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阮贵妃在钱嬷嬷的房间里面安逸的让下去的时候,只有她知道,这场大战在昨天半夜里已经开始了,在兰若和福儿将那件新衣送到碎屏轩的时候就开始了。
昨夜夜半。
碎屏轩。
孙嬷嬷关上了大门,转身走向轩内的一条小石子路,这个碎屏轩建在御花园外的一个角落里,原本是用来宫里的主子们逛御花园逛累了之后,可以来这里小憩一下,但是那些主子们宁肯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也懒得来这里,嫌这里地气比较潮湿,坐久了腿会疼,这碎屏轩也就渐渐的无人问津了,而这里却偏偏的住了一位金枝玉叶。
碎屏轩内只有三四间屋子,其中一间较大的房间内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孙嬷嬷看到后,心里不由得一阵心酸。
钱嬷嬷轻轻走进屋子里,屋内陈设极为简陋,只有最简单的床和桌椅,以及一个放着衣物的笨重的衣箱。
床上挂着很久的雪青色帐子,天已经很冷了,床上的被褥还是薄薄的,一走进来就感到一股阴森的潮湿的地气,让人不愿意久待。
在窗前的桌子上,点着一根小小的白色蜡烛,因为质地很差,冒着丝丝的轻烟,有点呛人。
桌子上摆着一个五彩的泥娃娃和一个陶瓷的小狗。
桌前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身材单薄,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屋子里只穿了一件夹棉的浅紫色袍子,根本不足以抵御寒冷,而且那袍子已经小了,手腕处露出一截小女孩纤弱白嫩的皓腕。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上,瀑布似的。
小女孩似是不在意,也似是习惯了这屋子里的气息,专注的看着桌子上的泥娃娃和小狗,用手轻轻抚。摸小狗的脊背,好像在抚。摸一只真正的小狗一样,眼中满是怜惜,浓密的长睫毛垂下,在眼睛下方倒影成一排阴影。
“孙嬷嬷,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小女孩察觉到了有人进来,头也不会的说道,声音极为清脆娇弱,这个时候除了孙嬷嬷不会有别人来,或者说一直以来,这个地方只有她和孙嬷嬷。
孙嬷嬷听到小女孩这样亲切的叫她,有很关心似的询问为什么还不休息,心里一阵一阵的暖意,她是将这个小女孩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爱的,虽然知道两人身份悬殊——
“公主,您不也是还没有就寝吗?”孙嬷嬷脸上一个和蔼的微笑。
原来,这就是绣屏公主。
绣屏继续看着桌子上的两件玩具,叹可口气,幽幽的说道:“那个小姐姐说第二天晚上会来找我玩的,但是我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不知道那个小姐姐怎么样了。”
绣屏说的是兰若,在兰若给她玩具的第二个晚上,甚至第三个,第四个晚上,她都去那里等,但是兰若没有来,却不知道兰若是因为被打入了冷宫没有来。
孙嬷嬷知道绣屏公主从来没有过朋友,所以将那个送给她玩具的人看的特别重要和真诚,孙嬷嬷最心痛绣屏这份单纯,不知道要怎么样安慰她。
“公主,老奴这里有件新衣服,公主现在试试看好吗?”孙嬷嬷小心翼翼的说道。
“新衣服?”绣屏转过头,看着孙嬷嬷怀里的黑色包裹,在绣屏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所穿的都是宫里人施舍似的给她的人家不要的衣服。
孙嬷嬷看着绣屏那苍白秀气又怯怯的面庞,心酸再次涌上来,为了不让自己落下来来,赶忙将兰若和福儿送来的黑色包裹打开。
顿时,屋子里一片粉霞灿烂。
绣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捂住只的嘴巴,生怕喘气的时候略为气息大了一点,就会将这个美梦弄的破碎。
孙嬷嬷将新衣拿到绣屏眼前。
果然是见最新的衣服,还绣着那么好看精致的花朵,绣屏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去抚。摸,这样好的衣料,丝滑般的感觉,同时有温润厚实,生平还是第一次触摸到。
“真的是给我的吗?”绣屏还是做梦似的,一双眸子不安的询问着孙嬷嬷,自从记事起就是由孙嬷嬷一个人照料她,孙嬷嬷是她最信任的人。
孙嬷嬷给了绣屏一个鼓励的微笑:“公主,马上换上试试看。”
绣屏连忙点头。
在孙嬷嬷的服侍下,绣屏换好了新衣。
一个彩霞中走出来的女子,因为不敢相信自己也能穿上这样好看的新衣服,心里依然彷徨着,那份彷徨更加增添了几分小女孩特有的娇羞的美。
“嬷嬷,怎么会给我这么好的衣服穿,玉妃娘娘看见了要骂我的。”绣屏眉头微皱,一脸不安。
孙嬷嬷伸手拍哄婴儿似的拍拍绣屏的肩膀:“公主不怕,今天是公主的生日,理应穿上新衣服。”
绣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是往年生日的时候从来没有过新衣,玉妃也不准她有任何新衣服,甚至连吃的饭菜也都是不新鲜的,反正无论绣屏怎么做,玉妃都不满意。
“是啊,今天是我的生日。”绣屏喃喃“都说孩子的生日是娘的难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亲。”记忆中,她有个做妃嫔的娘亲,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人们都说她的娘亲犯了大罪被打入冷宫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尤其是玉妃,不准任何人提起阮贵妃三个字,若是有人不小心提起了,不是重罚就是丧命。
所以在绣屏的印象中,娘亲只是一个词汇,一个称呼而已,没有切实的感受。
听公主主动提及阮贵妃,孙嬷嬷眼中一亮,知道事情比想象中要容易一些,便随着绣屏的话往下说:“公主想见娘亲吗?”
