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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六节良辰美景奈何天
当晚，我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和銮裎相见的水池边。
“妲己你来了。”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恩，心里有些闷闷的，想来此地散散。”
“听说今日你在上清苑遇见皇上了？”銮裎的声音里竟带着几分幽怨。
“嘉穆王爷果真是消息灵通。”我有些后悔来这儿了。
銮裎猛地拉过我的双手，“你知道么，因为我母后早逝的原因，所以没有人真正的亲近过我。小时候，除了皇上和六弟以外，没有人会和我一起玩儿。但也从来没有人能真正地理解我的苦楚。直到你的出现。”他痛苦地看着我，“今儿皇兄已经看见你了，包不准过几日就封你为妃啊！”
我的手被他抓得紧紧的，又酸又疼。
“王爷您多虑了。后宫各位妃嫔娘娘如姣花照水，细柳扶风。皇上又怎会看上如民女这般粗枝大叶的女子呢？”我正色道。
銮裎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我。
我知道，也许他是对的。想起皇帝当时看我的眼神，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寒意。
“妲己，明日我们出宫去罢？”銮裎忽然用一种很刻意的轻松问道。
“出宫？哪儿那么容易啊？”我疑惑道。
“从小就没人管我，闷了的时候我总偷偷溜出去。没问题的！”銮裎努力地笑着。
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好罢，只要不出什么岔子就好！”
“恩，那就一言为定。明儿一早辰时我会去瓴枫阁接你的！”他显得愉快些了。
“好，一言为定。”早辰时便是上午七点到九点之间。看着他那期盼的目光，我不忍说不。
何去何从，就听天由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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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我一向不喜俗艳打扮。因而今日只穿一件缕金双蝶挑花粉蓝缎窄裉⑴袄，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头上斜簪一支金丝攒珠髻，缀下细细的串珠流苏。
“小姐，您看，嘉穆王爷瞧您都瞧得发痴了！”墨菊含笑道。
銮裎这才醒过神儿来，羞涩地笑了。
我瞪了墨菊一眼，“你这小蹄子净会浑说。我交代你的事儿都办了么？”
墨菊吐吐舌头，“都办齐了。若是长公主来，所有人都会说小姐今日身体不适，暂不见客。”
我点点头，从而转向銮裎。“王爷，我们快点儿出宫去罢。否则一会子长公主来了就走不了了。”
“好，我们走罢。”他满眼含笑地携了我，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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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便数这北口儿街了。”銮裎向我介绍着。
店铺琳琅：錾⑵银器具，汝窑美人觚⑶，荷衣⑷，九连环，面人儿，以及各式糕点小吃……应有尽有。
因深闺女子不得擅自外出，自我转世以来，还从没亲临过这样繁华的地方。所以很是欢喜。
“四爷，这外面果然比宫里头好玩儿多了！妲己还从没见过这么多新鲜玩意儿哪！”我嫣然笑道。
“你若喜欢，我便常带你出宫可好？”看得出銮裎也很高兴。
“好啊！”正说着，忽然看见路边围了许多的人，很是热闹。便对銮裎道，“我们去那里瞧瞧。”说罢，携了他前去。
只见条幅上硕大两个墨字“楹联”。原来是对对子的。我很是好奇，忙凑上前去。
桌上摆着许多张上联，掌柜的吆喝道：“小店为迎社火花灯⑸，特设楹联上副，邀请各位才子佳人献智献略。”
我顺手拿起一张，上面写道：
“千山立马送斜晖，平楚苍然色渐微。”
“小姐要对这副上联么？”掌柜的笑问。
我看了銮裎一眼，他含笑冲我点点头。
“恩，容我想想这下联的对法。”说罢，闭目思考起来。
突然心头一亮，盈盈笑道：
“最是东南欲尽处，粘天一点白云飞。”⑹
“好！”众人齐声赞道。
亏得平时勤读诗书，否则就要出尽洋相了。我心中叹道。
“多谢小姐赐教。这是一件小玩意儿，望小姐笑纳。”
掌柜的递给我一柄精致的蘅芜⑺团扇：金丝牵边，中间则为仙姝⑻曼舞图，扇把儿上缀下一缕樱红流苏。甚为妩媚。
“我看小姐才貌不凡，因而赠予此扇。”他又接着说道。
“那小女子就谢过掌柜的了！”我屈膝福了一福。随后携銮裎离开了摊子。
“妲己果然慧质过人，真真让我自惭形秽了。”銮裎认真地说。
“四爷见笑了。妲己仅略读诗书，只是照搬诗词而已，并无聪明过人之处。”我羞涩地笑笑。
我们就这样子沉默了一瞬，銮裎忽然说：“我的王府离这里不远，我们去哪儿坐坐罢？你也可以见见六弟銮祯，他一直是和我一起住的。”
我心中隐隐一紧。“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銮裎眼中仿佛闪过了一丝什么，随即又消失不见了。他笑盈盈地说：“这里离王府只有半柱香的工夫。我们反正是要找客栈歇歇脚的，不如去那里坐坐罢！”说罢，牵起我的手，上了送我们出宫时的马车。
当我们到达穆王府时，已将近申时。即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
我踟蹰不安地随銮裎走进了王府。
銮裎领我进了正厅东边的内室。临窗两张紫檩木錾花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椅旁各设一对梅花式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麝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等物。
王府另具一番与皇宫不同的雅韵。我心中不免叹道。
“铭硕王爷到。”正想着，銮祯走进室来。
“妲己见过王爷。王爷千岁。”我赶紧施礼。
铭硕王爷銮祯是一个有着清澈眼神，以及精致面孔的男孩子。大概十三四岁左右。
“不必多礼，起来罢。”銮祯淡然说道。“四哥，今日怎的携了夭桃美人⑼回王府了？”说罢，戏谑地瞥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凉。不免有些尴尬。
銮裎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六弟不得无礼！是我央求妲己一同前往的。”
銮祯仍是淡淡的。“小弟只是听闻，皇上这几日总是说起苏小姐，这才有所顾忌的。只怕过些天……”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省略掉的内容是什么。
我浑身顿觉冰凉。血管里的血像是在逆流一般难受。
“这不可能！”我呆滞地望着大叫的銮裎。“他已经拥有了一切，难道还不愿放过我爱上的女人么？”
他爱上的女人？
我的眼对上那双炯炯而真挚的眸子，就如同初次相逢的那一刻一般——令人眩目。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双唇划出冰凉的弧度，像那夜晚皎洁的牙月一样孤寂着。
注释：
⑴裉：褂子前襟后背在腋下合缝的部分。
⑵錾：雕刻。
⑶觚：古代盛酒的器皿。
⑷荷衣：用荷的花、叶制的衣服。
⑸社火花灯：祭祀土神之日，扮演的各种杂戏。
⑹出自《初登太行》，李攀龙。
⑺蘅芜：一种香草。
⑻仙姝：美丽的仙子。
⑼夭桃美人：出自《有赠》。诗中描写美人的倾国之貌，“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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