也没想过断他的仕途。
然而这消息传到三房,王三爷第一个闹腾起来,“王扶风瞧不起人,王家所有孙辈都去,却不让皓然去,他就是不想承认皓然的身份。”
最后还是外室提醒了他,“老爷,皓然要是去祈福了,怎么考举人试?”
王三爷这才讪讪地停下蹦跶。
至于王玉瑶的不满,全都被“孝”之一字死死压制,任凭她如何歇斯底里,不满咒骂,她都还姓王,还是王家的姑娘。
只要她想平安嫁入方家,她就只能认栽,拖着断腿跟在王扶风身后,不情不愿地启程去泰山。
釜底抽薪,不外如是。
三月,王家孙辈尽数离开安水郡。
王扶风,王玉瑶,王明宇,这些带来庇护或风雨的少年少女,头一次齐刷刷地消失。
方管家带来的人手,多数护着王玉瑶去泰山,只余他自己不动声色地留在原地,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整个安水郡陷入诡异的平静之中。
除了郡守大人时不时地来簪花小院转上两圈,再踹上一张桌子,有时候还会拿走两个桌腿,扔到方管家跟前,“答应方家的事,本官可一直在做。”
至于做的好不好,怎么做,别人管不了。
方管家面色铁青,却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
随着三月的步伐逐渐向四月逼近,四面八方的学子们纷纷涌来,有提前订房间的,有提前适应饮食气候的,还有来打探阅卷人喜好的。
这次举人试不同于其他任何试,乃是地方最后一道关卡。
过了举人试,便是板上钉钉的举人老爷,需远赴京城进行最后的会试,若选中者便是扶摇直上,鲤鱼跃龙门,可于殿前直面帝王。
等过了最后一道殿试关卡,科举所带来的益处尽数呈现。
剩下的,就凭借能力,家族,人脉,在官场上或爬行,或驰骋。
由此可见举人试的重要性。
如果说童生试是十万个人里筛一万个,秀才是一万个里筛一千个,那举人就是一千个人里筛一百个。
但凡走到这一步的学子,哪个不是学富五车,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哪个不是人群中厮杀出来的佼佼者。
姜笙这段时间的心被劈成了三瓣。
一瓣心疼被踹碎的木桌子,虽然她听了五哥的话没买新的实木桌子,但破桌子也要钱,踹坏了也得重新买呀。
一瓣为大哥许默担忧,她悄悄出门打听过,这次安水郡来了许多有才学的秀才,有人年过三旬,有人头发都白了,相比较起来,才十四岁的大哥稚嫩到让心疼。
还有一瓣记挂在二哥郑如谦身上,自打二月离去,到现在三月中了,足足一个半月的时间,二哥始终没有回来,让人不由得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在外头出事了。
张姑姑怕十岁的小姑娘提前出现皱纹,给她找了点事情做。
“腊鱼,腊肉,还有腊肠,一共三百斤。”张香莲过了称,又把货搬到马车上,“送去悠然居吧。”
姜笙抓起马鞭,慢吞吞地爬到车辕上,拉动马缰。
从簪花小院到悠然居的距离不远,这也是张姑姑和哥哥们能放心让她送货的原因。
不过盏茶时间,马儿就抵达到酒楼。
许是学子们增多,悠然居来往客流量也明显扩大不少,姜笙费力地找到一个木桩栓住马儿,刚准备进酒楼叫人搬东西,就栽进了一个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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