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就这样慢慢地走过来了,它顺着凉风,慢慢地过来,若不是在这树下拾起无数的枫叶,蒋梅儿还真的不愿相信,这秋日真的来了,汴京的秋日,有些清凉有些寂寥,还有许多的哀伤。
人也是一样,入秋以后,她的公子,人也越发不一样了,他的背影越发孤寂,越发让人心痛。
慕华的眼睛看不见,但是这一日的他,总是望着同一个方向,神情异常的肃穆,也让人伤痛,见到有一只蜜蜂,老是绕着慕华飞来飞去,蒋梅儿见了有些心烦,便走上前去,替他挥手赶走那只恼人的蜜蜂,蒋梅儿知道慕华凝神思虑之时,不喜欢别人站在他的身边,因而她正打算退下时,木瓜汁突然唤住了她。
“梅儿,你能帮我办件事吗?”
“公子请吩咐,梅儿一定会办好的,”
慕华没有转头,依旧望着那个山头,轻声叹气,说道:“替我去买些纸烛,租一顶轿子,我想去那个山头,祭拜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那个山头,埋着公子的那一个人,但是蒋梅儿还是立马动身,往一旁地集市走去,她要办好这些事,只要是慕华说的要求,她从不会拒绝的。
近两个钟头的的跋涉,四个人抬着慕华,到了这个山头,山头已经没法子过去了。
“好了,你们放下轿子吧,就在这儿侯着,”轿子缓缓地放下,蒋梅儿拉起了帘子,将慕华扶了出来,“公子,这是路的最尽头了,你要找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儿了,”
“嗯,”慕华轻声应了一下,山路有些陡峭,坐在轿子里的他,晃得有些厉害,此时的他,脸色有些泛白,靠着蒋梅儿下了轿子,他是坐在轮椅之上的,但是在落地时,他弯下腰四处摸来摸去。
“公子,你还要找什么吗?此处并没有坟墓,你的那位故人,埋在什么地方?”
慕华不语,继续摸索,当摸到一块石头时,略微苍白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揪了一下蒋梅儿的衣服。
“带着我,往前头走二十步,那里有一块大石头,那便是故人所待之处了,”
“是,”蒋梅儿也没有多问,便推动着轮椅他,数着自己的拍子,一步、二步、三步……走到二十步时,果然看见了一块大石头,只是石头被一些杂草覆盖了。
青黄的杂草,覆盖在石头之上,有些杂乱和简陋,难不成这一块凸出的石块,便是公子故人埋葬的地方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人啊,这太奇怪了,慕华推开了她的手,从轮椅之上挣扎了下来,坐倒在地,他触碰到了那块大石头,兴许是被这些杂草惊到了,他坐在地上,伸出了手,细心而耐心地清理这些杂草,蒋梅儿也蹲了下来,伸手想要帮他,但是慕华却出声制止了她。
“你不用帮忙,这个事情得由我来,你去轿子处等我吧,”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蒋梅儿还是无声地退下,但她并没有离开得太远,只是后退了十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慕华,这山头有些陡峭,她对慕华仍是担心不已,不愿远离。
蒋梅儿看见她的公子,耐心地将石头旁的杂草清除干净,然后她才看清,石头底下有一个半手臂长的洞,那个洞口被杂草盖住了,所以刚刚她并没有注意,原来这块凸出的石头底下,大有乾坤,拱形的洞口,确实是天然的坟墓。
只不过,埋在里头的不是尸骨,而应该是一坛骨灰了,但是这一种葬法,在汴京极为少见,洞穴之葬,骨灰葬法,应该是南方才有的,真的奇怪啊。
慕华蹲在它的前头,沉默了片刻,随即将一旁的篮子挪了过来,这是蒋梅儿替他采买的香烛纸钱。
慕华看不见,他摆好点心瓜果之后,却不知击打火石点蜡烛、烧纸钱,忽然有些无助,只得回头唤了蒋梅儿一声,“梅儿,过来一下,帮帮我,”
快步跑了过来,不等慕华多说,蒋梅儿便开始击打石头,火石顿时有了火光,她将两条蜡烛点燃,插入土中,然后点燃了那些纸钱,慕华这一会儿倒真的没想赶走她了。
“母亲,儿子来看你了,”
这一句话,让蒋梅儿的手,停住了,她目瞪口呆的,原来这里头葬的是公子的母亲,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葬在这里呢?心里头带着无数的疑问,但是她都没有出声,她要继续聆听下去。
“母亲,您可有怪儿子啊,儿子,有十五年没有过来看您了,”
十五年?蒋梅儿心里头,越发觉得困惑了,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母亲啊,可以让慕华十五年不敢来相见。
“母亲,这十五年,你在下边过得可好?儿子这些年,不敢来看您,是不想让您见到儿子的这副模样,儿子真的很无用,活成了这副样子,”
慕华满脸哀伤,坐在地上的他,无助而伤痛,一旁的蒋梅儿也跟着揪心起来,她凝视着慕华,心里头一直在说:公子,你很好,你真的没有比别人活得差。
但是这些话,她只能压在心里头,她不敢出声安慰他,真的不敢。
“母亲,儿子今日来见您,是想您了,真的好想去见您,其实在四年前,儿子本打算办完了那件事,就过来找您的,可是又觉得太便宜了他们,四弟,死时也带着怨气,因而儿子想多替四弟办些事情,所以一直拖到如今,但请您相信,只要再办完一件事,儿子真的会去找你的,”
慕华说着说着,那些话越来越奇怪,蒋梅儿也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那些话里藏话,慕华没有道明,他这是分明不想让她知道,办完一件事?四弟是谁?公子要去做什么?
