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姓郑,行商。
针对如此明显,难以让人不多想。
两兄妹对视一眼,由许默率先反问,“这位兄台是一路询着过来的?”
“啊,是。”来人微怔,“敢问几位可知晓?
这个时候回答知晓,很可能打草惊蛇。
回答不知,对方就会脱身离去。
姜笙的眼珠子转了转,“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不是爱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袍,走起路来欠儿欠儿的?”
“对对对,就是如此。”来人惊喜,“姑娘可知他身住何方?”
这次轮到姜笙戒备了,“你忽然冒出来打听他,谁知是不是寻仇,我可不敢胡乱指路。除非……除非你能说清楚原委。”
她模样生地清甜可爱,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天真与烂漫,只有瞳仁深处才能看到不易察觉的狡黠。
明明是两兄妹想知道真相,此刻倒变成来人不得不交代。
“并非寻仇。”那人迟疑半晌,“是我家老爷千里寻子,希望公子能够回家,结束奔波艰苦的生活。”
“老爷?”
“寻子?”
姜笙与许默异口同声,彼此脸上挂满不可思议。
“是的,老爷与公子短暂相逢,循着公子的脚步来到安水郡,命我们务必寻到公子踪迹。”任家仆从拱着手道,“只要姑娘肯代为引荐,任家必会加以重谢。”
听起来言辞恳切,却让许默抓住纰漏,“短暂相逢?也就是说,他与你家老爷见过面,只是没有留下?”
任家家仆失语,半晌点了点头。
“他不愿意回去,你们还要追到安水郡来,是想逼迫他回去?”姜笙想起江家,想起祖母与爹爹始终温柔的对待,“你们到底是想要他回去,还是避免血脉流落在外?”
同样的寻子,不同的态度。
江家在明确没有信物,没有胎记的情况,能够认下姜笙,又尊重她的选择,源自于心底的疼爱。
任家寻找血缘证据并没有错,但郑如谦直言拒绝,却仍旧千里追寻而来,到底又有几分真情存在?
“我们,我们……”任家家仆瞠目,“任家乃余杭郡大世家,二公子认回去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总比做个区区商户来得强。”
原来真相在这里。
任家理直气壮追来,笃定的就是世家永远强过商户,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实施逼迫行为。
许默嘴角笑容渐失,那么好脾气的人冷下面庞,“你说的那个人我知道,他是我的弟弟,他若是不愿意回劳什子任家,谁都不能逼迫他回去。”
“那可是任家。”家仆情绪激动,“出过余杭郡守,出过举人老人的任家,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任家,你们怎么能阻拦他回去做任二公子?”
“哦?余杭郡守。”许默点了点头,“在下不才,安水郡守是也。”
恰有相熟的百姓路过,笑嘻嘻地招呼,“郡守大人也来玩呐。”
许默颔首回笑,身份自然明了。
已经卸任的余杭郡守,与正在任上的安水郡守,其身份高低不必多说。
任家家仆后退两步,犹自强辨,“我们大公子正在丰京会试,将来就是进士老爷……要在丰京做大官的。”
“在下不才,乃是和庆十三年的状元。”许默语气平静。
任家家仆还想挣扎,“任家毕竟是个大世家……”
“有多大,能大过江家吗?”姜笙探过头,“就是丰京出了几十位将军的那个江家,在下江家嫡女,是你口中区区商户的妹妹。”
任家家仆震惊异常,后退两步。
那么自信的骄傲,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区区余杭郡世家就能够颐指气使,逼迫他人认祖归宗?”许默冷厉异常,“他若是自愿,我不会相劝,他若是不愿,谁都不能逼迫。”
“就是就是,你敢逼我二哥,我拆了任家。”姜笙惯性叉腰,下巴随之扬起,视线漫不经心后瞥。
然后,她看到了站在马车前的郑如谦和汪小松。
千里奔波让两人形容狼狈,华丽的衣袍褶皱了,紧束的发髻散落了,就连胡茬都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更添几分黝黑与落魄。
唯独郑如谦手里的绣鞋是那么美丽,栩栩如生的绣工配上夺目的东珠,成为两人身上唯一的明亮。
不,还有一处。
是郑如谦泪汪汪的眼。
隔了那么多天,越多那么远距离,他在任家受的气,原模原样被讨回来。
家人们啊,甚至不畏惧“越俎代庖”,不在意“仗势欺人”,亮出彼此最锋利的武器。
倘若方老三也在,大概会响亮地刺出长矛,喝道,“谁人敢迫本将军的哥哥。”
温知允会捏着毒药包,小声又紧张,“毒……毒死他们。”
长宴会负着双手,“尔等胆大包天,拉下去!”
没有告状,没有绘声绘色的描述,仅仅通过只言片语,家人就拼劲全力地维护。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成为他最坚强的后盾。
郑如谦噙着泪水,咧着嘴角,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街道,抵达兄妹跟前。
“别再来找我了。”他认真又严肃,“我不会回任家,更不会做任家安分守己的庶子,你们自以为的权势人脉与金钱,在我这什么都不是。”
“任老爷没必要安排个管家唱红脸,既要找回血脉,又要反复敲打,还得跟主母交代。”
“小子不才,并非你口中区区商户,而是大渝王朝唯一指定皇商,任家若是有意见,不妨告上皇城,我们金銮殿内相见。”
这次,任家家仆已经彻底不敢说话。
郑如谦头也不回,一手拉着长兄,一手牵着妹妹,以最快的速度归家。
留汪小松抱着绣鞋在后头追,“东家,等等我,等等马,等等我们呀……”
风在他们的耳畔跳跃,不知谁突然捧腹,银铃般的笑声回荡许久。
“哥哥哥哥哥,这次任家会放弃吗?”
“会的。”
“为什么啊,他们第一次都没有放弃。”
“因为他们自视太高,既想要找回血脉,又担心如谦在外败坏任家名声。”
所以宁肯逼迫,也要将他变成安分守己的任家庶子。
直到发现这个人早已站在任家仰望的高度,万般筹谋也只能化为泡影。
“糟糕,任家不会借住血缘关系,死活黏住二哥,吸他的血吧?”
“放心……别忘了金銮殿里,坐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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