“当然想。”绣屏想也不想的回答,眸子中也闪现出一种希望的光辉,但是随即又暗淡了下来“想有什么用,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
“老奴有个办法,可以让公主和娘亲团聚,只是不知道公主肯不肯听老奴安排。”孙嬷嬷柔声细气的在绣屏耳边说道,好像怕忽然会惊吓到绣屏一样。
果然,绣屏倒吸了一口凉气:“嬷嬷是说真的吗?”
“老奴可曾骗过公主?”孙嬷嬷异常的镇定。
“需要我做什么,嬷嬷但说无妨,只要能见到娘亲,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绣屏真正的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专注的注视着孙嬷嬷。
寂静的深夜,远处箫声呜呜咽咽,碎屏轩内一盏小灯的室内,孙嬷嬷将嘴巴凑在绣屏公主耳边,悄悄耳语,碎屏轩外黑压压的宫殿沉寂着……
第二天一早,公主还在沉睡中,孙嬷嬷已经站在了碎屏轩的门前,这里基本没有人会来,但是孙嬷嬷却在等待什么人似的张望着。
清晨有淡淡的雾气,今天是个好天气,冬季的南越国少见的高天流云,雾气渐渐散去,一个小太监在消散的雾气中匆匆走了来。
那小太监一身淡青色的衣服,从服饰上看只不过是个宫里最寻常的太监,但是神情极为警惕,那份警惕也宣示了今后他在宫里定会有不容寻常的地位,只有警惕和善于观察善于运用心思的人才能爬的高。
小太监走到孙嬷嬷跟前,“让嬷嬷久等了。”小太监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身材像个在发育中的孩子,皮肤略黄,倒也长的眉清目秀。
孙嬷嬷连忙赔笑说:“陈公公客气了,老奴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个被称作陈公公的人也是一笑:“嬷嬷交代的事情怎么敢不尽心尽力,要是没有嬷嬷也没有小人的今天。”
“客气客气,是公公自己福大命大。”孙嬷嬷不过是在这个小太监刚刚入宫,无意中得罪了宫中有权有势的太监的时候,帮忙说过几句好话,深宫之中,人情冷暖,立见高下。
“皇上今天早朝后会经御花园去排云殿,玉妃娘娘准备了美酒为皇上御寒,下午的时候回去文昌阁看奏章,晚上又会是在排云殿就寝。”陈公公如数家珍似的道来。
“皇上今日的行程可准?”孙嬷嬷知道不能大意,万一有个差池,前功尽弃。
陈公公打包票说:“绝对准确,嬷嬷放一万个心,这是小的费尽心思打探来的。”
孙嬷嬷略为放下一点心来,嘱咐他:“好,事成之后,娘娘会重重有赏,你先回去,小心不要被别人发现。”
陈公公点点头,机警的四下里看看,迅速的走了。
钱嬷嬷仔细回想一下陈公公说过的皇上的行程,看来只有早朝之后在经由御花园去排云殿的路上是唯一的一个机会,稍纵即逝,多年来的筹划就在这里了。
孙嬷嬷走进碎屏轩,关上大门,门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孙嬷嬷轻轻走进绣屏的寝室,本以为绣屏还在睡觉,没想到绣屏已经醒得双目炯炯,目光中有很多的不安,她很紧张。
“嬷嬷,怎么样?”绣屏的声音有点发抖。
孙嬷嬷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有这样才能让绣屏不那么紧张,如果连她也忐忑不安,那绣屏会更加的手足无措。
“一切顺利,公主请起身,老奴为公主梳妆。”孙嬷嬷想往常一样请公主起床的时候的口气说道。
绣屏公主还从来没有妆扮的这样美丽过,照着镜子左看右看,简直不相信这镜子里的美人是自己。
“公主您真漂亮,就和贵妃娘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孙嬷嬷语气平静,但每一个字都有深奥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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