蒋梅儿不懂,她皱紧了眉头,毫不知情地听着,手上的纸钱烧完了,香烛也快抛尽了,慕华的话也说完了,他直起身,贴着石壁,伸手抱住了那块大石头,似是不舍,似是道别,绵软无力的双腿,像折断的筷子,还是倒在了地上,蒋梅儿含着泪水,扶起他,坐回了轮椅。
总之慕华的伤痛,她都知道,她也会跟着痛苦。
“走吧,回去,”慕华转头说了一句,蒋梅儿立马推动着轮椅,往回走,这儿的石块极多,轮椅碰撞石子,发出的声响,让人烦躁。
二十步的路程,慕华同她说了挺多的话,“梅儿,你知道,今日是我母亲的祭日,呵,”怪不得,蒋梅儿想着,怪不得以前的秋日,总有一日,慕华是闷闷不乐的,原来秋日之时,是他母亲的祭日。
“你知道吗?我本来已经成了死人了,但是母亲却舍命救了我,可是后来,我却成了这副模样,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残害,可是,你瞧瞧,我身上有那一处,是完整的,”
他苦笑,他无奈,他充满了愧疚,他的母亲,当初的无论任何代价,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他!
“公子,不会的,你是完美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不足,你的丹青才学,无人能比,”
“呵,梅儿啊,也就只有你认为我是完美无缺的了,在所有人的眼中,我就是一个废人,唉,废人啊,什么都做不了,要不是还有些糊弄人的才学,那些人才不会敬重我呢,我的苦难,还有四弟的苦难,都是他们造成的,现在已经到时候了,该要报复了,”
“公子,”蒋梅儿越发不解地看向慕华,慕华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冷漠而残忍,这并不是她所认识的谦谦君子,儒雅文士,这一回她是真真切切地,见到了另一个公子慕华。
“公子,你要去做什么,能不能告诉梅儿,”她停下了推动,已经来到了轿子处,但是蒋梅儿的心绪不宁,已经完全在脸上体现了,她在担忧,她在害怕,害怕慕华会瞒着她,做一些奇怪地事,然后伤害自己。
“梅儿,你想太多了,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事的,扶我上轿子吧,”梅儿扶起他回到了轿子上,放下帘子时,慕华突然又说了一句,“梅儿,记住那个位置,也许明年,只有你一个人来祭拜了,”
轿子抬了起来,但是蒋梅儿却立在了原地,这是什么样的话?公子不会再来这里了吗?
大宋的第二任皇帝,赵炅好佛教,在他即位之后,宋之疆域内,共有十七余万人剃度为僧,赵炅的即位,饱受世人争议。
很多人都说他是弑兄弑君,谋得了至尊之位,一些朝臣还曾公然质疑过他,甚有者,朝堂之上,突然破口大骂,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轻者罢免官职流放,重者被处死还诛连族人,因而多数之人,选择缄口不言,曾经一度的反抗,就这样慢慢沉消下来了。
已经是第四年了,赵炅登上这个王位,他真的很累很累,他之所以好佛礼,是因为贪恋那佛道里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必惹尘埃。”的万事皆空,神思舒畅豁达。
他在五台山、峨眉山,都修建了诸多的寺庙,汴京皇宫外头也修建有佛堂,心绪不佳之时,他便会到这佛堂之中,听那释空大师念佛经,讲佛礼,心情会因此而变得好了起来。
都是位高权倾者的喜好,会成为一种追随之风,这不是乱说的,赵炅喜佛,京中之人也跟着追随,达官贵人之家若没有佛堂,若不曾请过高僧前来讲佛经,真的是很没有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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