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琦微张的唇随即闭了起来,也许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反而刚才自己的表现让对方猜透了自己对过去是一无所知的。“伯父,那你是谁?”
既是旧相识,通过此人查询爹娘下落,未必不可。
“薛亥丞。现在奉仙被山匪团团围住,你还敢回来,真是胆大。
我们现在赶回薛家,家里有人有权,能保护你的。”
薛亥丞,老持沉稳,墨衣深掩,眸光深敛。举手投足如同话里行间的投射,大家之人,有权有势且豢养会武之众。否则将才那番话不会轻易出口,但说了出来,又显得极为傲慢而平添了一分嚣张。
筠琦不敢再露惊讶表情,只故作半信半疑般的嘟囔了一句:“薛家?”
“澄开镇薛家,可能你会觉得这个镇名有些奇怪,但是没办法,这是先烈祖薛澄开誓死保卫守下的,所以以他命名。”
薛亥丞一副回忆中的模样,像是无上光荣,却又像是略有嫌隙。仿佛那个城镇里,既存在令他无比自豪的部分,却又同时牵制了他。
对外面的城镇还不甚了解的筠琦,似乎一时间还不太记得,地域图纸上曾标注过这个澄开镇,是奉仙的邻镇。
“是么?”筠琦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算不上感兴趣,也谈不上信任,若即若离,半信半疑的语气,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薛亥丞笑了笑,这样的筠琦和初见时的阮寒傲极为相似,何况她如今身着男装,颇有年轻的阮寒傲之风范。
也许是回忆起了曾经的美好,薛亥丞对这个侄女更加的好奇。阮寒傲的女儿会是怎样的人呢?
马车越发的加速,筠琦心里越发的不安。她一开始是被薛亥丞强行拉上马车,可就因为父母的缘故,使得她一时间忘记了师兄的失踪。他们距离奉仙已经越来越远了,如果去到邻镇,师兄还能找到她吗?
走得匆匆,她竟然连接头的记号都没有来得及留下。越想越是担心:“好了,虎赴山的山匪不会追来这么远的,伯父放我下去吧,我还另有要事。”脸色中多了一点不耐烦的焦急,仿佛真的是要紧的事情。
可薛亥丞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仍然笑着,摇摇头,随后道:“筠琦侄女,莫要说伯父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定一个和阮氏夫妇长相相似的人为你,也不会毫无缘由就来到奉仙。
我更不可能提前得知你有危险,不可能及时感到解救于你。
这唯一的解释是什么,我想你这么聪慧不会猜不到的。”
薛亥丞的意思分明,阮筠琦今非昔比,如今是轩辕门轩辕陆笙的二弟子,怎会毫无名气?
虽然陆笙口风紧,从不暴露自己徒儿的存在以及是男是女,可灏泽带着筠琦出了轩辕门,就由不得外人不知了。
“这么说来,伯父是不打算放我离开?”筠琦防护性的抱臂冷观,是她大意了。
薛亥丞索性闭目休息去了,也不搭理筠琦。一个孩子,还能怎样?
筠琦抿唇而思,为什么很多人对她都了如指掌,却只有她一个人像傻子一般,既不知过去,也不知亲生父母。
所有人都精心隐瞒的究竟是怎样的故事,怎样的真相?为何薛亥丞会说出“希望将来不会后悔得知真相”这样的话?
究竟是父母有何难言之隐,亦或是真的已经辞世?辞世也就罢了,从小不告知是因为害怕自己承受不住,虽然今日的她也无法接受。
可会是怎样的难言之隐?莫非,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
如若不然,薛亥丞何以说,爹娘都是爱自己的?
如若不然,龙蛟这样的身手,何以从小就来保护自己一人?
能用的起龙蛟的阮家,必然不是无名小辈。加上龙蛟从来只唤“少主”不称小姐,要么是武林世家,要么就是因为爹娘重男轻女。
重男轻女,而丢弃了她么?却因为良心未泯,于心不忍,这才派了龙蛟前来?
如此想想,为何师傅每每总要回避自己这个问题,为何龙蛟也是吞吞吐吐,仿佛都有了答案。
一时未能忍住,两行冷泪而下,哭的是自己,泣的是命运。
直到马车停下,她早已脱去防备,沉沉的睡了去。
薛亥丞眼里望着这个天真的少女,脸上泪痕分明,只怕是会错了意。叹息,阮家的遗孤,该如何照料?
亲自抱她下车,撞见刚从私塾回来的嫡子薛谷铭:“爹,这个少年是谁?”
指了指被父亲抱在怀中的人,脸上尽是羡慕和敌意,两种复杂的表情,薛亥丞岂会不察觉?
