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到了今天,还请要保护我,还请永远不要老去。”
两年之后,莱顿看着微笑着为自己授军衔的父亲,微微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的说。
“不会忘记的。”丹尼尔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大约有十公分的儿子,微笑着回答。
而莱顿身旁,那握紧了神杖准备予他祝福的,正是同样十六岁的修洛。
眉梢眼角还带着青涩稚气,但是祷词却被宣读的诚恳以及坚定,修洛一身黑色的大主教服,白皙的脸在阳光之下竟然隐隐透明如同珍珠一样。
他面上毫无波澜,清亮的声音宣读着神灵在亘古之前所书写的意旨,他是神的使者,神的仆人,神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代言人。
莱顿微微躬身向他表示敬意,而修洛,则严肃的为他眉间点上圣水,就像几年之前,休在丹尼尔的登基仪式上所做的那样。
这就意味着莱顿拥有了神的荫庇,即使在许多人眼中,这实属多余。
自从两年前休借口神谕而将大主教一职交给修洛之后,在派斯洛星系中,神权、军权、政权第一次实际意义上合之为一。
十四岁的大主教,毫无背景可言——说实话,当修洛登上神坛的那一天,背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等待他一时失足跌落。
但是,那个时候,莱顿出现了。
笑嘻嘻的皇太子殿下跑到大教堂,脸上的汗珠还没有干,对着站在祭坛上的修洛嘿嘿一笑。
“大主教,为我洗礼吧。”
不理会祭坛下面那些修士的窃窃私语,莱顿露出雪白的牙齿,乐得简直是不可自持。
“快点快点,这样的话,你就会成为我的守护人。”
没错,洗礼之后,主教就会成为被洗礼者的守护人,这种关系往往深厚,牢不可破。
就像十多年前,休为丹尼尔进行洗礼一样。
修洛嘴角泛起漂亮的微笑,他吟诵悠长的诗篇,他赞颂远古的神明以及被神明钦点而生的王权。
在沉沉黑色的修士袍之下,他庄严且强大,不可战胜。
他脸庞闪烁神圣的光芒,白皙修长的手指蘸取晶莹冰冷圣水,点在莱顿眉间。
指尖和圣水一样的冰凉,却在触碰到莱顿皮肤的一瞬间被灿烂的笑容所温暖。
修洛忍不住微笑,他微笑着完成仪式。
“神与你同在,殿下。”他说,未变声少年的嗓音清亮,划过云际。
“谢谢您。”相较来说,修洛的声音略显暗哑,正处于变声期的皇太子笑眼弯弯,“神也将与您同在,大主教。”
只是这一句话,便叫那些虎视眈眈者停住了脚步,收手不前,他们这一踟蹰,已经踟蹰了两年。
两年里,皇室与教会的亲密程度人人可见,于是那些踟蹰者也就只好继续的踟蹰下去。
莱顿时不时地跑去找修洛玩,即使遭遇了正在潜心研究神学典籍的大主教的白眼也不以为意,继续嘻嘻哈哈的拉修洛一起出去郊游——皇太子这样的行为,以及再联想到现任皇帝陛下当年的那段情史,还真颇有不少老臣对于皇朝未来的继承人问题忧心忡忡。
而背后嚼舌根子的,也并不在少数。
不过,整个事件中心的两位当事人,可都毫不在乎。
时光一晃过去了两年,两年里,少年逐渐成长起来,英俊的更加英俊,清秀的更加清秀,而莱顿的另外一个举动,也使得大臣们松了一口气。
那就是——交女朋友。
皇帝独子的身份已经使他在年龄相仿的女眷之中受尽欢迎,更何况,除此之外按照宫廷礼仪被严格教养长大的莱顿还英俊挺拔,对女眷彬彬有礼,而那些适当的幽默,更使得他人气居高不下。
看这如同穿花蝴蝶一样在女眷之中周旋的莱顿,丹尼尔也就是微微一笑。
修洛则每一次都宛若没看见一样,继续穿着沉黑色的主教服,低声的念诵他的祷词。
一个一个的女士在莱顿身边经过,擦肩,流连,可是到了最后,莱顿身边剩下的,也只有风声而已。
“很难么?”有一次在莱顿嘻嘻哈哈跑来找自己玩的时候,修洛忍不住问,“坚持一段感情是很难的事情么?”
“填补空虚很简单。”莱顿拉着修洛让他和自己一起坐在草地上,顺手摘了根草叶咀嚼,“但是,长时间的填补空虚,很难。”
“你在说奇怪的话吧?”修洛歪歪脑袋,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显出符合十六岁少年的样子,剩下时光里的他,扮演着神的使者的角色,光鲜严肃,但是也乏味非常。
“才不是,是你比较笨吧?”莱顿斜斜眼,睨修洛一眼,“到现在还不想着去谈个恋爱,难道说你想要和神谈情不成?”
