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宣室殿极为安静，我微微偏头，甚至听得见外面风吹树叶“飒飒”的声音。
坐在我身旁的便是我此生唯一要仰仗的夫君，在他手里的，是我亲笔所抄的《长门赋》，还有那点点血珠合成的血书。
而初蝶和周美人，笔直的跪在下面，面无表情。难以让人猜想得到，她们都在想些什么。
待他全部看完，我依稀可以看到他眼中闪着的泪水。
双手紧紧相握在一起，他对我，是存有愧疚的：“娇儿，对不起，之前都是朕的错，是朕没有查清楚就指责与你，下次再也不会了。”
该说什么？我笑了笑，明显是要原谅的。我只盼着，有了这一次，他能再也不对我起疑就好。
我正要开口，就听见下面传来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臣妾不服！臣妾看过皇后娘娘的血书，可是，谁又能证明皇后娘娘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呢？更何况众所周知，娘娘那日有心护着楚服，这不恰恰就说明了，娘娘和楚服只见有私情么？”
我微微笑着：“初蝶，本宫真不知道，你这样愚笨，是怎么想出破坏本宫和皇上之间感情的法子呢？若要是那日皇上把楚服五马分尸了，那今天，本宫又怎样为自己道冤呢？”我凝视着她，缓缓道，“去把楚服叫进来吧。”
在初蝶的惊讶中，楚服缓缓走进，跪在刘彻面前拜见：“参见皇上。”
刘彻看她的目光带些怒意：“你告诉朕，为何那天要与她们这两个贱人一起，骗朕？”
楚服深深朝刘彻磕了三个响头：“回皇上，楚服之所以会说那些，全都是被逼无奈。且不说皇后娘娘对皇上的痴爱一片，就算楚服真是男儿身，也是万万不可能会娘娘有任何私情的。楚服知道在座有多人不知是怎样一回事，不过没有关系，楚服这就证明给大家看。”
她抬起头，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平缓的散开她那乌黑的丝发。
“如此，皇上便信了吧？”
初蝶无力的看着我们，嘶叫道：“疯了，你们都疯了，全都疯了！楚服，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你仇人的妹妹么？你难道忘记了她是杀你全家的人的妹妹么？你竟然现在要为她开脱，你到底被她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在初蝶的叫喊声里，我回想起那一天与楚服的见面。
她恨我，不错，她仍是恨我的。
我只是笑着：“楚服，你应该比本宫要大吧？”
她看我的目光冷冷淡淡：“你怎么还来？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是不是？”我再次笑着重复，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她刚刚的话。
“是，又能怎样？”她收回目光，再不去看我一眼。
“你恨我也好，不恨我也罢，不过我们也都是认识了这么久的人了。只凭这一点，我也应该叫你声姐姐才是吧。”
她看我的目光带着惊异：“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淡淡的笑：“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呢？今天我过来，不过就是想让姐姐帮我一个忙。倒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只要姐姐说说事实就可以了。”
她讽刺一笑：“别痴心狂想了。你以为你是皇后就可以命我做一切的事情了么？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是我最恨的人的妹妹，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帮你的。”
“你又怎么确定哥哥就一定是杀你全家的人？你是亲眼见到的么？你是亲耳听到哥哥这样说的么？都不是，你又是为什么要这样驾笃？”
她似乎有些疑惑：“平阳公主亲口说的，这也有错么？”
“平阳公主？”我笑了下，自己怎么就忘了还有怎样一个人呢？原以为只有后宫那些妃嫔会恨我，想不到还有她。
我要怎么说？
“那你怎么知道，平阳公主不是利用你的嘴，来害死本宫呢？”
她亦是聪明的反问：“那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在利用我呢？”
语塞，却也只是一时。我恢复了身为皇后该有的平静与温和，笑：“你现在又有什么值得本宫利用的呢？本宫想要你死，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只要本宫肯，这件事情可以一辈子不用说，又有谁会细查下去？”
她闭上眼，没有再多言。我清楚现在的她内心已经动摇，欣喜在心里踊跃不断。
“只要你把事实说出来，告诉他们，本宫和你绝无私情。并且，本宫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大家，你是女儿身。”她轻轻的冷笑了声，我凑上前，继续道，“只要你肯做，本宫就帮你，找到真正杀害你全家的人。如果真是哥哥所做，随你怎样办都可以。”
终是为了死去的家人，她同意了。
我不怕么？我是怕的，我怕那个杀害她家人的人真的是哥哥，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清楚自己该要如何去面对楚服。
她又是会怎样的恨我。
索性全部都不要再想了，只要在这件事情上，她能帮到我，给还我给清白，对我而言，就是最最重要的。
其他的，凭天由命。
看着吼得歇斯底里的初蝶，我走上了前：“是不是仇人的妹妹不是你说得算的事，你现在最应该要管的，是你自己吧。”
刘彻的语气丝毫不带有半点的怜惜之情：“周美人，以讹传讹，罚俸三个月，降为良人。至于李夫人，心肠忒坏，实在不适合再留在这个世上。”听到这几个字，我心头一震，“乱棍打死便罢，免得朕和皇后看到她心烦。”
许是初蝶从未想过她会得到这样重的惩罚，一时间竟瘫在了地上。周美人在旁不断的磕头，谢皇上不杀之恩。
许是这七个字惊醒了她，她大哭着跪到刘彻脚下，狂呼的声音听上去是那般的撕心裂肺：“皇上，臣妾知道自己错了，求求皇上看在臣妾也是对皇上一片痴心的份上，饶了臣妾好不好？臣妾不想死，哪怕皇上把臣妾贬为一个宫女，只要能让臣妾看到皇上一眼，臣妾都心满意足了。皇上，臣妾求求您，您别让臣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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