薛亥丞轻声咳了咳,直到一同走进薛家大宅,这才严词道:“这是你阮叔叔唯一的孩子。”
对于父亲的严厉,薛谷铭竟一瞬间愣了,这不是父亲一贯有的态度,且看着怀中的少年时,那样的温柔。
“爹,孩儿知道了。”薛谷铭心里清楚,父亲口中的阮叔叔,此生只有一个女儿。
下午醒来时,筠琦的眼角带着泪光。
“你醒了?”身边有个人一直守着自己,梦里刚醒来的时刻还有些朦胧,她以为是师兄跟来了。
猛地坐起,却发现并非如此。
床尾坐着一个青衣少年,半绾的长发迎风而起,不时遮住了一半的俊俏的脸庞。
眉目虽清澈,眼中却含着莫名的打量疑惑。
鼻息虽平常,却总带来莫名的压抑之感。
唇红而毅,这是具有执着念的标志。这一点,和薛亥丞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往下看时,方觉得这样的坐姿,不太适合:“你是谁?为何坐在我的床边?”
“我叫薛谷铭,把你带回来的那个人是我的父亲。”薛谷铭又何尝不是在观察她,“爹说你是女子,我本不信,现在听来,的确如此。”
筠琦缓缓的又倚了下去,分散注意力去观察这个房间,以便忽略薛谷铭刚才的话。
珠帘碧玉隐遮含露,墨画屏风欲拒还迎。
没有女子所用的梳妆台,甚至没有一面铜镜。“是女子又如何?”
她深知,这里是薛家,是他薛谷铭的家,不还是想坐哪就坐哪。故而酸了他一句,且看他如何回答。
薛谷铭的确是没有料到,按说他并不喜欢父亲对别的孩子这样好,可见这个女孩又羸弱不堪,有一种应该让人保护的感觉。
“没什么,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起身,青衣扫床而落,身姿挺拔,侧脸倒是青秀。
筠琦恍惚,薛家,她该如何离开这里?“好。”尽管这是一个少年,却不似静荏可以一眼看穿而无比信任。
小心翼翼掀开被角,小心翼翼的穿好鞋子跟在薛谷铭的身后。每一步都很轻,轻的薛谷铭还以为她并没有跟在后面。
突然停下转身想瞧瞧,却一不小心撞上埋头前行的筠琦,不得已抓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跌去。
“怎么也不看着路?”薛谷铭有些怯了,说话也不甚利落,连忙放开她,后退了一步。
筠琦本是一路赏景,可又想起记忆中那个豪华无比的悠然馆,薛家立马被比了下去。
薛家大气磅礴,朱色大门,镂空花窗,飞檐不踏平川,水落成空,渊底映空帘。仅是平民中较上的那种。
筠琦彼时回过神来,便开始分析:“抱歉。”薛家很大,想逃出去就要得知她现在身在薛家何处,如何逃出去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大人们也许不会帮她,可同龄的薛谷铭就未必了。“薛家哥哥,我快饿晕了,还有多远啊?”
薛谷铭闻言心里一暖,薛家他是嫡子也是唯一的孩子,从没有哪个人喊他薛家哥哥,喊的如此甜腻。
听得叫人心软,叫人都不好意思了。“就快了。”转过身背对着筠琦,小脸刷的一下红了。
筠琦见他反应如此,偷偷的笑了。上去拉住他的手:“嗯。”
也许是很久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她也被自己的举动吓着了。而薛谷铭却是更加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走,如何抬脚前进。
直到一起用餐之际,薛谷铭仍然是低首不语。
筠琦拿起白玉筷,急切的等着美食上桌。
谁知上了三道,盛菜的盘子都是碧玉通透,晶莹圆润,与盘中餐相得益彰。
薛亥丞夹了一块肉给她:“只当在自己家便是,不需要拘礼。”
言语中皆是对筠琦的宠溺和关心,一时间,让人觉得暧昧不明。
薛亥丞侧边坐着一个女人,看年纪像是薛谷铭的母亲。绾起的发髻因为玉钗的点缀而收敛了几分张扬,眉清而色重,不免让人遗憾这妆容。
这夫人偶尔打量筠琦的目光,总让她不寒而栗。记得师兄说过,大户人家的夫妻关系最难理清。
“多谢伯父。”筠琦不愿被人这样盯着,草草谢了一句便埋头吃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接下来的用餐时间对于筠琦而言简直是莫大的折磨。从始至终,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惹得她也不好意思发话,只能默默的吃着。
可即便是色相再好的饭食,也经不起没食欲的阻抗,吃了几口便觉得没了意思。红烧狮子头,油腻腻的;糖醋鱼,还行;乳鸽汤,不喝;白米饭……
习惯同饮食爱好不一样,所以她并不爱吃。
饭局结束她立马拉着薛谷铭跑了,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说一声:“伯父,我和哥哥玩一会去。”
薛亥丞仍端坐在那里,轻言浅笑,如同看着两个总角小孩:“铭儿,好好照顾阮妹妹。”
得了薛亥丞的准许,两人撒欢似得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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