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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十六节人生若只如初见
景鸣宫宫内极为简洁：宫门旁两棵青松并立；宫内并无任何奇异花卉，只一丛丛的粉红色的合欢花绽放在宫墙的周围。
周万全扶我沿着那弯弯曲曲的长廊，缓缓进ru正厅。
“琬贵人到！”正厅外的一名小太监抬高声音报道。
“琬贵人请稍坐，奴婢这就去请我们娘娘过来。”一名宫女向我做了个万福，随后离开。
我坐在官帽椅上，轻轻抿了一口刚刚端上来的峨眉竹叶青。
这景鸣宫宫内与宫外如出一辙：门口一袭屏联，与室外隔出空间；室内东面摆着紫檩木毡案⑴，案几上只放茗碗并新鲜蔬果；毡案周围四把官帽椅对立；西面放着雕花桌案，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画摊放在上面。看室内陈设亦可知主人是一个不爱花哨物件的人。
“曹贵嫔到！”正想着，门口的小太监通报道。
只见曹贵嫔身着黑领金色团花纹的褐色袍,外加浅绿色镶黑边并有金绣纹饰的大褂；襟前只戴一串清澄翡翠玉珠。她相貌端正，姿色虽非出挑，却观之可亲；身材略显臃肿。
从服饰便可看出此人非常稳重、沉着。难怪欢歌说曹贵嫔在宫中的人缘很好。
“嫔妾给贵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我连忙站起行礼道。
“琬妹妹快快请起。”曹贵嫔扶我起身，并拉我和她一起坐在毡案上。
曹贵嫔仔细的端详了我一番，含笑道：“这长泪痣的女子果然都是美人胚子啊。看到琬妹妹的如此样貌，本宫便也不奇怪为何皇上总是流连于瓴枫阁了。”
“贵嫔娘娘过奖了。”
“本宫端午之时患上了首风症，所以并未参加庆宴。也就因此错失了品尝琬妹妹所制作的桂花莲子粽。听闻皇上与皇后娘娘都对妹妹的手艺赞不绝口呢！”曹贵嫔微笑着说。
难怪我对她并没有印象。
“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太抬爱嫔妾了，那这是些雕虫小技罢了。贵嫔娘娘身子可好些了？”我问道。
“服了几剂汤药已经好多了。”
正当我们说着话，门外的小太监通报道：“瑞嫔娘娘到！怡婉仪到！”
我复而起身。“妲己给瑞嫔娘娘请安！给怡婉仪请安！”
“琬妹妹不必多礼。”怡婉仪柔声说道。而瑞嫔只“哼”了一声。
瑞嫔容貌俏丽，五官精致，美中不足的便是面部缺乏表情；身材适中。怡婉仪面容恬静，双目含情；身材较为瘦弱。两人姿色均在曹贵嫔之上。
“琬妹妹，在本宫这里是不需要那么多礼数的。”曹贵嫔又携我在她身边坐下。
想是因为三人熟识的缘故，所以瑞嫔与怡婉仪并未向曹贵嫔行礼。只是互相问好。
“妹妹虽然入宫不久，倒也真是不得清闲呢！”瑞嫔皮笑肉不笑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立刻明白她指的是皇帝每晚安寝在我的瓴枫阁。心头一恼，胀红了脸。
“皇上许是看嫔妾新人入宫，不免会思念家人，所以才会和嫔妾做个伴儿罢了。”
“好一个‘做个伴儿’！连皇上倒是都要迁就妹妹了呢！”瑞嫔讽刺道。
“好了好了，本宫请你们过来并不是要听你们斗嘴的。”曹贵嫔平静的看了瑞嫔一眼。瑞嫔撇撇嘴，扭过头去。
“妹妹在宫中住的可习惯？”曹贵嫔转眼看向我问道。
“承蒙贵嫔娘娘关心，一切都好。”我微笑着答道。
瑞嫔又是“哼”的一声。
曹贵嫔没有理她，只是笑着点点头。
“往后要是琬妹妹需要些什么就尽管和本宫说。”曹贵嫔说道。
“贵嫔娘娘果然是大方。只不过琬妹妹的吸引力对皇上是如此之大，娘娘还怕她缺少用度不成？”瑞嫔冷笑了一声。
“姐姐今天是怎么了？莫非是在嫉妒琬妹妹受宠不成？”怡婉仪调笑着说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若是看不惯我，舒楽走就是了！”说完，瑞嫔起身便离开了。
曹贵嫔有些尴尬的说：“这都怪本宫平日里和瑞嫔走得太近，以至于让她忘了宫中的规矩了。她或许还以为我们是当初同一届进宫的秀女呢。”
“这都是因为贵嫔娘娘您宅心仁厚，所以以至于让人忘记了娘娘的身份了。”我替曹贵嫔解围道。
“假若瑞嫔有琬妹妹你善解人意的一般就好了！”曹贵嫔感激的望着我说。
絮语半日，我见曹贵嫔略带倦意，便起身告退了。怡婉仪与我一同离开了景鸣宫。
“琬妹妹若是哪天得闲了，可以到我的鸿凌宫去坐坐。”怡婉仪微笑着说。
“嫔妾改日定会去拜访婉仪姐姐的。”
行至景鸣宫宫口，怡婉仪与我各自乘轿离开。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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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瑞嫔娘娘是摆明了不喜欢小姐啊！”墨菊愤愤的说道。
“小心隔墙有耳。”我看了墨菊一眼。
“姑姑，这瑞嫔娘娘对人一向是如此的么？”我问欢歌。
她想了想答道：“瑞嫔娘娘虽然一直是很跋扈的，奴婢却从没有见过她如此失礼过。”
还是躲不过啊！一旦受宠，这后宫里的女人便立刻与你为敌了。
“贵人今后还是要多加小心。以免有心之人陷贵人于不利。”欢歌诚恳的说道。
我点点头。是啊，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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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皇帝又一如既往的来到了瓴枫阁。