“胡说什么!”修洛白皙的脸上立刻闪现一片红晕,衬得那张脸更加的白,简直都要有了透明的光泽,“你这叫渎神,会被诅咒的。”
“也就你相信这些话。”莱顿对此嗤之以鼻,“典礼那天让你给我祝福,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知不知道。”
“没有信仰的可怜虫。”修洛懒得理他,自顾自扒拉着草叶,“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会有一些超出我们理解范围的东西的存在,你不知道、不相信,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别和我谈这些思辨的哲学好不好……”莱顿假模假样的哀号,顺势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仰起头望望派斯洛晴朗的蓝天,白云在蔚蓝的背景之下轻轻漂浮着,“大主教,我只是个军人罢了,不懂得你们那些深奥的东西。”
没理会躺在那里装尸体的莱顿,修洛自草丛里轻轻拈起一个东西,放在手心,若有所思地看着。
“什么东西?”莱顿在草地上滚了滚蹭了蹭想要引起修洛的注意,但是当这些行动都以失败告终之后,他只好气悻悻的爬起身,凑过来看,“你手心里是什么东西?”
修洛白了莱顿一眼,把手伸过去:“你自己看。”
“切。”看着在修洛手心里慢慢爬动的那只小小瓢虫,莱顿自鼻子眼里发出了不屑的声音,“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不要看轻昆虫。”修洛竖起一根手指,让瓢虫顺着自己的手指往上爬,“瓢虫可是有着占卜的作用的呢。”
随着他说话,穿着红底黑点衣装的小小瓢虫慢慢的向上爬着,最后,站在修洛指尖,微微踌躇。
这时候,一阵晚风缓缓地吹过来,清凉,且携带着青草的微香。
瓢虫在这一阵晚风之中似乎确定了方向,两瓣弧形的甲壳张开,它鼓动着自己黑色的透明的薄翼,向着远方飞去。
而修洛,看着逐渐变小然后在视线之中消失的瓢虫,嘴角露出微笑。
“那么,占卜到什么了么?”是颇感无聊的莱顿在问。
“是啊,命运已经占卜到了。”修洛微笑着回答。
“是什么样的命运呢?”宛若能够看到耳朵变长一样,莱顿兴致勃勃地竖起了耳朵准备倾听。
“那边,是哪里呢?”修洛的手指指向瓢虫飞去的方向。
“呃……”莱顿顺着手指的指向看过去,远处教堂的尖顶在夕雾之中仿佛可见,若是他眯缝眼睛使劲观看的话,似乎还能看见教堂钟楼上,那口大钟正在微微的摇晃。
“是……是……教堂?”他试探着回答。
“没错。”修洛嘴角的微笑逐渐扩大,“你明白了瓢虫所预示的了么?”
“什么啊?”莱顿依旧一头雾水,于是只好看着嘴角挂着玩味笑意的修洛在他面前摇晃手指。
“如果心诚的话,瓢虫所飞向的,那就是今后将要奉献终生的地方啊。”修洛慢慢的说着,“就连瓢虫都明白,我这一生,都是会奉献给神灵的。”
“胡说什么呀。”猛地开口,连莱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于是刚说出去的话就遭遇了冷场,他竭力地想着,慢慢地跟上去,“你的一生是要为自己活着的,不是吗?”
修洛若有所思地看看他,一句话也没说,那张干净的脸上,有一种思索的情绪。
“每个人都是要因为自己而活着的,对不对?”莱顿第一次觉得说话都这么麻烦,可是一种奇怪的情绪让他不得不说下去,努力的表达着自己内心之中积压着的,一不留神就会喷发的情绪,“别说为了别的什么而活着了,什么宗教,什么神灵,什么帝国,什么责任,彻头彻尾都是虚的,真的。”
“你只需要为自己活着就好了,真的。”莱顿发觉自己说话忽然间有些结结巴巴,“不论是你,还是父亲,你们都没有为自己活着,你们都幸福么?还是说都是在装作幸福?”
“难道真的信仰能够为一个人带来幸福么?如果可以,为什么我总觉得大主教休的眼神里有一种我自己看不明白的东西?修洛,以后你的眼睛里也会有这样的东西么?”
“我想,应该不会有吧。”忽然的,修洛开口,声音平平静静的,“如果我发现能给自己带来更好的幸福的东西的话,我想我自己是会去寻找的。而现在,我在教堂里,为了你,为了皇帝陛下,向上天万能的神祈祷,就是最大的幸福。”
“是么。”莱顿也逐渐的恢复了平静,“那样就好,修洛,那样就好。”
暮色渐渐笼罩下来,莱顿抬腕看了看表:“修洛,有些晚了,一起回去吧。”
“好啊。”修洛微笑着向他伸出手,“一起回去吧。”
“我回来了。”一面掏出钥匙开门,莱顿一面按照惯例喊着,但是当他看到屋子里一片漆黑的时候,声音下意识的压低了。
“难道又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莱顿自言自语,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换上拖鞋,踮了脚尖往屋子里走去。
他打量客厅空无一人的沙发,搔搔头,将书房推开了一条缝,探脑袋进去。
依旧是空无一人,书桌上,电话听筒没有放好,正在那里闪烁绿色的光。
“这个家伙。”一面无奈的吐槽,莱顿伸手开了灯,走进去把电话放好。
刚放好,电话铃声就猝然响起。
“喂?”莱顿疑惑的接起电话,“罗恩叔叔?父亲么,我刚回来,没看到他,对,没在家,怎么了?”
“没事。”罗恩微笑,“那我挂电话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就切断了通话,留下莱顿一个人一头雾水的拿着电话听筒。
摇摇脑袋,莱顿决定放下电话,当他放下电话的时候,不知道想什么,他顺手按开了通话记录。
那上面清清楚楚显示,在30分钟前,就在书房,刚刚有人接听了来自罗恩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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