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热的脸,终究退却了温度。冷静和不冷静,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离开了师傅炽热的目光,她已经不能自已。
“这是最后一次任性了阮筠琦,你知道你为什么羡慕延月的决定么?还不是她敢把该说的说出来,而不是藏着掖着。”心底里,都是对自己的不屑,怎么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呢?
不可,不可被师傅再影响自己的决定了。
“你好像很犹豫?”可师傅那双眼睛,却不是什么都发现不了的。
筠琦摇了摇头,手却抓得紧了:“我可没有犹豫,是这里的氛围太压抑了师傅。
难道当年,围剿光影堂的主力,是兰相门?否则他今日何必如此忌惮?”
筠琦的猜测,是对的。的确,如果不是因为这么简单直接的原因,何必陷入恐慌的漩涡?
陆笙只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十一年了才来报仇,要么是他们的后人、徒弟,要么就是这个人被耽误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换句话说,最好不能是,精心策划了十一年,否则,谁都逃不掉吧?”
十一年的时间啊,如果都用来如何复仇,计划实施,不用多想都能猜到这个过程一定非常人可以接受。
见陆笙依旧是默不作声,尴尬的笑了笑,缓了缓气氛:“师傅何必如此紧张?”
握着的手更加牢固,传递着彼此的信任和信念。
转了大概三个门,才抵到他们休息的地方。
“几位请,门主随后就来。”
倒是客气,门主还知道亲自前来看看师傅。
陆笙并不在意这个,只是这里位置偏僻,倘若此前一路,光影堂已经尾随而来,只怕就暴露了。
难怪天者低调行事,可这未必是个好方法。
“师傅,你怎么总是这副表情,放松。”不知哪里伸来的一只玉手,点上他的眉间,带着一点点的凉意,窜进心里。
不知不觉就蹙了眉头,她倒是时时刻刻关注。欣慰啊,这丫头是否已经体会他的真心?
然而下一刻,还没有来得及抓得住她的小手,它便落下了。
“没什么,习惯了。”习惯,会将一切应该的不应该的,统统培养。
筠琦不以为然,只是在这个师傅脸上,捕捉了一点欣喜。
如临大敌的表情可不是这样的,莫非将才的举动暧昧了?往身边看了看,暮冬门的兄弟们,正慌忙的躲开了视线。
忽地,被师傅拉去:“坐下歇会。”也是,谁知道他们门主何时才来。
一挨着桌子,不由自主的趴了下去:“那我歇会师傅,待会……”
话都没有说完,竟然睡着了么?
“大人?”
陆笙显然心疼不已,大概是真累了,他都从不让她这么马不停蹄的赶路。
看着她小憩香甜,几个人都不忍打搅,唤陆笙的声音都低的很。陆笙同样也是小声的回了一下“嗯”。
离开了屋子内间,在外面才开始交流。
“门主传信说了,凡洛之事尚有疑点,不必过分担心,过几日他会亲自前来助阵。”这些手下的动作还真是隐秘,连陆笙都丝毫没有注意到,究竟何时他就收到了传信。
只是显然,不仅仅是有人假借鱼莲花冒着光影堂的名头行事,追光剑既然出现,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了。
“我只一事拜托你们,如果真有一场恶斗,希望能把筠琦她安然无恙的带出去。
必要时,可以不必顾及我的安危。”
听时,顿觉伤感。这大概,是最后的一条路,和最不愿出现的下场。
如果不是没有一点身手,他宁可战死也要好好保护筠琦。奈何,这就是最大的笑话。
“大人言重,门主说了,拼死也要护你们二位的安全。”都是热血男儿,只怕当初被灏泽派来时,就已经吩咐过了。
哪怕自己身死,也必保师徒安全。
偶尔的一阵风来,带着点点的悲凉。这战场,即将开幕。
夜间,她忽然惊醒。
一个满身伤痕,周身都是血流成河的惨状的男子,背对着她,倒在那里。
她那畏畏缩缩而伸出的手,竟然还没有来得及触碰到那人的背,那人就猛地一翻,翻了过来。
那张脸,无比的狰狞:“阮筠琦,逃到天涯海角,你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哈哈哈……”
还有那充斥耳畔的如同魔鬼般的尖锐的笑声,跌宕在梦境中,冲击着她内心深处最庞大的黑暗。
不、不,我怎么会逃不掉?不!是谁,他是谁?难道是杀我父母的凶手!我要看清那面目,我必须看清……
无声的呐喊和挣扎,在黑夜里不断的蔓延。
可惜了那张脸,满是血迹和狰狞,她无法看清,也因为回忆的破碎,她的确看不清的。
最终,不知什么绊了自己一脚,跌下床去。
闷声一响,守在外面的人瞬间移了过来:“姑娘,何事?”
