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笙看到自己话落后,面前的男人神色动了动。
“前辈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浮笙问。
“浮笙,你可知道,画仙族的族长,代表着什么?”男人开口道。
浮笙神色一顿,摇了摇头,没回话。
在现代的时候,他们画灵族对于‘族长’还有‘继承人’这个位置,并没有赋予太多的意义,因为现代对于他们而言确实很安逸,他们也不需要面对什么危机的情况。
‘族长’更多的就只是一个头衔,虽然将其推到了那个位置,但是也没有要发号的施令,和要肩负的任务。
基本上,画仙族的族长,也就是在每一年的祭祀时,会召集族人隆重举办,以及当画仙族的族人死去时,举办葬礼,然后有新的后代出生,当画灵的能力激发之后,就会带着去进行天赋测试。
浮笙觉得这个职位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在,基本上都是每一代族里天赋最强的人会被任命。
而且因为活不过三十岁的诅咒,其实每一任的族长,真正任位的时间,也不过五年左右,最长的不会超过八年,而最短的可能两三年都有。
也是因此,她虽然是下一代的家族继承人,但也会闲散的去周游世界,每天吃喝玩乐,很是惬意。
但现在到了这个世界,知道了关于画仙族的背景,尤其是现在听到面前的前辈提这个事情的时候,浮笙觉得,可能画仙族族长这个位置,远比她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画仙族的族长,代表着整个画仙族人,族长所做的所有事,都会跟画仙族人的命运相连。”男人开口说道,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哀伤,“当年仙魔大战,我身为画仙族的族长,明明已经发现,却没能阻止并及时杀死主上,导致他误入歧途,最终酿下大祸,所以天道震怒,惩罚的不仅仅是我,而是整个画仙族的人。”
“是我导致画仙族的后人,世世代代都活不过三十岁。”男人说道,“这是我身上背负的最大罪孽,是我即便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浮笙听着他的话,唇紧紧抿着。
“这千万年来,我一直都在思索,我当年将画仙族人送走,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我将他们送到了一个完全安全的地方,让他们可以无忧的活过三十年岁月,但是同样的,我也斩断了他们能够破除这个惩罚的可能性。”
“他们回不来这里,永远也无法打破三十岁的惩罚。”
听到这里,浮笙心里一动,她隐隐感觉到前辈接下来要对她说的话。
果然,男人看向她,目光和她对视,“而现在,浮笙,你是下一代画仙族的族长,是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画仙族人,也是当下唯一有可能,将画仙族三十岁惩罚,破除的人。”
“如果你能代替我获得天道的原谅,那么所有的画仙族人,都会蒙受你的福泽,往后所有族人,都会随着你受益。”
浮笙的表情呆滞。
她是唯一有可能将画仙族活不过三十岁惩罚破除的人?
“可……可这要怎么破除?”浮笙问道,“我要如何获得天道的原谅?”
男人的眉微微拢起,他沉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听到他说他也不知道,浮笙只觉得眼前一抹黑。
有一种地方小官被突然推举着当皇帝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压力。
“一切一定都会有指示的。”男人说道,他看着浮笙,神色含着愧疚,“我很抱歉,浮笙,我当年犯下的孽,却要身为后人的你来代我消除。但你是画仙族唯一的希望,我不得不求你。”
“前辈,你别这么说……”浮笙喉咙干涩,心里也沉重一片,“其实如果当年我是你,我很有可能,也会下不去手。”
壁画上刻满了他侍从的一生,浮笙扪心自问,如果自己设身处地,可能也做不到那么果断的就提前将神主杀死。
即便是现代的法律,也还有疑罪从无这点。
罪犯杀了人,才能将他抓捕处决。
她也没办法在一个还没有做下错事,而只是有那个征兆之前,就将其审判。
听到浮笙的话,男人深深的叹了一息,“主上的话,千万年来一直在我耳边回响,当年我并不觉得,但现在,我忽然觉得,或许主上才是对的。”
“什么话?”浮笙问道。
“我没办法救得了所有人……”
他想救主上,想救仙界。
而结局却是,主上身死,仙界灭亡,就连族人也受了惩罚。
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全身都被一层浓浓的沉郁和悲伤所笼罩。
浮笙心里也是一片难过,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突然想起自己一直都以‘前辈’称他,不由道:“晚辈还不知道前辈的名字……”
“我名怀瑾。”他微微垂眸,“这是主上当年赐予我的名字……”
“——我对不起所有人,包括主上。”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怀瑾的魂魄已经开始变得透明,昭告着他即将魂飞魄散。
见此,浮笙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烟筠和晏苏此时也已然走近,就连雪纳瑞也上前来。
雪纳瑞早就泣不成声,一抽一抽的呜咽着。
烟筠此时也是感性非常,眼睛湿热。
场上唯一没有被这个情绪所感染的,便是晏苏。
他的眉心微微拢着,望着即将消散怀瑾,突然出声:“前辈,我有一件事还不明。”
怀瑾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你说。”
“当年三月血里,前辈是如何活下来的?”晏苏盯着怀瑾的眼睛,问道。
浮笙一直沉浸在怀瑾马上要消亡的悲寥当中,没想到晏苏这个时候会问这些,愣了一下,红肿的眼睛也看向怀瑾。
对哦,她都忘了这回事了。
怀瑾此时的身体已几乎透明,听到晏苏的问话,他眸光动了下,面上出现犹豫之色。
他启唇,似是想说,但身体已经完全透明。
最后,只留下一句莫名的话,回荡在空中——
“我是凭着罪孽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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