“皇上应该也到别宫去转转，做到雨露均沾嘛。”我一边为皇帝更衣，一边说道。
“别宫的嫔妃盼我都盼不来，你倒反而赶我走。”皇帝转过身，狐疑的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紧。“臣妾是不希望各宫的娘娘责怪臣妾霸占着皇上而已。”
“有人和你说过些什么么？”皇帝面露愠色的问我道。
“各宫的娘娘都对臣妾很好，并没有人说起过任何事。这些都只是臣妾在庸人自扰罢了。”我赶紧解释道。
“既然是‘庸人自扰’，那妲己也不必介怀。我就是愿意到你这瓴枫阁来。说起‘瓴枫阁’，也是时候改成‘瓴枫宫’了。”皇帝携我入怀说道。
“臣妾是‘贵人’，居所理应用‘阁’而不是‘宫’。”我可不愿意再挑起风头。
“那朕晋升你为‘嫔’不就解决了。”皇帝得意的笑道。“妲己你不用和朕争辩，朕意已决。”
我当然不可以和他争辩了，皇帝是用‘朕’下达的旨意。
“臣妾谢恩。”
恐怕今后就不会有安宁的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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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待我醒来后，皇帝已然不见了。
“姑姑，皇上是什么时候走的？”我问正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的欢歌。
她把水盆放到架子上答道：“大概是在五更天的时候。”五更天是在三点到五点之间。
这皇帝也不是容易做的，每天很早便要去上朝了。
“恩。”我坐在了梳妆镜前。“一会儿叫墨菊帮我梳头，我今日要去拜访长公主。”
“知道了，贵人。不，是琬嫔娘娘。”欢歌道。
“什么？”我一时没有醒过梦儿来。
“皇上走之前交代下来，说择日便会下旨晋升贵人为琬嫔；改瓴枫阁为瓴枫宫。”
我摇了摇头。这下就算我想避风头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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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轿停至长公主府门口。只见人流攒动，几十个小太监、宫女都不停脚的往府外的十几辆马车上搬运东西。
“墨菊，你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儿。”我隔着轿帘遣了墨菊去打听。
不一会儿，她便折了回来。
“小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墨菊一脸的为难。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因为……因为这是嘉穆王爷派来接尚伦郡主的车队。”
我的心立刻忽悠了一下。抬头一望，正看见銮裎和尚伦从长公主府里出来。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尚伦从府外的阶梯上滑了一下，而銮裎则一把搂住了她。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罢？”墨菊满面忧色的问道。
“为什么要回去？我是来看望乐平的，有没有其他人在场又与我何干？”我故作镇定的说道。
墨菊掀起轿帘，扶我下轿。
“琬姐姐。”尚伦见我走来，害羞的低声唤我。只见她慌忙把身子站直，推开銮裎扶住她的手，满脸通红的望着我。
我冲她点点头，尽量保持微笑。
“琬贵人吉祥。”銮裎平静的看着我。
“嘉穆王爷不必多礼。”銮裎的平静深深的刺痛了我。
“真是劳烦王爷了，还要亲自来接尚伦郡主。”我有些阴阳怪气的说。
“这是皇上所交代下来的事，小王岂有不从之理？”
墨菊突然插上一句：“启禀王爷，现如今我们小姐已经是‘琬嫔’了。”
銮裎在那一瞬间，眼中闪过了一丝什么，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那就恭喜‘琬嫔娘娘’了！”他嘲讽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既然娘娘已经如此得蒙圣宠，小王想来，皇兄也必定赏赐了娘娘不少奇珍异宝了罢？那娘娘怎么还戴着个翡翠镯子啊？”
我心里顿时一凉。他竟然再次问起了相同的问题。本以为銮裎是了解我苦衷的那个人呢！左手不自觉的抚着在侍寝之前，銮裎送给我的玉镯。
“恭喜琬姐姐了！以姐姐的才貌，也难怪会被皇上会如此的宠爱。”正在这时，尚伦笑着说道。
我慌乱的笑笑。銮裎则转过头，不去看我。
“琬姐姐是来找长公主的罢？”尚伦问道。
“恩。”我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长公主此时正在鸣喜宫呢。”尚伦说。接着，她突然悲伤地望了我一眼道：“尚伦这次一出宫去，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姐姐了！妹妹正好也要去和长公主辞行，琬姐姐可否愿意与尚伦一同过去？”
我不愿让尚伦失望，却也不愿在现在这种气氛下与銮裎同行。
但是假如我拒绝尚伦的话，反而会让人猜疑。于是我无奈的点了点头。
注释：
⑴毡案：铺有毡的坐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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