待其中一个将蜡烛点燃,方发现,阮姑娘,竟然滚下床去了。
“唔?我做噩梦了,师傅呢?”摸了摸跌向地上的痛处,大概也是见怪不怪了。
虽然那几个是第一次见着,这么看似安分的姑娘,这睡相恐怕是不怎么样了。
“怎么了?”而后赶来的人,是陆笙。
看着这几个围在自家爱徒的面前,那叫一个不爽快。
虽说是为了筠琦的安危着想,可几个大男人,怎么能围着她一个小姑娘呢?
说着,一边走了过去,将其余人眼神示意让他们下去了。
筠琦摸摸索索的站了起来,心有余悸,而面色不改。只是恍惚了些,又不想师傅担心。
“我陪你一会,你睡着了我再走。”陆笙并不知她梦见了什么,只是隐约的担心,她可能受到了光影堂之事的影响。
筠琦满心感激的看了过去,可这一眼,却又直勾勾的难以移开视线。
匆忙赶来,遂只是匆匆的披了外衣,这里面,可是宽宽松松的。
陆笙不禁迟疑的低首一看,失声笑了,伸手点了她的前额:“丫头,看什么?”
“师傅,要不,你陪我就寝呗?”
那是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那是一双伸出的手,邀请或是诱惑?
这句话,明明如此暧昧,怎么在她眼里,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邪念?
陆笙却张口结舌了,回答好或者不好,都是错。
这个鬼机灵,越长大,越是能难为师傅了?
轻轻的打了她的手,表示这个邀请作废。“这么大了,你还怕一个人睡不成?”陆笙的一句戏语,总算是挽回了此前的尴尬。
然而接下来,才是筠琦戏弄的重点。
“那为什么夫妻就要一起同室而寝呢?”
“那我们也不是夫妻啊。”
“哦,那夫妻还是要同室而寝的?”
“这……是。”
“哦,那师傅你喜欢我,是打算让我做自己的师娘么?”
“什么?”
“啊,不是啊。那就是说师傅对我只是逢场作戏啊?”
“胡说!我既没有这个打算,也没有做过。”
“那你就是打算让我做自己的师娘?”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就要答应了?”
“这个……你可以先回答我。”
“狡猾的丫头。你这么直白的问我,难不成是被你师傅的英俊不凡吸引很久了?”
陆笙越来越靠近的脸庞,全部映在她的眸子里。
她欣喜却又畏惧,靠的过分近了,只会伤害师傅。
“没有。”别过头,像是冷漠,犹似无情。
可陆笙却不曾记得这句话伤到了他,只是更加的奇怪:“刚才你问我,我是不是只对你是逢场作戏,我好像听出了一些不甘?”
原本打算开师傅的玩笑,没想到玩笑中,暴露了什么。
“明明是嫌弃师傅,风流之名路人皆知了。”依旧是躲开的视线,大概是忘记了,这是她师傅,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成长再快,也不如她师傅厉害。
陆笙偷偷的靠近,笑着:“这句话里,我闻见了一股股的酸意。
还有,你偷偷亲了我,我要讨回来。”
“什么?”
惊的回头,撞上了师傅的唇。
印在了前额,不是凉的,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拒绝和躲避,是她面对师傅时的一贯作风。可此刻,哪怕只有这一刻,只要师傅只看着她,只守着她就好。
“轩辕陆笙,你怎么敢赌,赌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凝结在心里的寒气,忽而涌上心头。
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是否就不会愿意推开你?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吞没了孤寂和冷清的一切,便在那一刻遗忘,炽热,就这么代替了心中的畏惧。
“听你叫我的名字,真好听。”
离开了她微红的脸颊,还忍不住的摸着她的发,宠溺极了。
这虽不是重点,可,这句话真是温暖。
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是你的声音,不是什么婉转的歌,不是什么山间小溪流淌,不是什么树林间的鸟鸣。
如果可以,这辈子请记得我的声音,尤其记住,我唤你的时候,是最温柔的。
后来……陆笙被赶出去了。
原因是,男女有别。
“大人?”看着陆笙明明一副无比遗憾的表情,那几个人都惊了。
怎么说,那还是他的徒弟呢。毕竟这几人还不知筠琦和师傅的暧昧程度,不能理解。
而陆笙也懒得解释,摆了摆手:“睡去吧。”
可当他们都离开之后,陆笙显然更加惆怅。
进屋后第一眼看见的筠琦,是慌乱的,是畏惧黑夜的。
那种最无助的神情,是只要她小时候才有的。也就是说,她梦见了儿时的梦魇。
那一场噩梦般的遭遇,最终让筠琦倍受煎熬了。
他心中纵有千言,也不能一时无知的倾倒给筠琦,他相信筠琦。
有时候,最莫名其妙的是爱情。最莫名其妙的信任,来自莫名其妙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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